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老家那一帶,父親可是個出了名的人物,而和父親一樣出名的還有他的那輛舊自行車。父親出名是因為他用自己的手藝培養出兩個大學生,并且多年來一直充當著三鄉五里人們的“修車工”。
每次回老家,推開木板門的第一眼便可望到院中的小屋前父親支著的那輛舊自行車。它,就那樣靜靜的立在哪兒,軀體已經傷痕累累,無鈴、無閘、無瓦、無坐皮,無腳蹬的“五無”腳踏車。記得小時候初學騎車,父親便要我騎他的,說車破頂摔。再后來,有時候家里車子折騰不過來,父親又讓騎他的去上學,我極不情愿。父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便語重心長地告訴我說:“娃啊!別嫌舊,這車還挺實用的——雨天不必擔心塞泥,水洼里照樣暢通無阻;下坡或急剎車時用腳掌摩擦,集中注意力,省得打瞌睡。還有,若前面有人擋著便可大聲吆喝……呵呵,省心嘛。”
說實話,看著它那模樣,心里很不舒服,以前我總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后來,我非但不歧視它,反而更深刻的懂得了它的意義和價值。在我的生活里便永遠拋忘不了這輛車的身影了,也永遠走不出這輛車的視野了。看到它就總是有種親切的感覺,油然而生的敬意和深深的愧疚,我不知道這復雜的心情是對它,還是對我的父親。
是的,是這輛車伴著我長大,看我成人。不曾知道它的年歲,只曉得從我記事起它就年復月輪的出現在我的記憶里,它曾是父親半生的伙伴,和父親一樣老。
我深深地體會到人生的厚重和蒼涼在父親和他的舊車身上得到了深深的體驗。我時常望見父親一個人狠勁地抽著煙,兩眼直直的盯著舊車,若有所思,又似在喃喃地發問:“咱倆還要相伴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