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給N”的多種賦格作用和相同的語表形式為“給N+VP”的多解歧義提供了可能性,但在現實語言生活中,大量使用該句式并沒有給人們帶來表意不清的交流障礙。本文認為,除句外語境因素的提示作用外,句內因素對該句式的歧義分化也有不容忽視的作用,并從三個方面重點分析了謂語動詞的作用。
關鍵詞:“給N+VP”句式 歧義 分化 動詞
一、引言
“給N+VP”句式是北方話中一個十分常見的句式。由于VP前的“給N”具有表明“交付傳遞的接受對象”“服務對象”“影響對象”“朝向對象”“協同對象”“致使對象”“服從對象”“施事”“受事”“原因”“位置”等多種語義成分的功能,而且這多種語義成分具有相同的語表形式,在句法結構上都充當句子的狀語,加之漢語缺乏嚴格意義的形態標志、結構尚簡重意合的特點,因而孤立句式“給N+VP”存在多種句式變換的形式,也就意味著句式存在多解歧義的可能性。如:
(1)課本給他弄破了。→
①把他的課本弄破了。(指明損害影響對象)
②課本被他弄破了。(指明受事)
(2)他給我打了。→
① 他被我打了。(指明施事)
② 他把我打了。(指明受事)
③ 他替我打了(文章)。(指明服務對象)
④ 他打了(電話)給我了。(指明接受對象)
可見,無論從多解的數目看,還是從多解的語義種類看,“給N+VP”句式可能產生的歧義情況都是十分復雜的。但在現實語言生活中,人們大量使用該句式并沒有引起表意含混不清而使語言交流受阻的問題,是什么因素促使多解歧義的“給N+VP”句式實現了表意的單一化、明確化?筆者研究發現,除了學術界早有關注的語境因素所起的背景信息提示作用外,謂語動詞作為句子的主干核心成分,對缺乏語境提示的“給N+VP”孤立句的歧義分化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本文試對此做些探討。
二、謂語動詞的配價與[±給予] [±致移]義素
請看下面一組和用藥活動有關的句子及其主干部分的變換形式:
(3)任武媽躺在炕上,水蓮在給她喂藥。(辛顯令《喜盈門》)
→水蓮在喂藥給她
→*水蓮在幫她喂藥 (*表示變換不成立,下同)
(4)護士走進來給任武媽服藥,水蓮急忙站起來。(同上)
→*護士服藥給任武媽
→護士幫任武媽服藥
(5)“自己端著,我給你妹妹吃藥!”(同上)
→*我吃藥給你妹妹
→我幫你妹妹吃藥
從上述互有異同的變換形式可以看出,例(3)中“給N”的語義與例(4)、(5)中的不同。例(3)中的“給N”指明動作交付傳遞的接受對象,而例(4)、(5)中的“給N”則指明動作的服務受益者。同為用藥活動,但由于動詞“喂”“服”和“吃”的配價成分和語義特征(即義素)互有異同,從而造成了對上述三個句子不同的語義理解。“喂”是一個三價動詞,深層語義關系關聯施事、與事和受事三個格角色,而且具有[+給予][+致移]等義素,即例(3)中“喂”的“施事”(水蓮)可以通過動作行為將所支配的“受事”(藥)傳遞給“與事”(她)。在句法層面,施事、與事和受事分別作了句子的主語(N1)、介詞“給”的賓語(N2)和動詞的賓語(N3),并依次排列形成“N1+給N2+VP+N3”(A)的句式。而動詞“服”和“吃”都是二價動詞,深層語義關系只有施事和受事,沒有與事,且都具有[-給予][-致移]等義素,即例(4)中的“服”和例(5)中的“吃”只表示施事(任武媽或妹妹)把受事(藥)放進嘴里吞咽的動作,而不能表達“藥”從一方傳遞到另一方的動作過程。在句法層面,施事和受事分別作了介詞“給”的賓語(N2)、動詞賓語(N3),而句子主語(N1)“護士”和“我”則分別是輔助“任武媽”和“妹妹”完成動作的人。從另一個角度看,“任武媽”和“妹妹”都是接受服務的受益者。輔助者、受益者(即施事)和受事依次排列形成“N1+給N2+VP+N3”(B)的句式。綜上所述,例(3)與例(4)、(5)的句法成分、語義成分及關系可分別描述為:
A:主語(施事)+給+介賓(與事)+喂+動賓(受事)
B:主語(輔助者)+給+介賓(施事/受益者)+服/吃+動賓(受事)
三、謂語動詞對相關語義成分生命度[±有生]的要求
(6)糖罐給哥哥碰碎了。
(7)哥哥給作業寫完了。
(8)他給哥哥碰倒了。
(9)書給包擋住了。
在都沒有語境的情況下,上述四句話是否出現歧解的情況并不相同,例(6)、(7)多作單義理解,而例(8)、(9)則常被理解為多義。即:
(6)→①糖罐被哥哥碰碎了
*②糖罐把哥哥碰碎了
(7)→*①哥哥被作業寫完了
②哥哥把作業寫完了
(8)→①他被哥哥碰倒了
②他把哥哥碰倒了
(9)→①書被包擋住了
②書把包擋住了
句中謂語動詞對相關語義成分生命度[±有生]的要求,以及主語和“給”賓生命度特征,是歧義是否出現的主要原因。有些動詞(限于及物動詞)對動作的施事和受事沒有嚴格的有生、無生的要求,允許施事和受事同為有生,或同為無生,或一個有生一個無生,因施事和受事在句法層面多是主語或“給”賓,所以這些動詞對主語和“給”賓的語義成分沒有特殊指派,如“碰倒”和“擋住”。這種“給N+VP”句子出現歧義的可能性很大。而有些動詞則對此有嚴格的限制,如“碰碎”“寫”“戴”“縫”等,它們要求施事必須是有生,受事必須是無生。若主語是有生,“給”賓是無生,句子就作主動句理解,即“給N”指明受事;反之,若主語是無生,“給”賓是有生,句子就作被動句理解,即“給N”指明施事。這類句子的句意單一明確。
四、謂語動詞的實現性[±實現]表現
請看下面一組用詞和句子主干相似,但句意和歧義情況迥異的句子及其變換句式:
(10)這本書給他看。
→①這本書讓他看
②給他這本書看
(11)這本書給他看完了。
→這本書被他看完了
(12)這本書給他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這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可見,例(10)有歧義的可能性,而例(11)、(12)表意相對單一明確。出現這種情況可歸因于謂語[±實現]的表現。當謂語動詞后面帶有結果補語、狀態補語或時態助詞“了”“過”時,句中動作行為表現出已經發生的意義,而光桿動詞則不能表現出[+實現]性,甚至多含有祈使的語氣,促使動作行為的發生與實現。謂語[+實現]句式僅存在主語是受事,“給N”指明施事這樣一種理解,而謂語[-實現]句式,雖然主語也僅作受事一種理解,但“給N”卻可作指明動作的容讓對象,和指明給予、傳遞對象這兩種理解,存在多解歧義性。
五、結語
綜上所述,“給N”的多種賦格作用和相同的語表形式,以及漢語尚簡重意合的特點使“給N+VP”句式存在多解歧義的可能,但同時句內外諸多因素又有效分化了歧解,保證了句子的單一明確性。本文只是針對謂語動詞分化歧義的作用做了粗淺的研究,更多的句內因素、影響方式,以及同現的多個因素彼此影響增強或消解歧義分化作用等研究,有待我們深入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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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歌 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 45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