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思想品德課教授的知識是很簡單,粗線條的,但傳達的信息卻是以學生成長為需要,以社會為大背景的,其涵蓋的內容說車載斗量也不為過。僅僅教好課本上書面的那百把頁的課文,其實學生受益甚小,原因無外乎是思想品德課要學習的內容涵蓋了道德、法律、社會學、政治學等范疇,受眾又是待啟蒙的青春期的小孩兒,往深里教易、從深往淺里出則很難,那需要教師自己具備透徹的洞察力、清晰的表達力、簡潔的課堂組織能力,對不同年齡階段的學生的存在狀況的全面了解以及比較高的教學設計能力。說起來,好像教思想品德課是個很高妙的活兒,其實思想品德課教師是個很難把握的吃力不討好的技術活兒。
就本人來講,從教二十年,一直在探索如何把課本文字瀏覽一遍就看懂了,多數內容似曾相識,老師上課仿佛只是說教的政治課上得活泛;如何吸引學生、如何給他們的成長留下一些正面的印記,進而將來過有道德的幸福生活等這一線路的問題。換句話說就是如何提高思想品德課的教學效率。
一個人成年以后的生活是否過得幸福。或是過得有道德的幸福,起點其實就在未成年時所受的教育上,特別是初中階段的懵懂無知的反叛期。學者梁漱溟這樣描述教育的本質:“教育是一種培養人的生活經驗和能力,提高人的生活質量和生命意義的活動”、“教育應該著眼于個人的全部生活面而領著他去走人生大道”。了解自己、了解社會、懂得判斷和選擇、能夠堅持,當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有了這些品質,成年后過上有道德的幸福生活是可以預見的!那么初中階段的思想品德課是否能為此做出些“貢獻”,能夠教給學生們什么“武器”呢?我覺得最重要的是讓他們學會選擇、養成比較理性的思維方式,進而在成長過程中能夠自主地進行判斷、選擇、發展!
怎樣達到這個目的呢?最現實的目標是讓學生對政治教師的人格和知識儲備佩服、對思想品德課的內容感興趣,慢慢地接受教師傳達的信息、課本傳達的信息,潛移默化地“養成”基本的道德觀念、法律意識,在日常行為中糾正一些行為習慣。想通過每周2~3節的40分鐘思想品德課來改造所有學生的思想和行為是不現實的,但在課堂上通過3年有效地教學活動培養學生理性的思維習慣還是可行的。“堅持價值引導而同時拒斥灌輸,這除了在教育過程中始終堅持尊重學生的內在需要和自主建構外,就是要求我們的教育對諸如終極價值、絕對真理之類的東西保持審慎的態度,留下一個開放的價值空間,培養他們自主判斷與自主選擇的能力。”(肖川《建構主義與道德教育中的灌輸》)
思想品德課因為涉獵太泛,內容皆從現實的社會生活中來,因此“課本一課堂-社會”需要緊密連接,讓學生從課堂上得到的東西就是走出課堂邁向社會(復雜的社會)依然能夠使用。杜威認為,“準備生活的唯一途徑就是進行社會生活。離開了任何直接的社會需要和動機,離開了任何現存的社會情境,要培養時社會有益和有用的習慣,是不折不扣地在岸上通過作動作教兒童游泳”。(高德勝《生活德育簡論》)所以思想品德課上課時遵循“社會一課堂一課本”的思路和模式。達到教學內容從生活中來到生活中去的一個循環。其中時事的引入是最重要的一環,特別是關于社會中發生的活生生的有沖突的或是道德行為上的悖論的一些典型事例(或現象),要作為這個循環中的最好的切入點。這個切入點它包括養成關注時政的習慣、討論時事的習慣、聯系課本內容的習慣、反思所學所見所思的習慣等內涵。
比如關于“見義勇為是否值得?”的話題,就是當前社會轉型期讓人們經常很困惑的議題,如何讓學生有個清晰地判斷,在生活中碰到類似的事情能夠做出正確的行為選擇,是很有價值的。這類典型實例經常見諸媒體或街邊巷尾,是一個很好的提高學生的道德修養的教材,作為思想品德教育的“知識”,它散見于從小學到大學的諸多章節或主題,但往往讓人印象不深,說教與現實生活脫離,“道理”往往無法解決現實的困境。有些教師往往會因為無法解讀清楚,就會回避這類有爭議的話題,或是在課堂上有人問起就簡單地一筆帶過,更有甚者可能會傳遞不夠準確的道德標準。“兒童要生長就要學習,就要遭遇、體驗各種社會性、道德性的事情,就會有這樣那樣的疑問,這正是道德教育的起點。”(高德勝《生活德育簡論》)
2007年7月,南京的一位老太太將青年彭宇告上法庭,稱對方撞倒自己,要求其賠償十幾萬元的損失。彭宇則稱自己好心幫助那位老太太。扶她去醫院。反被誣。彭宇稱,受傷的徐老太太及家人得知她脛骨骨折,要花費數萬元醫藥費時,一口咬定是彭宇撞了人,要其承擔數萬元醫療費。被拒絕后,老人向鼓樓區法院起訴,要求彭宇賠償各項損失共計13萬多元。法院不利于彭宇的判決是:“本案中,發生事故時,老太太在乘車過程中無法預見將與彭宇相撞;同時,彭宇在下車過程中因為視野受到限制,無法準確判斷車后門左右的情況,故對此次事故,彭字和老太太均不具有過錯。”但沒過錯并不代表不用負責任。判決書認為:“本案應根據公平原則合理分擔損失,本院酌定被告補償原告損失的40%較為適宜。被告彭宇在此判決生效的10日內一次性付給原告人民幣45876元:1870元的訴訟費由老太太承擔1170元,彭宇承擔700元。”此事引起了全國輿論的熱議,我們的學生也在課內外議論著這個事件。
在這個案例中,人們的道德判斷標準被模糊了,產生了諸如“以后碰到這種事再不會這么沖動了”(彭宇)、“以后還有誰敢做好事?”、“好人做不得!”等論點。一時間,見義勇為成了好人做的傻事,如果學生也都受此影響,那么路邊摔倒的老人就不會再有人救助了——典型的案例成了普遍意義的行為方式,不利于培養未成年人的道德品質,也不利于良好社會風氣的形成。所以,我在上課時首先采取不回避的態度,真實呈現這類事件的全貌,包括有爭議或不清楚的地方(不是有目的取舍的材料,這才真實)。其次給出多個選項供學生思考,包括學生自己的或是道聽途說的觀點。讓學生談及對這個事件的看法,然后問學生,“如果你碰到了‘老人摔倒的事情’該如何處理?”讓學生在發表了意見后能夠反思自己的行為,而不是簡單沖動地表示不救或救。最后用這類典型實例教會學生選擇的思維方式,結合最近發展區引導他們進行自主選擇。多數學生的本心還是很善良的,他們在激憤之后多數在附加了條件時表示還是愿意做好事的。由此一來,這樣一個事件留給學生的就不僅僅是觀點上的收獲,而是“思考”。下課前,我進一步追問:“可以附加什么條件?一定要附件條件嗎?”留給學生課后思考。
德育是持續的,沒過多久,我在課堂上給學生看中央電視臺“我們”欄目專門就該不該見義勇為做的一個專題《假定幫扶跌倒老人都是真實的》。節目中,演員表演了幫扶跌倒老人的三種可能結果,讓觀眾思考。這個節目正好接上了上節課“彭宇案留給大家的思考”。主持人請了好些見義勇為不求回報的“英雄”探究自己見義勇為受到感謝或是受到冤枉的親身感受,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不管在什么樣的社會環境里,見義勇為都是非常值得提倡的,也是非常值得效仿的,即使實施者受到了委屈,但道德得到了升華,社會也需要這樣的道德楷模。這個結論厘清了見義勇為“要不要”的被模糊了的觀念。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以理解,但那畢竟只是小概率事件,如果我們因此捆縛自己道德的腳步,不免有些因噎廢食的味道。但即使如此,現實中自己會不會成為極少數的“彭宇案”的彭宇,學生還是很猶豫的。以前我們的思想教育就到此為止了,留下的是學生還在斗爭的思想和不敢出手的行為。
時隔多日,類似事件又出現了。南京晨報2月23日報道昨天上午,一名75歲的老漢在南京市下關區三漢河公交站臺下車時,一頭從公交車后門跌倒在地,當場爬不起來,跟在身后的乘客都不敢上前救他,老漢大喊:“是我自己跌的,你們不用擔心。”聽了這話,眾乘客才上前救他。隨后,五六名乘客上前將昏迷老漢扶起,扶送到公交站臺的棚子下避雨,并撥打了110報警。下關區特巡警110趕到現場后。將昏迷的老漢扶上警車,開車送往南醫大二附院救治,途中,老漢蘇醒了過來。表示自己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因為患有低血糖癥,所以摔倒后才導致昏迷。劉老漢告訴民警,他跌倒以后,周圍的乘客都不敢上前扶他,他能夠理解,所以才撇清關系,先承認是自己跌倒的,這樣乘客們都排除了顧慮,自然會上前幫忙。這個報道給人一個連這么一個不該討論的事情也如此艱難的感覺,但畢竟道德難題有了“解藥”,光靠道義是很難說服所有人的。這個報道被我拿來引入課堂后,很多學生如釋重負,徹底地解決了心頭的那個“該不該”殘留的困惑。
當然,這類問題沒有統一的標準,更多的是靠人們內心的信念來維系。我們在引導大多數學生“走正道”的時候,也要允許部分沒有認同感的少數學生,要其他人培養尊重他人的選擇和理由的良好習慣,適應多元社會的存在狀況。在每個人都在思考和選擇時,自身就培養了較高的社會責任感。慢慢地趨同的人就會越來越多,社會風氣會逐漸改善。相信隨著社會的進步,以后不該討論的話題越來越少。
真實有效的道德教育必須從生活出發,在生活中進行并回到生活。杜威據此主張,道德教育應通過參與社會生活或在生活中培養兒童的品格,生活是德育出發的地方,也是德育不可避免地要回歸的地方。德育回到生活是指“高于”生活的德育“回到”生活,使人過更美好的、更善的生活。而不是經過道德教育使我們的孩子成長成“人格分裂”的“成功者”,為將來的社會提供“腐敗”的人才。教育是“在生活中并且是為了生活而展開的一種人類活動”。
德育在生活中展開,是在所有生活中展開。對于學生來說,德育不僅要在其日常生活中展開,而且要在學習生活中展開,不能在學習中學習道德,日常生活中違背道德。即不能有一套為校內生活的,一套為校外生活的兩套倫理原則。我們的生活是一致的,行為的原則應該是一致的。從學校教育的范圍看,學校生活沒有真空,所有生活都與道德相關,都有道德意義;從人生歷程的角度看,生活德育不但貫穿學校生活的所有時段,而且會超出這一時段向前和向后延伸,即終身德育。這是德育、也是政治課教學的終極目的。教育源于現實生活,又高于現實生活,思想品德課可以從德育角度基于建構主義基礎上給學生提供參與生活、感悟生活,乃至學會生活的渠道,這是新課程體系改革給政治課發展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