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到陜西有兩處必去地,一是黃帝陵;一是司馬遷祠。這話是有道理的,因為前者是文化人的根,后者是讀書人的本。早在文革時,就聽說司馬遷的墓就在渭南市的韓城。于是,有個想看看他的墓地的心愿。但因故末能成行,直到去年的秋天才了卻心愿。
從渭南出發,一個多小時后汽車就下了渭韓高速,然后緊挨靠黃河西岸,順著韓城東不高的土塬里轉了幾個S彎后,便到了古老的芝秀石橋。下車抬眼就可望見,建在狹窄的丘陵西坡頂太史祠。穿過高山仰止的碑樓,沿著九十九級臺階拾級而上,沒費勁就到了有司馬遷塑像的獻殿。
據史料記載:從西晉永嘉四年(310年)漢陽太守殷濟私人出資為他修墓建祠起,經宋、元、明、清歷代有人多次修建,一千多年的古祠依然保持古樸簡易之面貌,也許是秉承祠主人司馬遷一生的凄美和悲壯。沒有高大宏偉的建筑,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無論是低矮的牌坊,破舊的獻殿、塑像和墳塋,無一不是簡陋樸素。換句實在的話說,實在有些敗落。那些建在懸崖上的殿閣堂祠,仿佛在料峭的秋風中顫抖著。與同城著名文廟的高大巍峨和富麗堂皇,簡直有天壤之別,令慕名而來的瞻仰者們大失所望。我以為,司馬遷的祠雖然不能與同為世界級文化名人孔子相比,但總得與其名望相符才或恰。雖說清淡簡樸可向世人訴說司馬遷多舛而偉大的一生。但太過的破敗不堪,讓草木為之含悲,山河因而動情。千百年來有多少文人墨客、英雄俠士曾到祠里瞻仰膜拜,對司馬遷的忍辱宮刑、堅忍不拔的著史精神贊嘆不已。九曲黃河因感于太史公的悲情而收斂了激昂的咆哮,從太史祠下如咽似泣地蹣跚而過;巍巍梁山因折服于太史公的偉大,而藏去了高聳的巔峰,橫亙于太史祠之西畢敬俯首以待。然而,讓人不解的是,歷朝歷代的官府竟沒有出資建筑修造過太史祠墓,更沒有哪位皇上或官宦去謁陵。如今所存的建筑或私人出資而筑,或鄉人籌款修葺,抑或是崇尊他的文人墨客捐資重建的。倒是元世祖忽必烈西征時路過此,祭拜時,目睹太史公的墳墓讓荒草掩埋,看不下去了。他是讀過司馬遷著的《史記》的,他為書中先生沒有把匈奴族當外人,而同視為華夏子孫而深受感動。于是,敕令給他修了個蒙古包式的墓。雖然和整個太史祠的建筑風格極不協調,甚至不倫不類,但總比黃土墳塋要好得多。
整個祠墓沒有喧鬧,些許游客也如漠然的路人,顯得太過寂寞冷靜了。走過三千多年的古道,祠側是默臥了800多年,因人走車碾、風吹雨刷而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站在高山仰止牌樓前,凝視聳立于高崗之巔的太史祠,不覺心情沉重,浮想聯翩。我們常為華夏五千年文化綿延不斷而驕傲,也津津樂道中華民族有盛世修史的文明傳統。幾千年來,那些創造歷史者或歷史的創造者們,那些一代代修史續志的人們,為何對史圣,對修志的鼻祖,如此苛刻、吝嗇。太史公用自己的生命著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魯迅語)的《史記》,給華夏民族,也給世界文化史上筑起了一座輝煌的里程碑,我們后人為什么就舍不得給他修座像樣一點、能遮風蔽雨的祠墓呢。
逝者已矣,司馬遷生前的悲壯和死后的凄涼留給子孫們的,就不僅僅是哀愁與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