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不能再次錯失轉型的良機。如果下一步“調結構、促內需”仍未能落到實處,中國經濟就可能面臨二次探底的危險
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嘯后,我國政府推出了4萬億的刺激政策和多個行業振興計劃,對快速下滑的經濟起到了一定提振信心和剎車反轉的作用。然而可惜的是,就目前看,4萬億投資大多流到了基礎設施和房地產業上,享受到資金的企業多為壟斷性的國有大企業,這些大型企業并不能創造太多的就業機會,更不能創造高效率,而能夠大量吸收就業的中小企業和服務業卻由于缺乏支持發展嚴重不夠。
中國不能再次錯失轉型的良機。目前的“保增長”措施仍多以短期見效迅速的基礎設施建設為著力點,與之相比,立足于經濟結構調整、拉動消費需求的措施仍然不足。如果下一步“調結構、促內需”仍未能落到實處,中國經濟就可能面臨二次探底的危險。
貧富差距巨大內需難以有效拉動
中國經濟長期以來處于一種失衡的狀態。在GDP的占比中,居民消費不到35%,投資和產出卻占了65%,是典型的投資擴張型而內需嚴重不足的經濟模式。
根源顯而易見。中國由于貧富差距不斷擴大,政府和權勢集團、壟斷國企占有的資源、財力越來越大,而民眾的消費能力越來越弱,導致我國的投資和產出嚴重過剩,經濟結構越來越失衡,內需不足,消費率過低,生產出來的東西國內居民連一半都消費不了,不得不過多地依賴外需拉動,逐漸形成經濟對外依存度過高的特征。
根據科學測算,需求的拉動,主要是依靠廣大普通收入家庭,他們是最具有購買意愿和購買迫切性的人群,增加收入最可能轉化為購買行為。然而,因為中國的貧富差距太大,大多數老百姓手中無錢,雖然很想消費卻無法形成有效消費。而給富豪們增加100萬并不會增加新的購買,因為他們不缺什么。
世界銀行報告顯示,中國0.4%的人口掌握了70%的財富,而美國則是5%的人口掌握60%的財富,中國的財富集中度超過了美國,位居世界第一。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一項調查也顯示,至2007年,我國20%的高收入家庭占有儲蓄存款的64.4%,個別年份達到76%。國務院研究室、中央黨校研究室聯合完成的一項調查顯示,截至2006年3月底,內地私人擁有財產超過1億元的有3220人,其中2932人是高干子女,占超億元富豪人數的91%。如果一個國家財富的大部分被極少數人所占有,那么消費率低得離譜也就成為必然。官商結合、權錢交易的趨勢愈顯,社會天平進一步傾斜,致使中國今天的貧富差距之大已成世界之最。
切實大力改革解決財富分配領域失衡
貧富差距巨大的問題不僅僅從經濟結構上扭曲著中國經濟,也從動力上瓦解著中國經濟增長的根基。民富才能國強,收入分配公正合理,內需才能拉動,經濟復蘇才能持久,社會才能穩定安康。為縮小貧富差距,使我國經濟發展從嚴重依賴外需過渡到主要依靠內需支撐,我們需要從“十二五”規劃期開始,從制度、體制和政策上,進行較大力度的改革,切實解決財富分配方面的失衡,才能有效刺激消費,有利于我國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維護國家的長治久安。
財富分配兩極分化導致社會結構失衡。因此,我國亟待采取一切手段縮小貧富差距,這已成為社會長治久安的必然選擇。而唯有進行制度創新,提供制度出口,才能從根本上緩解我國嚴重的貧富差距問題,提振內需。因此,制度的天平應向“貧弱”的一方傾斜。
完善分配領域的稅收體系。通過稅收增減來調節和縮小社會貧富差別,是最有力的減少社會階層矛盾的有效手段,要改變我國在初次分配中把過多資源分給強勢群體和大企業的做法,并在二次分配中加大向民眾傾斜。具體包括:應進一步提高個稅起征點,同時根據貧富程度和收入差別拉開稅收的不同檔次,對高收入者應征收35%甚至更高的個人所得稅,而對低收入者降低征稅率,以此平衡過大的貧富差距;盡快開征遺產稅、財產贈與稅、房地產增值稅等稅種,讓暴富者為社會平安提供補償,這些稅種在資本主義國家都早已開征。對大小非、大小限等以超低價入股卻十幾元、幾十元拋售獲得暴利者,應征收暴利稅;將從企業征收的增值稅改為到流通環節征收的消費稅,以改變政府激勵,不是哪個地方投資多、煙囪多,哪個地方政府財政收入才多, 而是哪個地方民生好,人民財富增加,政府的稅基才能豐厚,以此促進政府從保經濟增長的“投資財政體制”轉向保民生的“公共財政體制”。
此外,財稅優惠要瞄準消費傾向大的普通百姓,采取讓利政策,涉農稅收還有進一步減免的空間;涉及居民的財產性交易和收入要進一步降低稅率;涉及消費領域的各種稅收要想方設法調降。
加快社會保障和醫保改革進程,解除民眾消費的后顧之憂。 多年來我國財政收入增長遠遠高于經濟增長速度,政府并不是沒有錢,政府存款達1.7萬億就是證明。但過去把錢花在投資上多,民生上少。其實與其花幾萬億搞基建,不如扎扎實實把錢直接投到民生上來得效果更好。由于前期民生欠賬過多,現在中國社會養老保險個人賬戶的空賬高達萬億之巨,而且空賬每年還以1000多億元的規模擴大,而個人賬戶現有實際資金的總額不超過500億元。到2010-2015年中國的人口紅利吃完后,逐步進入老齡化社會,幾億人的養老怎么辦?趁著現在財政殷實,儲蓄率高,應盡快把民生的欠賬補起來,把錢實實在在地投到醫療、教育、廉租房、環保等公共服務上來,解除制約消費的瓶頸,提高居民的實際購買力。只有當消費者不再承擔本應由政府承擔的花費的時候,消費者才會放心地增加消費,內需才能拉動起來,私人投資才能重新恢復,經濟向內轉型才有真的希望。
應撥出更多的資源改善農村教育和“農民工”子女教育,因為缺乏教育是致貧的基礎。要加快社會保障立法,甚至可以考慮專門為“新農保”立法,以法律(而不僅僅是行政規章)的剛性保證政府財政的投入不縮水且逐步增加,同時通過法律規制防范資金流失或濫用,以保證“新農保”資金流動的充足、高效,保障農民的利益。在財政管理上,要細化社會保障預算安排,建立“新農保”財政投入的預算制度,并在專項補貼資金分配和管理中保證轉移支付的及時性和財政監督的有效性。
努力降低政府開支,節流部分用于惠民。我國各級部門行政開支過高,行政開支比例占財政收入竟達26%,而日本只占不到3%,歐洲許多國家也不到4%。這些年我國GDP每年增長不到10%,但稅收和行政開支的增長速度卻是百分之二三十,顯得極不正常,地方政府還擁有數額龐大且缺乏監督的賣地款等預算外開支。豪華辦公樓、公務豪車、公款吃喝、公款旅游等幾項所耗費用就十分巨大。紐約市長可以乘地鐵上下班,而我們連基層處級甚至科級干部都有專車。一些政府官員手中錢多、資源多養出來的霸氣橫氣,使其更加難以體諒民生的艱難和疾苦。
因此,要采取硬措施約束政府的行政開支,減少公共財力被濫用,改變彌漫于官場的奢靡風氣,大力倡導節儉意識,遏制奢侈之風,完善財政紀律和公費使用的規章,增加政府財政活動的公開性和透明度。嚴格運用法律管理社會公共事務。
完善國家計劃及干部考核的評價指標。我國官員對GDP的情有獨鐘是世界少有的,國外的統計一般都用地方人均收入和公布行業薪水,而我們則很少關注這些概念。
建議從“十二五”規劃期起,把減少貧富差距作為重要的計劃指標之一。把保GDP增長變為保利潤、保人均收入增長,真正落實“以人為本”、公平合理分配收入、共同富裕的理念。
對各級干部業績考核,要從片面追求速度、追求GDP和引進外資指標,轉向綜合評估經濟速度與質量效益,轉向考核改善民生的指標。例如:保證居民人均收入增速高于GDP增長,采用縮小貧富差距的指標、弱勢群體脫貧致富指標、環境改善的指標、社會穩定安康指標、人民滿意度指標等。只有這樣,“以人為本”才能真正落實,而不僅僅停留在口號上。應加大干部選拔制度的改革,加大干部任免中群眾意見的分量,只有如此,才能促使官員推動中國經濟從“積累型”向“分享型”轉型、從投資型向消費型轉型。應從制度和指標制定上防止官員采取只顧短期利益而不顧國家長遠利益的政策。政府必須轉變職能,將經濟權力交到民眾手中。只有將“政府激勵機制”由GDP導向轉向民生導向,政府才會真正從經濟事務中解脫出來,把精力用到監督和服務上,才會把配置資源的權力重新交給市場。
變資源向大企業傾斜為向中小企業傾斜。目前4萬億投資仍無法拉動民間投資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民營企業和中小企業仍受到很多限制和歧視。
長期以來,我國政府過多地把資源向國有大中型企業集中,而國有企業效率低下、浪費嚴重的狀況并無改變,各級政府還將許多優惠政策向外資企業傾斜,然而,外資獲得的利潤再多也是要全帶走的,并不能惠及中國老百姓。
真正吸納大量就業和具有科技創新活力的是中小企業。今后國家應更多地將優惠和扶持轉向國內中小企業,除向民營企業開放許多行業的準入禁區外,還應在稅收優惠、資金支持上給予更多的傾斜。不再出現幾千家上市公司中,中小企業資金只占不到10%,上一個大國企,就奪走了上百個中小企業融資的份額。總之,改變外資與內資發展失衡、國資與民資發展失衡的狀況,充分激活我國中小企業的發展,才能實質性改善我國經濟體的效率。通過增值稅轉型來大幅降低企業稅負,減輕企業成本的壓力,并輔以財政結構性減稅等政策支持廣大中小企業產業升級,向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轉型,我國經濟才能煥發出更大活力,就業和收入才能進一步改善,社會才能更加安定祥和。
加大建立現代慈善組織機構。在改善一次分配和二次分配的同時,還要在三次分配上下功夫。即動員民間資源,通過企業和個人的捐贈進行第三次分配。建立現代慈善組織機構、鼓勵民間組織參與,救濟特困階層;同時在稅收上實行慈善抵稅制度,財政杠桿上給慈善捐助以鼓勵。充分利用民間資源和慈善捐助,共同進行慈善事業,可以和政府行為互相補充,確實有利于社會財富的再分配,減少社會矛盾,也有利于培育良好的社會道德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