“金錢陷阱” 警世恒言

金錢不僅在流通領域中發揮了不可等閑視之的作用，而且在整個社會生活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由此，在社會上也出現了一大批拜金主義者，他們信奉錢能通神、金錢萬能。為了錢，他們不擇手段、爾虞我詐、巧取豪奪、大肆斂財之后或揮霍饕餮，或守錢如命。為了錢，官場里出現過多少起貪污、腐敗案，社會上發生了多少起兇殺案。這些都是金錢給社會帶來的負面影響，而古今中外不少劇作中都曾對拜金主義作過生動深刻的描繪。

刻畫入木三分

我國元代劇作家鄭廷玉的雜劇《看錢奴》中的賈仁便是其中一個。賈仁視錢如命，一毛不拔，在街上看到店家正燒鴨子，就裝著選購鴨子，用手擼了一把，將五個手指擼滿了油，然后回家咂一個手指頭吃一碗飯，共吃了四碗。可因打瞌睡時，一只狗過來把他第五個手指上的油給舔掉了，醒來后他心疼難忍，竟一氣成病。在病重期間，他囑咐兒子假如自己死了，千萬不要買棺材，只要把后門那個喂馬的木槽拿來當棺材就行。當兒子告訴他人長槽短裝不下時，賈仁便說用斧頭把身子攔腰剁成兩段就可，還再三叮嚀不要用自家的斧子，要借別人家的斧子剁。

再說《儒林外史》第五回，嚴監生病重得已一連三天不能說話，在只剩一口氣時，還艱難地把手從被窩里拿出來，伸出兩個指頭。當時在場沒人理解他的意思，只有他老婆趙氏猜透了他的心思，問道:“你是為那燈盞里點的兩根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吧?”接著便掐去一根燈草。此時嚴監生才“點一點頭，垂下手，登時沒氣了。”

長篇彈詞《楊乃武》中有個紹興師爺也是個拜金主義者。因為銅錢中間有個方孔，所以他把金錢戲稱為孔方兄，奉為神明。他受賄白銀四千兩陷害楊乃武，為此，他對著供在桌上的四千兩銀子有一段唱詞:

“一日何能少我翁，生存塵世要孔方兄。

與君結伴游天下，南北東西路路通。

隨處為家隨上好，有所欲無所勿成功。

環球人類聯知己，若要生存塵世中，啥人少得了儂孔方兄?

詩云子曰念書客，窗下埋頭用苦功，

官高爵顯朝堂上，美妾嬌妻繡閣中，

花天酒地樂融融，就是有了孔方兄。

還有格班有田有地大財主，買豆餅，

踏水車，去雇工，秋來收稻樂融融，

馬上身邊大松動，就是有了孔方兄。

還有格班做生意朋友，經營買賣商賈客，大發其財稱富翁，

到人前意氣甚威風，此威風全靠儂孔方兄。

今日我兄來我處，我五經六脈全放松，

我眼睛水露露，面孔紅咚咚，

渾身火辣辣，好像重傷風。

有了儂老兄我勿會窮，我死亦勿肯離開儂;

我到陰間軋朋友，還是要儂孔方兄。”

不僅中國有守財奴，外國亦有吝嗇鬼。

莎士比亞的喜劇《威尼斯商人》就刻畫了一個高利貸者夏洛克的形象。夏洛克貪婪殘忍，狠心地盤剝別人，當安東尼奧向他借錢時，他要安東尼奧立下契約，如果到期不還，就割下安東尼奧身上的一磅肉來償還。而莫里哀《慳吝人》中的阿巴公也是一個著名的吝嗇鬼典型，他總擔心自己埋在花園里的錢幣被人偷走，因而神魂不定。后來他真的丟失了錢箱，便發了瘋一樣大喊捉賊，以致抓住自己的手說是抓到了賊，完全喪失理智。巴爾扎克的小說《歐也妮葛朗臺》中的葛朗臺也是如此，他依靠囤積居奇、投機倒把成為全城首富，非但逼走侄兒，折磨死妻子，還破壞了女兒歐也妮的愛情，剝奪了她的財產繼承權。

以上人物刻畫得都深刻逼真、入木三分。他們在拜金思想的沉重包袱下已扭曲了自己的靈魂，變成了一群變態狂和丑惡的魔鬼。

鞭撻痛快淋漓

莎士比亞在《雅典的泰門》中就寫下了一段關于金錢的千古名句。第四幕第三場，泰門離開雅典，索居于海濱附近的巖穴之中，為挖掘樹根充饑，不意卻挖到了大量黃金。這里泰門有一段獨白:

“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這東西，只這一點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丑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變成高貴，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這黃色的奴隸可以使異教聯盟，同宗分裂;它可以使竊賊得到高爵顯位，和元老們分庭抗禮;它可以使雞皮黃臉的窮婦重做新娘，即使她的尊容會使身染惡瘡的人見了嘔吐，有了這東西也會恢復三春的嬌艷;它會使冰炭化為膠漆，仇敵互相親吻;它會說任何的方言，使每一個人唯命是從。這是一尊了不得的神明，即使它住在比豬巢還卑劣的廟宇里，也會受到膜拜頂禮!”

莎士比亞在另一部名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還通過人物之口說道:“這是你的錢，這才是害人靈魂更壞的毒藥。在這個萬惡的世界上，它比你那禁售的毒藥更會殺人。”

彈詞《啼笑因緣》“絕交裂券”一回中，樊家樹也有一段“罵金錢”的唱詞:

“世人誰不愛黃金，偏是你這金錢害煞世間人。

萬惡者從貪利起，待我從頭一一說詳情。

有了你，兒孫個個能全孝;無了你父子宛如陌路人。

還有那忤逆子孫爭產業，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有了你，弟兄姐妹多和睦;無了你，同室操戈惡感生。

有的是手足之情全不顧，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有了你，三朋四友好膠漆;無了你昔日知心冷如冰。

有的是落井居然還下石，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有了你，宜家宜室夫妻好;無了你，少米無柴反目爭。

有許多涉訟公庭婚約解，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有那男和女，講愛情，全盡雙方便離分，情場失意竟捐生，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還有那守財奴，他算盤精，刻薄成家誤子孫，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有許多投機事業天天做，一味貪心不肯停。

到后來失敗連連拼一死，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還有那賣國賊，助洋人，作漢奸，他昧良心，萬古千秋留罵名，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我恨你，神通廣大將人騙;我恨你，毒焰熏天罪孽深;

我恨你，買得人心能改變，把那有情人變作負心人，豈不是金錢害煞世間人?

偏偏我家樹不把你金錢愛，我定要打得你碎骨又粉身，免教誤盡眾蒼生。”

樊家樹的這段唱詞真可謂痛快淋漓、鞭辟入里!

立意借古喻今

當然，在古今中外眾多名作中，除了對拜金主義的揭露和批判外，不少名著的作者還針對金錢向我們展現了金錢與詩對立、沖突的境界。

列夫·托爾斯泰寫過一篇短篇小說《琉森》，寫旅館附近一位衣衫襤褸的賣唱歌手在演奏六弦琴，邊彈邊唱，一百多位衣著華美的旅客圍著聽他演唱。但當他唱完，摘下帽子伸向聽眾時，那些闊人竟無一人向帽子里丟一分錢幣。 “我”對此十分氣憤，對此便在作品中提出了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是什么的問題，“所有的人，或許百分之九十九，都會現出譏諷的表情對您說，世上最大的幸福就是錢。”可是“我”卻認為:“不!只有一種東西迫使你們行動，而且永遠會比生活中的一切別的動力更強烈地推動你們，這就是對詩歌的需要 你們不承認的，可是你們會感到的，而且只要你們身上還剩下一點兒人味，你們就永遠會感到對詩歌的需要。”這里的“詩”之所指，恐怕不能狹義地去理解，而應該看作是作者對科學、文化、理想、信念、道德、情操的一種追求。

我國明代大劇作家湯顯祖的名劇《邯鄲記》第六出“贈試”中，盧生與崔氏小姐成親后，崔氏要盧生去京中趕考，說:“奴家四門親戚多在要津，再者一家兄相幫引進，取狀元易如反掌。”盧生問，這家兄是誰。小姐告訴他，家兄者即“打圓就方，數白論黃”的金錢是也。并說:“紫閣金門路渺茫，上天梯有了他氣長。奴家所有金錢，盡你前途賄賂。” 果然，這家兄神通廣大，盧生原本落榜，由于金錢賄賂，竟被翻出做了第一，中了狀無。然而湯顯祖在這一出的下場詩中寫道:“開元天子重賢才，開元通寶是錢財，若道文章空使得，狀元曾值幾分來。”體現了作者對金錢的絕妙諷刺。

在今天改革開放、商品經濟大發展的形勢下，為防止拜金主義的泛濫，我們重溫一下名劇名作中關于金錢的描寫和批判，借以厘清我們的思想，恐怕還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