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對家庭教育是特別注意的。他52歲始得一子,對兒子很是偏愛,但不溺愛。其家庭教育的內容涉及為人處世、讀書聞道諸多方面,其核心是塑造高尚的人格。鄭板橋講他畫竹的體會:“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霜倏氣皆浮動于疏枝密枝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并非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又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其家庭教育也如畫竹般“胸有成竹”,育人的意念可謂高遠。
一、游戲之道:珍愛天地萬物
游戲乃兒童天性,捕蜻蜓,捉螃蟹乃童年樂事,可鄭板橋對此卻有他獨特的見解。他認為嬉戲玩耍也一定要孩子心里忠厚,為人不要刻薄,行為不要急躁。用頭發系蜻蜓,用線縛螃蟹,作為小孩的玩具,不過一時片刻被拉折而死。天地生長萬物,變化孕育十分辛勞,一蟻一蟲,都是由陰陽五行之氣化育而出,上帝也十分愛護。天地萬物性靈中,人最高貴,我們竟然不能體察天地之心作為自己的心,萬物將在什么地方寄托生命?所以他在家里不喜歡籠中養鳥,不主張兒子去玩蜻蜓、螃蟹之類的小動物。他認為,做人要做好人,要明白事理,要雅量容人。
二、待人之道:人人平等
鄭板橋是清朝最具民主意識的官員,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把這個意識灌輸給自己的兒女。他說天地之間,人無貴賤之分。如果硬要說貴賤,他倒認為,只有農工商才是天地間第一等人,讀書人居在四民之末。他說能力強的農夫可以種一百畝地,稍差一點種七八十畝地,最差也種五六十畝地,人人吃苦耐勞,耕種收獲,來養活天下的人。假如天下沒有農夫,全世界的人都會餓死。工人制器利人,商人搬有運無,都有便民之處。而讀書人一捧到書本,便只想中舉人、進士,做官搜刮金錢,廣造房屋,多置田產。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后來就越做越壞,終究沒有一個好結果的。所以他教育家人要尊重家中的農人,必須待之以禮。他說:“他們稱呼我們為主人,我們稱他們為客戶,主客原來是相對的意思,并沒有貴賤之分。我們要客氣地對待他們,同情他們。他們有所借貸,我們要周全他們,不能償還,要寬讓他們。”他經常告誡兒子要善待家中農人的兒女。他說農人的兒女也是天地間一般人,應當一般愛惜,不可欺侮他們。凡是魚肉水果點心,應該平均分給,大家一起歡喜跳躍。如果兒子坐吃好東西,而農人的兒子站得遠遠的觀望,不得沾一沾唇齒,他們的父母看到了,又沒有辦法疼愛他們,只好叫他們走開,豈不是割心剜肉嗎?
三、為人之道:是為人處,即為己處
鄭板橋教育家人,為人處世要處處為人著想,少顧及自己。他認為,如果一個人事事預先留下把柄,使得別人處在自己的羅網中,不能逃脫,那么窮得就越快,子孫就會有預想不到的禍患發生。試看世間會打算的人,何曾為別人打算一點,全為自己打算,真是可哀可嘆。
所以他平時用人從不與別人訂契約,合則留,不合則去。從不留一張空紙,使后代子孫作為借口,去苛求勒索別人。他諄諄告誡家人,如果存這樣的心思,看起來是為別人著想,實際上是為自己著想。
四、處世之道:雅量容人
富家子弟容易犯驕傲的毛病,鄭板橋經常教育兒子,要謙遜、謹慎、雅量容人,盡力革除傲慢的毛病。做人如此,為學也一樣。他在給兒子的家書中說當世那些恃才傲物的人:他們動不動就認為別人不如他,看見鄉試的考卷就罵舉人狗屁不通;既然目空一切,自己的文章必定能夠遠遠超過別人,誰知實際上不僅不能勝過別人,反而遠遠不如他罵的那些秀才、舉人。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只看見別人的不通。自己傲氣一長,就不肯用功深造,眼高手低,握筆作文,自己覺得還不如那些狗屁不通的秀才。免得獻丑,索性擱筆不寫,于是潦倒終身,永無才進。
他還以自己為例說,自己青年的時候傲氣很盛,但對超過自己的人,卻肯低首降服。看到好的文章愛不釋手,百讀不厭,所以僥幸成名。
五、為學之道:熟讀精思,循序漸進
他教育家人要熟讀精思,反對過目成誦,以為最不濟事。他說,眼中了了,心下匆匆,人的心只有一個,往來應接不暇,就像看戲場中的美妙景色一眼即過,與我毫不相干。而且,過目成誦還有無所不讀的弊病。小說家言,各種傳奇格調低下的曲子以及打油詩詞,如果也過目不忘,就像破爛的櫥柜,臭油壞醬都貯藏其中,變得齷齪不堪!
所以他主張家人像孔子、蘇軾那樣熟讀精思。他說孔子讀《易經》以至編竹簡的皮繩斷了三次,不知道翻閱了幾千幾百遍,愈深入愈覺得永無止境。即使生而知之、安身行命的圣人,也還需克服困難虛心學習。蘇軾讀書不用兩遍就能背誦,然而他在翰林院,讀杜牧的《阿房宮賦》一直讀到深更半夜,守門的老吏十分辛苦,而蘇軾仍然精神飽滿、毫無倦意。
他認為學問必須逐步獲得,勤奮的人才能得到許多。山間的溪流看來最柔弱無力,但它能穿透石子;小蟲子盡管渺小,但它能蛀空木頭。滴水比不上鑿子,小蟲比不上鉆子,然而他們能通過自己脆弱的形體戰勝堅固的物體,難道不是從積少成多中學來的嗎?
他經常教育兒子,學習要循序漸進。有一次兒子參加考試落榜,他給兒子寫了封信:
……爾資質鈍,賴李師辛苦栽培,得以冠年入場。初試原為觀場計,李師與我,皆不望子一試成名。不過有此一度經驗,下屆入場,便老練而不起驚慌,一試不售,怎可即出怨言?只須自知文字不佳,下帷攻苦,既有多師指點,進步較易,若火到功到,去青紫易如拾芥矣。
從上面這些言論中,不難看出他對家庭教育的深刻理解。也正是基于這樣一種理論的深刻,使他把立身成人的教育放在首位,并表現出“愛人子一如愛己子”的博大父愛。這位做縣官的父親在家書中委婉動人地講述的教育之道,直到今天還應是家庭教育的圭臬。
(作者單位:紹興縣福全中心小學浙江紹興 312000)
責任編輯余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