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現代漢語詞典》中有一部分“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這部分條目右上方標有上標號,學術界一般都認為這部分詞語為同形詞。通過近年來對這部分詞語的分析研究,我們發現:這些詞語大部分意義上沒有聯系或聯系不明顯,可以看作同形詞;有一部分則在意義上有著明顯的聯系,不應該把它們看作是同形詞。
關鍵詞 《現代漢語詞典》 同形詞 單字條目 多字條目
一、《現代漢語詞典》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的立目形式
《現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漢》)凡例中關于條目安排有這樣的說明:
(a)關于單字條目。……形同音同,而在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也分立條目,在字的右肩標注阿拉伯數字,如“按1”、“按2”,“白1”、“白2”、“白3”。
(b)關于多字條目。……形同音同,但在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也分立條目,在【】外右上方標注阿拉伯數字,如_【大白】’、【大白】2,【燃點】1、【燃點】2,【生人】1、【生人】2。
可以看出,《現漢》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就是指那些有上標號的字和詞。
二、《現漢》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概況
1 關于單字條目。
《現漢》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單字條目有746組,大部分條目之間意義上沒有聯系或在現代漢語中聯系不明顯,有一些則有明顯的聯系。這和單字條目立目原則不一有關,我們對分立條目的單字進行初步分析總結,發現情況多種多樣,如:
(1)既表示音譯外來詞又表示漢語固有詞的一組詞目,如安、米、牛、酷、秀、召等組。
(2)漢字簡化前字形和意義都不同、簡化后字形相同意義不同的一組詞目,如板(闆)、才(纔)、谷(糓)等組。
(3)有假借義的一組詞目,如表示天干、地支系列中的“甲、乙、丁、辛、子、丑、卯、辰、未、申”等組。
(4)漢字簡化前用字范圍不同的一組詞目,如擺、酸等組。
(5)有舊讀音的一組詞目,如框、盟、上、下等組。舊讀音,指的是這組字或詞在普通話審音或某個時期以前,和現在的讀音不同,意義不同。現在則讀音相同,意義仍然不同。
(6)因其他情況而分立的詞目。這些詞目大部分意義上沒有聯系或在現代漢語中看不出聯系。分立的單字條目中這類情況占多數。
2 關于多字條目
《現漢》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多字條目有364組。分立原則以意義上是否有聯系為主。
在第5版之前,也有因注音有離有合、漢語拼音大小寫不同而分立的。有學者認為其中因注音離合而分立的一組詞語是同形詞。《現漢》中這類詞目沒有標注上標號,即沒有將這類詞語處理為“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詞語。我們認為《現漢》對離合詞分立條目,應該說主要是為了突出這類詞語可以離合這一特點。第5版不再因為注音方式的不同而分別立目。
《現漢》標有上標號的多字條目,大多數意義上沒有聯系,或聯系不明顯。構詞成分有同形語素的多字詞語一定是同形詞,《現漢》有60多組分立的多字條目中含有同形語素。但有些含有同形語素的詞語沒有分別立目,如:可人、零落、調理、調弄、委曲、周全等。
另外,多字條目中有一部分意義上或命名理據上有聯系,如杜鵑、空洞、搭伙、合伙、入伙、海口、人口、出口、虎口等。
三、對《現漢》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的再認識
《現漢》的凡例和編寫細則都沒有對“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的性質和立目原則作出說明。通過分析,我們發現這類條目情況比較復雜:其中大部分為意義上沒有聯系或者是在現代漢語中聯系不明顯的詞語,可以看作同形詞;也有一部分在意義上有著明顯的聯系,不能看作同形詞。這也許就是《現漢》最初的編纂者將這部分詞語稱為“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詞語,而沒有直接用“同形詞”、“同音詞”或“同音同形詞”等概念的原因。
從單字條目,我們可以看出,《現漢》特別注重向讀者說明詞語的古今不同的用字情況和讀音等的變化,揭示它們的不同來源,因而將一些意義上有聯系的字、詞也分別立目。羅正堅先生在《漢語詞義引申導論》一書中也指出:“《現代漢語詞典》將同一個書寫形式分立條目,不完全是一字多詞,不完全是分立的條目之間的意義沒有聯系,出于各種原因,把同一個書寫形式分立條目。”
我們認為,《現漢》的出發點是值得肯定的,這樣做不僅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知識和信息,也為研究者提供了方便。但是,《現漢》這一多重原則、多重標準的立目方式對讀者正確理解這些詞目的性質造成了一定的困難。同類詞語的不同處理又給讀者造成了困惑,單字條目如“使”和“從”、“背”和“面”,多字條目如第3版對“蟠桃”和“仙鶴”、“正氣”和“邪氣”、“白體”和“黑體”、“香煙”和“香火”的處理方式均有不同。
可以說,將《現漢》中這部分詞語稱同形詞是我們的主觀意愿,應該說這類詞語中只有一部分是同形詞,另外還有多義詞,而這些多義詞應該合并詞目。
四、《現漢》“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中應該合并的條目
對于單字條目,在下面幾種情況下應該看作多義詞合并詞目:
1 《現漢》中因有舊讀音而分立的各組詞目中,意義上有明顯聯系的一類。它們是古漢語中因聲別義的表現。這類在現代漢語中讀音一致、意義密切相關的詞,不應該看作同形詞。當初這類詞分別立目,應該是為了說明它們古今讀音的不同。這類詞目究竟如何處理更合適,還有待專家學者進一步研究。我們認為可以考慮合并詞目,處理為多義詞的不同義項,但對舊讀音的信息仍予以保留,理由如下:
(1)《現漢》對有舊讀音詞語的處理目前不統一,有的標明舊讀音,有的沒有標明;有舊讀音的詞語的立目也不一致。這樣處理容易使讀者產生疑惑,如同樣情況的“使”和“從”處理方式不同:
從1c6ng(⑤⑥⑦舊讀zong)①跟隨……⑤跟隨的人……
使2①派遣;支使……
使2奉使命辦事的人……
“從”和“使”在古漢語中都是作名詞用和作動詞用時讀音不同。《現漢》沒有標注“使”的名詞義“使者”的舊讀音“shi”并將其動詞義和名詞義分別立目;而“從”卻被處理為多義詞。
(2)這部分詞語在現代漢語層面讀音相同,意義密切相關,在考慮語源的前提下,《現漢》應立足于現代漢語的實際、反映現代漢語的實際。
(3)從詞典內部一致性的角度考慮,合并此類意義相關的條目,使得《現漢》對此類詞語的處理一致,如“長(ch6ng)、經、齊、文”等,都標有舊讀音,但因為和其他義項意義相關而沒有單立條目。
2 《現漢》中“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詞語,有一部分意義上有聯系,但漢字簡化前應用范圍不同,這類詞應該看作多義詞,如“擺、擺”、“酸、痰”等。對這部分詞語分別立目,可以提示讀者漢字簡化前不同范圍的不同用字情況,但按照《現漢》的體例,這類意義上有聯系、漢字簡化前應用范圍不同的詞語大部分沒有分立條目,只在相應的義項號后括注其繁體字字形,如“表(錶)、草1(騲)、獲(獲、穫)、毀(煅、觳)”等。我們認為這類詞不分立、只在相應的義項號后注明其繁體字為好,否則,容易和漢字簡化前是兩個不同的字而分別立目的詞語,如“才(縫)、谷(觳)、后(後)”等混淆。
3 對于一些意義上有著明顯聯系,又沒有字形和讀音的原因也分立的詞目,如:“背”、“井”、“草”、“怪”等,應該合并為一個條目,這樣才能體現“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這一精神。
對于上面幾種情況的多義詞不再分立詞目,可以使《現漢》單字條目分立的原則趨于明確統一,即主要以意義上是否有聯系為標準,這樣也可以使同一種符號在同一部詞典中的作用單一,免去讀者的困惑。
前面說過多字條目中有些是表示概念的名詞或表示名稱的名物詞等,我們認為對這類詞目是分別立目還是分立義項,不應該以意義有無聯系為唯一判斷標準,還應該以概念或名物詞命名的理據是否有明顯的共性為依據。如果兩個詞語意義上沒有聯系或聯系不明顯,而且沒有共同的命名理據,那么這組詞語才能說是同形詞,應該分別立目;如果意義上雖然沒有聯系,但有著明顯的共同的命名理據,則可以考慮處理為不同義項。
如《現漢》(第3版)分別立目的一組詞語:白頭翁、蟠桃、香火、霸王鞭、杜鵑、翻車、拐子、探子、搖手、竹葉青、龍頭等,其中兩個或一個為名物詞且兩者在命名上有相同理據。其中“白頭翁、蟠桃、香火”因為命名理據明顯,而且又有與之類似的詞語“翡翠、仙鶴、香煙”處理為多義詞,《現漢》(第5版)將原來分立的條目分別處理為各個詞目的不同義項。其余的仍一如第3版分別立目。
其他的如“霸王鞭”,一指有粗壯莖的植物,一指表演民間舞蹈時使用的短棍,后者因形狀與前者相似而得名。“拐子”的“腿腳瘸的人”和“下肢患病或有殘疾的人走路拄的棍子,上端有短橫木便于放在腋下拄著走”兩義之間應該是借代關系。“探子”應該是作用上有共性。“竹葉青”一個意思是一種綠色的毒蛇,一個意思是略帶黃綠色的酒,不同的事物之所以用了相同的名稱,是因為它們都具有竹葉的綠色這一共性。“龍頭”一個意思是自來水管的放水活門,一個意思是比喻帶頭的起主導作用的事物、幫會頭領。自來水管的活門是因為形狀像龍的頭部形狀,起帶頭作用的事物、幫會頭領是作用像龍的頭,無論是作用還是形狀都來自共同的事物,將這類詞目合并,更能體現出詞匯的發展脈絡和共同的理據。
對構詞結構相同,意思相關、相反、相對的詞語是分立條目還是分立義項可以互相參照,有些時候孤立地看一組詞語很難判斷是分別立目合理還是處理為不同的義項合理,這時如果統一考慮構詞結構或意思相關的詞語,可能會有助于問題的解決,至少可避免同類或相關詞語的處理出現矛盾,如上文所說的《現漢》(第3版)對“白體”和“黑體”、“正氣”和“邪氣”、“香火”和“香煙”等的不同處理。
根據這一原則,我們可以對“翻車”和“搖車”作一比較,“搖車”一指嬰兒車,一指紡線車,意義上沒有任何聯系,但《現漢》一直處理為多義詞,為什么?就是因為兩種車子都和“搖”這一動作有關,都得名于“搖”這一動作。“翻車”動詞義是車輛翻覆;名詞義的水車,雖然是方言,也是因為使用動力,使盛水的器具翻轉過來,從而使器具里的水傾倒出來而得名。也應和“搖車”同樣處理。“搖手”可以和“探頭”比較,表示動作的“探頭”和指儀器的“探頭”,《現漢》處理為多義詞,因為動詞“探頭”的目的多為伸出頭張望、觀察,儀器的“探頭”形狀、作用和人的動作“探頭”相似。“搖手”的名詞義和動詞義關系也非常明顯,都和手的搖動有關,也應該處理為多義詞。
《現漢》中這類名物詞大部分都處理為多義詞的不同義項,如“白粉、白煤、百葉、金針、金瓜、翡翠、爬山虎、錢串子、山羊、玉簪、中堂”等等。這類名物詞在意思上彼此沒有聯系,但我們從它們命名的共同淵源,共同的作用、功能甚至相似的形狀和顏色看,處理為多義詞的不同義項更能體現詞匯發展脈絡和相同名稱的不同事物、概念之間的千絲萬縷的聯系。
五、余 論
《現漢》“意義上需要分別處理”的條目中,既有意義上沒有聯系的同形詞,也有意義上有聯系的多義詞,情況多樣,不能一概而論。另外,對于某一類詞目是分立還是合并,只不過是詞典的處理方式和分合原則的寬嚴問題,沒有絕對的是與非,要根據詞典的性質、讀者對象、詞典的規模等確定,盡量少出現矛盾,同一個原則能貫徹始終即可。對于《現漢》,我們認為詞目的分立原則宜從嚴,“說有易,說無難”,只有那些意義上確實沒有聯系或在現代漢語中看不出聯系的詞語才分立條目;只要語源上有聯系,在現代漢語中能找到它們的聯系則以合為好,對于沒有確切把握的詞語,處理為不同義項可能更穩妥些。
(責任編輯 劉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