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文章針對《現代漢語詞典》所收方言詞語的注音談了幾點看法:所收北方方言詞語若存在讀音差異且有普通話讀音的,應按普通話讀音標注。有變讀的詞語可以直接標注本調;已經消亡或漸趨消亡的方音,可以不再標注。其他方言區的詞語可以直接按普通話讀音標注,必要時可以用括注加以說明。這樣標音符合動態規范的原則,有利于推廣普通話。
關鍵詞 《現代漢語詞典》 方言詞語 注音
《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以下簡稱《現漢》)是目前極具影響的一部漢語規范型工具書。它的注音釋義不僅對人們規范使用現代漢語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而且對其他辭書的編纂也有一定的借鑒作用。本文擬就詞典所收方言詞語的注音問題談幾點看法,以供編者、讀者參考。
一是所收北方方言詞語該依據何地讀音進行標注的問題。普通話“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如果《現漢》所收的北方方言詞語是北京話中存在的,當以北京音為標準標注,這似乎無須討論。但問題是,“北京”轄有4個城區、4個近郊區、8個遠郊區和2個縣,其東西寬約160公里,南北長約176公里。在如此寬廣的區域內,詞語的讀音不會完全相同。同一個方言詞語,在北京市區和北京城郊,甚至東城和西城,讀音都可能有些差異。《現漢》對這些詞語的注音有的是選擇了其中的一個方音,如“虎不拉(即伯勞,鳥名)”一詞的“虎”,《現漢》注為hù。但據筆者所知,在北京的很多地方,包括距北京市中心不足五十公里的東面的燕郊、西南的涿州等地,都把“虎不拉”說成hǔbuià。徐世榮的《北京土語辭典》、陳剛等的《現代北京口語詞典》“虎”字也都未收h0音。可見hǔ不僅是普通話讀音,也是“虎不拉”一詞中“虎”字在北京多數地區的讀音。不知詞典編者把“虎”注為hù是依據北京哪個城區的讀音。即使北京確實存在著“虎hù”音,但像這樣通行地域較窄,且只在某一特定方言詞語中使用的方音似乎不應作為《現漢》注音的依據。因為這一方音不僅不能代表該詞語在北京多數地區的讀音,而且還徒然增加了漢字中的多音字,給人們的學習和使用帶來了不便。所以,如果所收北方方言詞語存在讀音差異且有普通話讀音的,最好按它們的普通話讀音來標注,這樣既符合方言詞語的語音實際,也符合方音逐漸向普通話靠攏的發展趨勢,同時也可以盡量減少漢語中的多音字,有利于漢字讀音的規范和普通話的推廣。
標注普通話讀音還可以減少異形詞。如“貓”在北京地區有讀moo也有讀moo的,《現漢》收錄了兩個讀音,在máo音下(雖未標注(方>,其實也是北京方音)只收了“貓腰”一詞,“貓腰”和“毛腰”成了一組異形詞。比較而言,“貓腰”這一詞形能更形象地反映出像貓那樣弓背彎腰的樣子,更符合造詞理據,有助于理解詞義。(《現漢》以“毛腰”作為推薦詞形,似值得商榷。)如果“貓”只取它在普通話中的常用讀音mǎo,那“貓腰”和“毛腰”讀音不同,便不會形成異形詞了。陳剛等的《現代北京口語詞典》在“貓腰”下注了māoyāo和māoyāo兩音,且māoyāo在前,說明北京話中讀māoyāo的很普遍。既然“貓māo”是普通話讀音且北京也多說mUoyoo,那就不妨取消“貓”的máo音,標注\"māoyāo”作為規范讀音。
二是北京方言中有變讀的詞語該如何標注的問題。北京話中有些字在個別方言詞語中的讀音與一般的傳統讀音不同,主要是在聲調方面發生一些變化。對這些有變讀的詞語,《現漢》有的是遵照實際讀音標注了其變調。如“屎殼郎”一詞的“郎”(陳剛、徐世榮都寫作“螂”),《現漢》注為shǐkelàng,陳剛標注了shǐkelāng和shìkelàng兩音。“郎”,《廣韻》“魯當切”;“螂”是“郎”的分化字,《廣韻》未收,《玉篇》注“魯當切”,《漢語大字典》和《辭源》“郎、螂,,都只注IUng音。可見,lung是傳統讀音,北京地區多數詞語中的“郎(螂)”也讀16ng,如“螳螂、蜣螂”等,lāng和làng當是口語中的音變,徐世榮也指出Iàng是\"láng變調”。既然是變調,而且這種變調又不止一個,那就不妨按它們的本調來標注。否則,標注了shìkelàng,那北京地區還有讀shǐkelāng的呢,若擴大調查范圍還有讀shǐkelǎng的也說不定。所以,根據《現漢》凡例中“一般不注變調”的原則,直接按它們的本調來標注,當是一種較好的選擇。事實是,《現漢》對有些詞語的注音正是這樣處理的。如“吊兒郎當”一詞中的“郎”,《現漢》按常用讀音注為làng,其實在北京話中這個“郎”也多變讀為陰平lāng。再如“傍黑兒、傍亮兒、傍晌”等詞中的“傍”,《廣韻》中是“蒲浪切”,北京地區有bāng、bàng兩讀,《現漢》只注為bàng。這樣標注既符合語音規律,又使得“傍黑兒、傍亮兒”中的“傍”與“傍晚、依傍”等普通話詞語讀音一致,避免標注多個讀音。《現漢》如果能將這一處理原則擴大到“屎殼郎”等其他方言詞語的注音上,相信對規范方音、推廣普通話會是一件好事。當然,為了慎重起見,也可以仿照“黑洞洞”之類ABB式形容詞的注音方法,在標注本調后用括注說明“口語中也讀……”。
三是已經消亡或漸趨消亡的北京方音該如何標注的問題。從古到今,語音一直在緩慢地發展變化,有些古音還殘留在北京地區的一些方言詞語中,尤其是在北京一些老年人的口中還偶爾聽到。這種漸趨消亡的讀音有無必要進行標注也值得商榷。如“蹲”字古音本念cún,近代變為dūn音,但北京話中“蹲了腿”的“蹲”,有些年歲較大的人還說cùn,《現漢》也注為cùn。這樣標音確實是反映了歷史的“實際讀音”,但也應該看到,標con不能反映北京話中多數人的現實讀音。據筆者所聞,很多北京人已經不再說\"cùn了腿”,而說成“dūn了腿”了。《現漢》作為一部為現代漢語規范化服務且肩負著引領現代漢語發展方向重任的權威詞典,似應堅持動態規范的原則,對于已經消亡或漸趨消亡的方音可以不再標注,或者可作過渡處理,用括注說明“舊讀cùn”,或“過去也讀cùn”。
四是對于其他方言區的詞語該不該標注方音以及如何標注的問題。《現漢》作為一部中型詞典,不僅收錄了北方方言中一些較土的詞語,也收錄了其他方言中的一些詞語。這樣做可方便人們查檢,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但是,這些收進詞典的方言詞語有無必要在詞典中按方音標注,卻是值得討論的。《現漢》把“拆爛污”注為cāIànwù,但這一讀音是否就是“根據實際讀音來標注”的呢?換句話說,“cāIànwū”是否就是該詞語在原方言中的準確讀音呢?恐怕也不見得。如果我們吸收的方言詞語中有濁音聲母或是人聲韻母的,用漢語拼音又該如何“根據實際讀音來標注”呢?既然方言和普通話并不是相同的語音系統,既然不可能完全按照方言的實際讀音來標注,那就不妨直接按普通話讀音來標注,這樣也便于其他方言區的人認讀和記憶。事實是,有些詞語中的方音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普通話讀音所取代了。河北省有個肅寧縣,當地人原來都說xOning,自京九鐵路開通后,肅寧作為途中一站為很多人所熟悉,列車員用普通話報站名,現在大家(包括當地人)都說sùnǐng了。安徽有個六安,《現漢》前幾版都注“六”為lù,第5版刪去了lù音,因為“如今在六安,乃至安徽全省,按人聲來讀‘六’的很少,按普通話規定的[Iu]音來讀的也為數不多,絕大多數人都是讀[liu]”。所以筆者以為,像“拆爛污’’之類的方言詞語,不如就按普通話的常用讀音標注為chāi lànwū,《現代漢語規范詞典》對“拆爛污”就是這樣標注的,這一處理叫“取形不取音”也好,叫“從俗從眾”也好,總之容易為多數人所接受,符合語音的發展趨勢。
對于方言詞語的注音,筆者以為除了按普通話讀音標注外,最好能在釋義后仿照音譯詞的做法,用漢語拼音(或國際音標)注出該詞語在原方言中的讀音。這樣,既便于其他方言區的人認讀和使用,也可以使讀者了解這些詞語在原方言中的相對準確的讀音。如果能再標示出所收方言詞語的源方言,對于廣大讀者,尤其是那些有興趣尋根探源的讀者來說,無疑是大有幫助的。
當然,對于《現漢》這樣一部收詞6.5萬余條的中型工具書,要做到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筆者求全責備,是有感于編者在第5版說明中所言:“隨著時代的發展,語言也在發展變化。要使詞典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就要不斷地進行修訂,使它與時俱進,更好地為廣大讀者服務,為社會服務。”我們的觀點不一定完全正確,但為《現漢》的更加完善作些努力是我們寫此文的初衷。
(責任編輯 劉 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