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語言學視野下的流行語“美女”

摘 要:本文從語義和語法角度對當下流行語“美女”進行了分析，發現“美女”在使用中已經發生了泛化和虛化現象，其語義特點、使用范圍和感情色彩也隨之發生了一些變化。通過對近年來論文中出現的與其相關的語法結構進行了統計和分析，發現“美女”的組合能力很強。本文還從語用角度對“美女”的表達功能做了分析，并對其使用語境做了歸納，以期為人們在交際中得體用詞提供一定的幫助。

關鍵詞:美女 語義 語法結構 語用

《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對“美女”的釋義為“美貌的年輕女子”。據此釋義，某一女性要成為“美女”，至少得具備兩個區別義素:容貌美麗;年齡不大。可見，“美女”這個詞是有著明顯標記性的詞語，真正的美女可就鳳毛麟角了。

改革開放以來，“美女”一詞伴隨著互聯網的發展而不斷變化，所以經常被青少年用于網絡、報刊等媒體和日常口語語體中。此外，由于青少年的求新求異和從眾的心理影響，“美女”也從鳳毛麟角發展到批量生產了。其語義范圍和感情色彩都發生了泛化。

一、“美女”的語義和語法結構分析

(一)語義

1.語義特點

“美”本身是個具有描述性和評價性特征的形容詞。“美女”則是個偏正結構，中心語為“女”，是對既年輕又美麗的女子的概括，體現出詞義的概括性特點。但這其中并未具體闡述美的細節和標準，也就是說它的語義特點又呈現出模糊性。這樣“美女”一詞在具體語境中因其模糊性和概括性及使用者的認知多元化而產生了泛化現象。

2.語義范圍

“扮相年輕”這個義素是針對“容貌年輕”提出來的。就年齡而言，美女和年輕女子都無所謂扮相年輕，所以不做標記。

對美女和女人進行義素分析如下:

義素

對象長相美麗容貌年輕扮相年輕女性

美女 +++

資深美女+-++

年輕女人+ -++

中老年女人 + -- + +

資深美女年齡較大，按說已超越了“美女”的語義范圍，若無“扮相年輕”這個語素則稱不上“資深美女”。中年女人也如此。因此，從上表可以得出“美女”這個詞語，就“年輕”這一義素來說，開始由“容貌年輕”向“扮相年輕”擴大。也就是說，不僅20～30歲的年輕女性被稱作美女，40～50歲的大齡女性，只要她們扮相年輕，也可被稱作美女。就“美麗”這一義素來說，開始由“長相美麗”向“長相一般”擴大。美女的“美麗”義素在淡化，年輕的叫“美女”，年長的叫“資深美女”。

可見，當今的“美女”不一定年輕美麗，只要不算難看，看著順眼就可以。

3.感情色彩

由于語義范圍的擴大，“美女”的感情色彩也發生了轉移。盡管“美女”在各個歷史時期的內涵與形象不同，但總體說來常給人以賞心悅目之感，是含“褒揚和贊美”色彩的褒義詞。改革開放以后，“美女”在網絡、報刊語言和年輕人的口語交際中大有泛化和虛化之勢，其感情色彩也正在向中性過渡。

(1)他們中的代表是杭州一公交售票員，因在博客上以質樸的文字記錄自己的工作，而被網友們親切地稱為“公交第一美女”。 ( 《人民日報》2006年12月20日第11版)

(2)隨著時尚觀念在辦公室的逐步深人，科里的幾位年輕人開始對來來往往的女性稱“美女”。尤其是科長老馬，每天找他的女性最多，我們戲稱他是與美女打交道的人”。(蔣平《叫錯美女》)

(3)在校園中常會聽到:美女一起去圖書館吧。美女上自習呀!

(4)在商場中常會聽到:美女買什么進來看看吧。美女你穿這件衣服很有氣質呀!

(二)語法結構

“美女”本身是名詞，前面加修飾語無可厚非，這里就不做研究了。而“美女+其它”的語法結構所表示的關系是值得分析的。

筆者對2000～2009年6月中國學術期刊網(CNKI)上出現帶“美女+其它”結構的文史哲類文章進行了統計，其大致走勢如下表(橫軸表示年份/具體篇名;縱軸表示數量):

通過考察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21世紀初，“美女+其它”的使用開始呈現上升趨勢，至2007年達到最高峰，至今仍在被廣泛使用，但已出現下降趨勢。這說明新興流行詞“美女”的不穩定性和發展過程。

2.所分析的論文中，“美女+其它”格式都是“美女+名詞”的語法結構。而且幾乎都是與女人密切相關的，這樣就構成了語法結構中的同位關系;還有很少一部分是“美女”僅作修飾、限定成分，即構成偏正關系的語法現象。然而構成后者的篇章數量極少，沒做數量統計。

1)同位關系

“美女+其它”格式中的“其它”都是與“美女”不同的名詞和與之構成同位關系的名詞短語，但兩者所指相同且互相補充，語義上更加明確豐富。此外，兩詞之間常不需加虛詞連接，在結構上顯得更加緊湊，便于人們稱說。這也為其泛化提供了一定的條件。這種同位關系大致分以下幾種情況:

A.美女+職業類:作家、老師、主持人、記者。

B.美女+身份類:總裁、明星、總統、富豪。

C.美女+稱呼類:后媽、婆婆、老婆。

D.美女+姓名類:大美女李欣汝，華爾街鐵面美女——拉薩莉·勞夫切克 ，中國網絡界美女——王樹彤等。

“美女+其他”格式中常插入表職業或身份類的名詞，如:驚艷美女導演郭霽虹，上海灘“美女作家”——蘇青，碩士美女富豪劉迎霞，谷歌美女副總裁瑪麗·莎梅耶爾等等。

2)偏正關系

“美女”對后面的名詞起修飾和限定作用。這類例子不多，但在每年的取樣中都能看到。同時，兩個詞語之間常不用助詞“的”，這也體現了結構的緊湊和語言的經濟原則，有利于泛化。如:美女經濟、美女時代、美女世界、美女效應、美女行情、美女時尚、美女森林等。“美女”引領的時代已然到來，“美女”已遍地開花。

可見，“美女”與其它詞語的自由組合能力是很強的，這也與“美女”一詞泛化與虛化有著直接關系。“美女”在社會上被廣泛使用后，就有定型并成為詞綴的可能，那么“美女”又會與其它詞語形成什么結構關系呢?我們拭目以待。

二、“美女”的語用功能分析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看到流行語“美女”在許多言語環境中都出現了泛化現象也呈現出與以往不同的語用功能。漢語的精神，從本質上講，不是西方語言那種執著于知性理性的精神，而是充滿感受和體驗精神。流行語“美女”正包含了漢民族特有的豐富情感和人文精神。具體說來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引導并促進言語交際功能

言語的目的是為了交際的順利進行。“美女”本身就是具有描繪性和評價性的詞語，被稱呼者總會在有意、無意中接受甚至玩味稱呼者禮貌或真心的贊美，以利于順利完成交際活動。

1.打招呼引起對方注意

(5)(在校園中)美女，等等我。美女，去自習呀!

(6)(在網絡聊天社區)Hi，美女!咱們聊聊吧。

(7)(在商場里)美女，買什么進來看。

2.打招呼請求對方幫助

(8)(在大街上或校園里陌生人問路)美女，去某處的路怎么走?

可以看到，例(5)、(6)、(7)、(8)都是用“美女”來和熟悉的人或陌生人打招呼，但例(5)、(6)、(7)主要是以喚起對方的注意方式完成交際，而例(8)則主要是利用縮小交際對象的心理距離或拉近情感距離的方式來促使交際順利完成。

(二)表達情感功能

“美女”不僅可以起到引導并促進交際的功能，而且可以表達說話人對聽話人的不同態度，拉近彼此的情感距離，使得交際氛圍自然、輕松、和諧。

1.表達說話人對聽話人的友好、迎合態度

(9)(在商場出售護膚用品的專柜前)

售貨員:美女，你氣質真好，皮膚也很有光澤又白嫩。這款產品就是針對你這樣的皮膚設計的!

起初售貨員對客人的稱呼很可能出于真心，因為需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展示友好與贊美以贏得消費者的信任，于是常會說起人的皮膚有沒有光澤之類的話。后來，面售貨員的話語常會以迎合的態度來實現其真實目的——推銷產品。

2.表達說話人對聽話人的戲謔和反感態度

(10)(在美容院里一位顧客去買精油)

服務員:美女，需要什么服務?

顧客:那款美容精油怎么賣?

服務員:這是美國進口的，要500塊。

顧客:這么點東西就這么貴!便宜點吧。

服務員:我們這里不講價。再說美女怎么會差錢呢?

顧客:誰知道你這是真的假的?贗品也說不定。

服務員:你這人說話也太不負責任了。

在許多美容院里有這樣一條潛規則:只要是進來門的，都要被稱為美女，這也體現了在“美女經濟”的影響下“美女”的確在泛化和虛化。所以在這段對話中第一個出現的“美女”只起打招呼以開展交際的功能;服務員說的第二個“美女”則帶有戲謔、諷刺的語氣。因為，交際遇到障礙并不順利。最后，服務員以“你這人”很隨便的用法代替稱呼，強烈反映出對顧客的反感態度。

(三)彌補社會通稱用語的空缺

社會的發展變化造成了指稱女性的社會通稱用語的嚴重空缺。從指稱女性的稱謂語來看，“同志”“女士”“小姐”都曾被指稱過女性，但這些詞都有其使用上的局限性，也就是說都未真正達到被長期普遍接受的效果。如“同志”的政治色彩過于濃重目前只在老年群體中使用;“女士”過于書面語化，顯得嚴肅拘謹，在年輕人口語交際中不常使用，也基本不單獨作為面稱使用;從年齡上來看，“小姐”只可用以稱呼年輕女性，并且容易使人聯想到從事色情行業的女子，因而漸漸在使用中被人疏遠。

在口語交際中，流行語“美女”常用來指年輕女性，年老女性則可在前面加“資深”，使用群體和指稱對象可以是年輕人，也可以是年老者。“美女“不僅沒有“小姐”的忌諱義和“女士”的生分感，而且其語義色彩顯得親切、活潑容易被人接受。此外，據《競報》報道，就“最受女性歡迎的稱呼”這一話題，有記者對40位20歲～40歲的女性進行了調查采訪，發現“美女”占了30%。“美女”成為最受女性歡迎的稱呼。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指稱女性社會通稱用語空缺的現象，也為“美女”步入社會通稱用語提供了更加充分的條件。

三、“美女”使用語境的歸納

改革開放以后，在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的背景下，流行語“美女”呈現出泛化現象并已被較多人接受。研究發現，“美女”也和“女士”“小姐”等稱謂語有特定的使用語境。

(一)使用對象

從年齡上看，“美女”多為年齡在18～40歲之間的年輕女性，少部分為中年女性。而值得一提的是，可用“資深美女”指稱40歲以上的中老年女性。

從職業上看，“美女”多為從事貿易、網絡、文藝術和體育方面工作的女性。

從身份上看，“美女”多為在校女大學生和社會上從事服務行業的年輕女性。

(二)使用場合

由于“美女”的虛化使常用于非正式場合的口語交際中。而在諸如工作會議、大型宴會、追悼會和正式書面語體中幾乎不用“美女”作為稱呼語。

(三)使用地域

“不同地域的人總有屬于他們自己所特有的習慣、風俗、性格，加之各地不同的政治、經濟、文化都會對人們所使用的語言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1](P50)“美女”并不是在各個地區都有廣闊的市場，地域間的差異對通稱的使用會有很大影響。筆者考察了一些地區對指稱女性的通稱用語的使用情況，如下表:

地域名稱通稱用語相關因素

山東老師尊師重道

上海師傅工業強大

云南小姑娘嬌小可人

廣州小姐文化開放

大連美女浪漫之都

有此等差異是與各地區的社會、經濟、文化和環境等相關因素密切相連的。可見，“美女”在大連這個充滿浪漫氣氛又繁華時尚的都市占據了廣闊的市場，但在使用中仍需要把地域因素考慮進來。

(四)使用色彩

“美女”的語義和感情色彩正在進行著泛化和虛化，其語義色彩正由褒義向中性過渡，甚至在一些使用語境中還會呈現出一些調侃、諷刺、戲謔、反感的味道，有向貶義色彩發展的態勢。所以，使用者在使用“美女”時需注意表達的語氣和語境。

語義、語法和語用關照下的“美女”稱謂已然泛化，但它最終能否真正成為社會通稱用語，就要看其在語言和生活中的發展態勢了。

注 釋:

[1]榮晶.漢語稱呼語的使用及其相關因素[J].思想戰線，1994，

(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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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云輝 遼寧大連 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 116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