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學科體系芻議

摘 要:修辭是人們使用符號，尤其是語言，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修辭學研究既包括語言行為，也涉及非語言行為。本文從修辭學的內涵及性質、修辭學研究的對象和內容、建構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意義等三個層面討論了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學科體系。同時指出，現代中國修辭哲學體系的確立，可以使漢語修辭學研究擺脫在技巧之“術”和理論之“學”間搖擺的曖昧處境，有助于拓寬傳統修辭學研究的領域，豐富現代漢語修辭學理論。

關鍵詞:修辭學 修辭哲學 學科體系

我國修辭哲學的發展源遠流長，古代修辭哲學的成就令人矚目，但是長期以來學術界對此領域卻涉足不多。關于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問題，學者們論及不多，研究成果相對較少。具體研究現狀等可參閱拙文《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研究的歷史與現狀析論》。一個學科真正的繁榮依賴于完善的體系。鑒于此，筆者不揣淺陋，草成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理論體系，粗疏之處，尚乞博雅君子辱教，以期完善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理論體系。

一、修辭學和修辭哲學的內涵及其性質

修辭學和修辭哲學的內涵及其性質是建立現代中國修辭哲學體系的關鍵。漢語修辭學的定義不下十種，總括起來大致可以分為:調整說、辭格說、修飾說、美辭說、加工說、選擇說、組合說等等。20世紀80年以來，學者們開始呼吁沖破修辭學的修辭格中心論，走出修辭格狹窄的范圍。然而，時至今日，漢語修辭學研究的范圍依舊很窄，沒有走出修辭格中心論和美辭說的范式，這成為漢語修辭學研究的一個瓶頸。如果不走出修辭格中心論和美辭說的范式，拘泥于表達論的范疇，那么，漢語修辭學未來的發展令人堪憂。

當代西方修辭學理論在語言哲學的關照下，修辭行為已獲得了超語言、超工具技巧的哲學意味，形成了一種關于意義、認知以及人的修辭觀立場。西方修辭哲學為西方修辭學帶來了一場革命，同時也為漢語修辭學研究的學科體系建構提供了借鑒，對漢語修辭學的研究具有啟示意義。近年來，諸多有識之士開始反思漢語修辭學研究，試圖將“修辭哲學”引入漢語修辭學，并力圖構建漢語修辭哲學體系，為漢語修辭學研究開啟了嶄新的視角。

修辭哲學既是哲學的一個分支學科，又是修辭學的一個分支學科。從哲學層面看，它主要研究修辭行為與修辭所依托的語言之意義、指稱、真理、必然性、可能性等之間的關系問題，形成修辭學的理論，這些理論具有哲學的意義。修辭哲學是修辭學的一個分支者，主要偏重于修辭哲學所具有的方法性質。它主要研究修辭的實際使用，對修辭現象作實際的、盡可能詳盡的分析，弄清修辭的意義與正確、有效的方法，保證用正確而有效的修辭手段盡可能大地發揮語言的表達知識或情感的功能，以提高修辭以語言為手段的表情達意的積極效果，同時也盡力消除誤用修辭或修辭不當而造成的知識或思想混亂以及種種問題無休止的爭論等負面效應。

從語言哲學的視角審視漢語修辭學，修辭的性質和本質為何?陳浩分析了修辭哲學的三個層次，認為“修辭的本體性質絕不是邏輯和語法的附屬物和外在于表達內容的表達工具，而是與表達內容同一、且是生成獨特表達內容的思想場所。”鄧志勇先生從人性觀、語言觀、交際觀和知識觀探討了修辭哲學的定位，鄧先生認為:“修辭是人們使用符號，尤其是語言，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人是修辭的動物，修辭是人生存的方式;人們使用語言的過程就是修辭的過程;修辭是通往知識的橋梁。”“修辭既是調節社會關系的行為，也是知識建構的過程。”陳、鄧兩先生的見解深刻而獨到，可謂一語中的。我們基本同意陳先生和鄧先生的觀點，認為修辭的本質就是“人們使用符號，尤其是語言，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但我們認為，修辭的行為是雙向互動的。

二、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研究的對象和內容

修辭的本質決定了修辭學研究的對象和內容。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研究的對象和主要內容，是建構中國修辭哲學體系的關鍵和核心，同時也關系到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研究高度。我們認為，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研究的對象和內容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現代中國修辭哲學應關照的語言行為。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修辭伴隨于人類生活的始終，“倘若人想要避免修辭，那么就得離開他的社團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去生活……可是即使這樣也不能擺脫修辭，因為在促使自己干某事或接受某個結論的過程中也是修辭性的。勸說自己和勸說他人在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誰放棄了修辭誰就放棄了他的人性……做人就必須實施修辭。”“修辭的實踐對于人來說看起來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和必需。”“人是語言的動物也是修辭的動物，修辭是人類的生存方式。人們使用語言的過程就是修辭的過程，修辭是通往知識的橋梁。”從修辭哲學層面看，修辭的本質是人們使用符號，尤其是語言，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因此，漢語修辭學的研究不應再拘泥于修辭格中心論，那種“將修辭格一字擺開”的時代該壽終正寢了。同時，漢語修辭學研究不能再僅僅局限于表達論的范疇，還應該從人性觀、知識觀、交際觀、語言觀等層面關照諸如語篇、語體、辭章等語言行為。只有這樣，才能打破漢語修辭學的瓶頸，使它順應當代學科交叉滲透的潮流，走向更為寬廣的道路。

其次，現代中國修辭哲學應該涉及非語言行為。漢語修辭學研究除語言行為外，還應涉及非語言行為。盡管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但是人之舉手投足等非語言行為，對人類生活同樣具有重要的作用，人們在生活中會時刻感知到非語言行為的價值。修辭是人類使用符號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要誘發合作，除了使用語言外，往往會使用非語言符號或行為，諸如“暗送秋波”“眉目傳情”等之類，常常會收到“此時無聲勝有聲”之效。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修辭行為也是一種超語言、超工具的行為。這些非語言行為也應是漢語修辭涉及的對象和研究的內容。

第三，編碼、傳遞及解碼間的互動。如上文所述，漢語修辭學的定義不下十種，總括起來大致可以分為:調整說、辭格說、修飾說、美辭說、加工說、選擇說、組合說等等。稍加分析便可發現，傳統修辭學研究大都將精力集中于符號的編碼過程，從而漠視了信息解碼及其傳播的過程。修辭是人們使用符號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意味著修辭不僅要研究信息編碼過程，還要研究信息解碼過程以及信息傳播過程，即要注重表達與接受互動的過程。所以，從某種意義而言，修辭是修辭者和聽讀者互動的過程。

第四，將現代中國修辭哲學與西方修辭哲學進行比較。修辭學的研究不是孤立的，也不是封閉的，要建構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理論體系必須將現代中國修辭哲學與西方修辭哲學進行全面的對比研究。20世紀30年代，英國修辭學家理查茲(I A. Richards)的《修辭哲學》一書問世，表明西方學者開始從語言哲學層面審視修辭學。《修辭哲學》一書從哲學的高度，對修辭學的學科性質、研究對象以及修辭學的功能價值給予了新的認定和闡釋。理查茲(I A. Richards)從兩個方面給修辭學下了定義，其一，修辭學是“一門研究誤解及其補救的學科。”其二，修辭學是“一門旨在掌握語言運用基本規律的哲學學科”。他主張修辭研究的目的在于消除言語交際失誤，研究成功交際與失敗交際之間的差別，分析交際中有多大成分由于對詞語的習慣態度和過時的假設而被歪曲。《修辭哲學》一書清楚地顯現了“語言轉向”在英美哲學中的影響，理查茲由此看到了將修辭學概念擴展到勸說之外的需要和可能。理查茲的修辭理論首先是有關詞語意義的理論，即詞的意義是它在語境中的闡釋功能，然后是修辭學的使命，即分析誤解產生的原因，以及創造有效的交際來促使更好的理解。這對研究現代中國修辭哲學有借鑒價值，我們可以從理查茲的理論體系中尋找與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共性，分析理查茲理論之得失，借鑒其合理內核，摒棄其不合理的因素。其次，我們應比較現代中國修辭哲學與西方修辭哲學，尋找二者共性之外的差異。通過對二者的比較研究，一方面，借鑒西方修辭哲學的理論;另一方面，尋找現代中國修辭哲學與西方修辭哲學的差異，不人云亦云，盲目隨從他者。從二者全面的對比中，總結、歸納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自身特點，從而建構有中國特色的現代修辭哲學體系，而非簡單移植西方修辭哲學理論。

第五，修辭哲學的流變。任何學科的發展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修辭哲學也不例外。西方修辭哲學的研究起步相對較早，成果相對較多，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經歷了三次較大的流變。每一次流變，實際上都是學科體系的自省，是學科內部因素的自我調整。西方修辭哲學經過多次論證，數次交鋒，修辭哲學的學科體系已經趨于成熟。“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總結過去，目的是為了正確地把握當前和未來。研究現代中國修辭哲學，必須要正視西方修辭哲學的流變，從中汲取合理因素，為現代中國修辭哲學有序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除以上幾方面外，還可以考慮進行現代中國修辭哲學專題研究，例如，可以以某一文學作品、科技語篇或非語言行為等為個案研究，分析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特點，探討修辭哲學對人類生活的重要性及其價值。

三、建構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意義

現代中國修辭哲學學科體系的建構對漢語修辭學具有重要的意義。首先，可以使修辭學研究擺脫在技巧之“術”和理論之“學”間搖擺的曖昧處境。現代中國修辭哲學學科體系的確立，可以擺脫這種處境，使漢語修辭學研究走向健康有序的發展道路。其次，擴大漢語修辭學研究的范圍，可以拓寬漢語修辭學研究的領域。傳統修辭學將諸如科技語篇等話語類型及非語言行為等拒于修辭學研究之外。現代中國修辭哲學不僅將語體、辭章、語體等納入了修辭學的研究范圍，同時還涉及非語言行為，拓寬了漢語修辭學研究的領域，豐富了現代漢語修辭學理論。第三，豐富修辭學的作用和價值。修辭是人們使用符號，尤其是語言，在他人身上誘發合作的行為，打破了傳統修辭的瓶頸，使修辭學被認為首先是批評性的、闡釋性的，其次才是實際性的、言語產生性的。這極大地豐富了修辭學的作用和價值。

綜上所述，現代中國修辭哲學的學科體系的確立，對漢語修辭學發展具有重大意義，不但豐富了漢語修辭學理論，拓寬了漢語修辭學研究的領域，而且將繁榮漢語修辭學研究，使漢語修辭學研究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必將迎來漢語修辭學研究的又一熱潮。

(本文系陜西省教育廳科研計劃項目[09JK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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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強 陜西渭南師范學院中文系 71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