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聲母字研究綜述

摘 要:現代漢語普通話中零聲母字形成的時代很漫長，從漢魏六朝開始萌芽，經過中古時期緩慢發展，到近古元明以后才逐漸形成。普通話中的零聲母字來源較多，對于普通話零聲母的研究，從上世紀就有學者進行了探索，現在將前人研究成果進行一個總結。

關鍵詞:零聲母 中古音 方言 演變

目前，學界對零聲母字的研究大致可以分為兩個方向，一是從現代漢語角度對零聲母進行研究，一是從零聲母的來源及演變軌跡方面進行探索。本文主要就第二個方向進行論述。

一、所用材料及方法

(一)文獻材料，如從反映五代宋初時期漢語官話語音的《爾雅音圖》中考察疑母演變的規律。

(二)方言材料，普通話中零聲母字的演變已經基本完成了，但在方言中，還有一些值得注意的材料，從這些材料中，我們可以更加清晰的看到零聲母字的發展演變軌跡。

(三)對音材料，主要是以日語、朝鮮語與漢語對音文獻中出現的諺文對音為依據，探討中古字母在近代的演變過程，科學推測零聲母形成的具體時代。

(四)理論分析類。這類文獻主要是運用理論結合方言或其他材料對零聲母的來源問題進行論證。

本文所用分析方法主要有:從收集到的材料中進行量化分析，以得出結論;根據語音規律進行科學推理;從韻母角度對零聲母進行考察。但這些都與歷史比較法密切相關。

二、觀點整合

(一)對于影母疑母的研究

對于疑母字消失的年代，現在尚未確定。王力認為，疑母消失在14世紀，到17世紀時，微母喻母疑母才全面合流。與王力觀點基本相近的有吉田、久美子[1]，他們認為近代北方官話形成過程中，古音疑母[#331;]大部分都已消失而跟“影‘云’以”合并了，到明末[#331;]聲母幾乎全部消失了。他們認為，中古音到明代的演變中，許多《廣韻》的疑母字在《合并集韻》中歸零聲母，中間的韻書有的把[#331;]聲母完整保存，有的一部分保存，存在的例外保留了演變過程的痕跡。

但馮蒸根據《爾雅音圖》認為，疑母消失，影喻相混當在宋初已形成。據他考證，《爾雅音圖》注音年代不晚于宋，另外根據通行于宋代、用直音方式注明音讀的音注古籍《九經直音》的讀音都顯示云、以、影和部分疑母字已出現很多同音音注的例子。這就比王力認為疑母字直到14世紀才消失的觀點向前推進約4個世紀。

另外，曹祝兵(2008)在《<詞林韻釋>中疑母字變化情況》中，提出疑母混入“影‘云’、以”變為零聲母在12至13世紀就已經消失了。這也比王力提出的14世紀疑母字消失，在時間上要靠前。

在王力(1980)的擬音中，影母為零聲母，韻母前加喉塞音，疑母為#331;，到了14世紀(中原音韻時代)，疑母在普通話中已經消失，和喻母完全相混。

楊耐思(1997)提到，《切韻》系統的疑母在十三四世紀北方話里普遍轉化為腭化音或失去。丁邦新認為，《中原音韻》中疑母字大部分已經與影母、喻母合流，變成了零聲母。只有小部分疑母字自成小韻，并且跟“影喻”對立，在以后的發展中，這一小部分疑母字也逐漸完成了與影母、喻母的合流。至于這一演變完成的具體年代，目前學術界尚無定論。孫建元(1990)根據朝鮮人崔世珍1517年出版的全面記錄當時北京音系的《四聲通解》，對北京話疑母的情況作了詳細的論證，認為當時(16世紀)疑母已經完成了與影母、喻母的合并。

關于疑母字的演變，根據目前學術界的研究，現在可以確定的是，疑母字至少在明代就與影喻母全面合流了。

另外，關于疑母字問題存在的爭論主要集中在“《中原音韻》中是否存在獨立的疑母字”這個問題上。《中原音韻》中的疑母字大部分已經和影喻母合流，變成了零聲母，但有一小部分自成小韻，并且跟“影喻”對立。關于這一小部分字的性質，學界有爭議:羅常培、陸志韋、王力等均認為《中原音韻》中不存在獨立的疑母[#331;];楊耐思、李新魁、寧繼福都認為一部分疑母字仍保留有[#331;]的讀音。

以上是從文獻材料和理論推理角度進行的歸納總結，除此之外，從方言中也可以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材料。

在現代漢語方言中，疑母大致有以下幾種讀音:第一，演變為#331;。第二，按條件演變，洪音為#331;，細音為#627;;開口呼為#331;，合、齊、撮口呼為零聲母。第三，讀為零聲母。現代漢語方言中影疑母與開口呼相拼讀為#331;、n聲母的情況都有，王力認為n聲母是由#331;聲母轉變而來的。另外，權威方言的影響也是零聲母形成的一個因素，這也是對有些方言中存在與分化條件不符的讀音的一種解釋。

從近代官話方言音系影疑母開口字的聲母來看，17、18世紀官話區影疑母合流的方言覆蓋范圍比較廣。有些地區的影疑母字在中古時期與其他方言讀音相同，與其他方言之間的分歧是從影疑母合流開始的。如中原官話汾河片。

以上是通過對方言材料進行觀察后得出的一些結論，除此之外，有些對音材料對我們探索零聲母的演變軌跡也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蔣冀騁的《<回回藥方>阿漢對音與元代漢語北方話的疑母》一文，就元代《中原音韻》的疑母消失，個別小韻還保留的原因進行了探索，利用的就是《回回藥方》中的阿漢對音材料。另外，蔣先生的《<回回藥方>阿漢對音與元代漢語北方話“影、云、以”三母的讀音》一文還對元代漢語北方話影、云、以三母的讀音情況給予了勾勒，并討論了它們的演變機制。蔣先生認為，是因為合口音與喉塞音聲母不相容，故而影母變成了零聲母。

除了影母以外，云母也和影母疑母一樣，由于是舌根濁擦音與合口音不相容，所以 脫落，變成了零聲母。

現根據上文總結如下:

對于疑母影母消失年代的觀點主要可以分為這樣幾種:

1.王力認為，疑母與影母喻母合流開始于14世紀，而到了17世紀，疑母與影母喻母才全面合流。與王力持相近觀點的有吉田、久美子。楊耐思認為疑母在13、14世紀北方話里普遍轉化為腭化音或失去。這與王力的觀點很接近。

楊亦鳴認為疑母消失不晚于15世紀中葉。丁邦新也認為元代疑母字大部分已與影喻母合流，變為零聲母。孫建元認為16世紀時疑母已完成了與影母喻母的合流。

2.馮蒸認為疑母消失及影喻相混在宋初已形成，這比王力推測的時間早了約4個世紀。

與這一觀點相近的有曹祝兵，他認為疑母混入影云變為零聲母在12～13世紀就出現了，這比王力推測的時間也要靠前。

以上是關于疑母字消失時間的一些觀點，雖然對于演變為零聲母的具體時間各家還沒有達到成共識，但根據學術界的研究可以確定的是，疑母字至少在明代就與影喻母全面合流了。

對于第二個問題，即學術界對于疑母字的爭論焦點問題，也就是《中原音韻》中是否存在獨立的疑母字，羅常培、陸志韋、王力等均認為《中原音韻》中不存在獨立的疑母[#331;]。楊耐思、李新魁、寧繼福都認為一部分疑母字仍保留有[#331;]的讀音。

現在學界對于影母字的研究結論是，近古以后影母與喻母、疑母逐漸合流，進入開口呼的，多為一二等字，進入齊齒呼的以三、四等為常;進入合口呼的有一、二、三等字;而今撮口呼的則是三、四等字[2]。

(二)對于微母的研究

對于微母的研究，目前已成為定論的是，清唇音微母主要來源于中古明母合口三等字。而對微母字在近現代漢語中的演變，大致上說，北京話微母在近代已經與影喻母合流，變成了零聲母。王力先生認為，明清時期還有微母，《等韻圖景》雖列微母，但無例字。據林燾、耿振生考證，中古音的微母在《中原音韻》中還完整保存，到《韻略易通》中仍保持獨立，《翻譯老乞大》《樸通事》對微母的標音也不同于影喻母，“微母完全變成零聲母大概在明中葉以后，《等韻圖經》中，微母字歸入影母。”[3]雖然各家對于北京話中微母消失的年代看法不一，但有一點是一致的，即北京話的微母在近代的確是消失了。[4]張世芳還從北京話中的逆向音變角度入手，分析了微母字在近代消失之后又出現了讀音上的變化，即在音系“協合度”的要求下，北京話合口呼零聲母字半元音化的介音[w]新增扣唇、加強摩擦，進一步發展為[v]聲母。

孫建元先生通過對《通解》的研究得出中古影、喻、疑、微諸母在北京音系里全面合流的年代至遲不晚于《四聲通解》成熟的年代，即16世紀初，應該在明代中葉以前。金基石《朝鮮對音文獻中的微母字》一文也是從這個角度做的探索。[5]不過他的結論與孫、安二人的結論有不一致的地方。他認為安世鉉認為微母16世紀已經變成零聲母字的結論不妥。他經過考證認為，16世紀微母正處于半元音向元音的混用或過渡期。也就是《譯訓》(1455)到《解通》(1517)時期是微母演變為零聲母的過渡期。他從《翻老樸》(16世紀初)對音中得出微母還處于混用狀態這一結論。

(三)對于喻(云、以)母的研究

云、以二母在宋人三十六字母里已合而為一，稱為喻母。

孫建元在影、喻母合流問題上認為，晚唐至五代時，影喻母還都保持獨立，到了宋代，二者合流為半元音[j]，元代時演變為零聲母。從二者演變的歷史來看，應是影母字變入喻母，而無喻母字變入影母。

胡先澤在20世紀80年代就對喻母進行過考察，他對自清代以來對喻母進行研究的學者們的一些觀點進行了考證，提出了一些異議。如，他認為從來源上，喻母并不像有的學者說的那樣，是從影母分化而來。他通過考察《毛詩》諸家注音，發現上古、中古喻母與影母都很少聯系，而喻母與其他眾多的聲母都有親屬關系。他發現，漢代黃河流域，喻母與曉母、匣母、透母、邪母都相通。通過考察，他總結出了喻母的特點，就是多由濁聲母轉來，多由擦音聲母轉來。

另外，胡先澤認為喻母作為一個聲母系統形成的時代，應該是在漢代的北方就已經形成，形成的時代不晚于西漢。這也對古無喻母的說法提出了反對意見。

對喻母上古音的擬定對于上古漢語聲母系統來說有著重要的意義。金理新(1998)利用上古漢語以及同源語言的材料證明喻母在上古漢語中實質上應該有[#660;d-][#660;gl-][#660;bl]三種不同的來源。

三、總結

通過對前人關于“影疑微喻”的來源研究進行簡要概括，可以歸結為這樣幾個問題:

(一)對各個聲母演變為零聲母的軌跡進行分析(尤其是其演變的過程，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什么時候全面的完成)，需要從文獻材料和現存方言中的語言現象中得到啟示。

(二)分析這幾個聲母的上古來源及其上古音值，可以有效地構擬出上古聲母系統。

前人時賢所做的研究，尤其是從方言中做的研究大多是從單個的方言點進行的探索，而對于成片的方言所做的分析較少，這也可以成為今后努力的方向。

(本文為“影疑微喻諸紐在河北方言中的演變軌跡”的階段性成果，本課題由河北師范大學研究生科研基金項目資助，課題編號:200901011。)

注 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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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張世芳.北京話古微疑母字聲母的逆向音變[J].語文研究，2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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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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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孫建元.中古影、喻、疑、微諸紐在北京音系里全面合流的年代[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1990，(3).

[4]朱聲琦.論現代零聲母[J].江蘇教育學院學報，19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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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慶改 石家莊 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05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