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政治的終極關懷

摘要:政治關懷由淺入深有四個層面，其中對政治價值的的關懷是政治關懷的最高層面。由于對政治價值的關懷直面一般層面上的“個體和共同體的關系”問題，所以它具有終極性。

關鍵詞:政治關懷;政治的終極關懷;個體和共同體關系

中圖分類號:D089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0)09-0004-02

一、政治的關懷

在回答“政治的終極關懷是什么”之前，我們有必要解釋什么是“政治的關懷”。 事實和邏輯都足以證明，政治是無法脫離目的判斷的。因而，當人們試圖解釋什么是“政治”時，總是會把一些目的性的要素植入這個概念之中，而這些目的性要素就是政治的關懷。當政治被孔子解釋為“政者，政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的時候，它關懷的是道德標準。當政治被韓非子解釋為“集勢以勝眾，任法以齊民，因術以御群”的時候，它關懷的是統治的手腕。當政治被孫中山解釋為“管理眾人之事”時，它關懷的是治理的技術。當政治被伊斯頓解釋為是“對社會價值的權威性分配”時，它關懷的是權威形成和作為。當政治被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解釋為“經濟的集中表現”和“階級斗爭的表現”時，它關懷的是經濟地位的獲得和鞏固。當政治被凱爾森解釋為“執行法律的工具和手段”時，它關懷的是法律的產生和運作。關于政治的概念我們還可以列舉很多，從這些概念中我們可以發現，出于不同的目的，不同的人總是會從不同的側面來認識政治。對于“政治到底關懷什么”這個問題，他們的答案也是眾說紛紜。

拋開具體的政治概念，從一般的層面上來看待“政治的關懷”，我們發現，這一概念可以被剖析為四個層面。羅伯特·達爾在《現代政治分析》中提出的四個問題對我們有一定的啟發作用。他指出，“問題通常是這樣子，我怎樣行動才能達到較佳的境況?為了解答這個問題，必須提出另一個問題:什么是較佳境況?為了區分較佳和較差境況，又必須提出第三個問題:現實世界的種種事態是怎樣發生的?所有這三個問題又決定于對第四個問題的回答:我使用的一些關鍵性術語或我所作的陳述的意義何在?”[1] 參考達爾的四個問題，用我們的話將其表述出來就是“政治的關懷”從淺到深分別是“對行為的關懷”、“對制度的關懷”、“對文化的關懷”、“對價值的關懷”。

政治的初級關懷是一種對政治行為的關懷。在大千世界中，我們對于政治的感受莫不是從林林總總的政治行為中來:非洲某國出現了騷亂、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不停地糾纏、俄羅斯總統進行外交訪問、美國國會通過了新的法案、法國運輸工人又舉行了罷工、歐盟產生了自己的“總統”、某地拆遷戶集體上訪、足協主席突然失蹤……如達爾所說，人們關注政治行為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具體的政治問題。而指導人們采取政治行為的關鍵就在于形成一系列具有實踐指導作用的具體策略。通過這些策略的實施人們方能產生政治行為。行為是政治的外在表現形式，如果不關注人們對于具體的政治問題的所作所為，就缺乏作出政治判斷的一手資料。政治如果缺乏對行為的關懷，就會使其無的放矢，甚至出現緣木求魚和南轅北轍的情況。中國有句古話叫“空談誤國”，指的就是這種沒有“把手放低”的紙上談兵。因而，對政治行為的關懷雖然是初級關懷，但也不可或缺。

政治的中級關懷是一種對政治制度的關懷。政治行為好比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如果沒有一定的交通規則，必然會不停地出現擁堵和事故，每一輛車都很難到達自己的目的地。為了達到達爾所說的較佳狀況，人們必然會尋求一定的規范。這些規范就構成了我們常說的“制度”，制度也可以說“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則，是決定人們的相互關系而認為設定的一些制約”[2] 3。制度的目的在于使得人們的政治行為有章可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非洲某國出現騷亂是由于對現存制度的不滿，巴以雙方總得在一定的框架機制內談判，俄國總統到英國必然遵循慣例會見女王，美國的法案必須通過參眾兩院，法國的罷工是福利和保障一起跟上的行動，歐盟總統總是產生于一定的程序之中，拆遷戶上訪要避免出現沖突。足協主席們在中國足球的體制里打上一個個“黑洞”。可見，透過政治行為后，政治的關懷進入到政治制度的層面，制度的構建和維護成為了政治的中級目標。

政治的高級關懷是一種對政治文化的關懷。政治制度是人為制定的一個個規則，但人們為什么會制定這樣的規則而不是那樣的規則呢?在各種各樣的的備選方案中，人們為什么偏偏選中了這種方案呢?達爾將其解釋為一種“經驗性的關系”。誠然，正是這些看不見的“軟件”影響了人們的對行為和制度的選擇。這些“軟件”就構成了政治文化，派伊指出，“政治文化是政治系統中存在的政治主觀因素，包括一個社會的政治傳統、政治意識、民族精神和氣質、政治心理、個人價值觀、公眾輿論等等，其作用在于賦予政治系統以價值取向，規范個人政治行為，使政治系統保持一致”[3]。潛伏在政治行為和政治制度下的深層制約因素便是政治文化。這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無形之手”深刻影響著外在政治表象。為什么非洲不發達國家內亂不斷，為什么巴以總是對不上眼，為什么俄國總統會出訪英國，為什么美國多數法案的通過都比較艱難，為什么法國罷工者們如此從容，為什么歐盟各國不斷靠攏，為什么拆遷戶容易上訪，為什么中國足球“假賭”成風。要解答這些問題，政治的關懷必須深入到文化層面。

政治的終極關懷是一種對政治價值的關懷。政治文化找到了各種政治現象的內在原因，但是什么理由使得這些原因得以成立?達爾將其歸結為“意義”，可見，某些價值性的要素最終決定了一切政治問題的思維方式和解決方案。“政治價值體系是政治社會的觀念形態，它是文化積淀的歷史產物。它的作用在于:1)決定了社會生活的意義、方向和目標;2)提供了人們行為評價的標準;3)規定了社會生活組織安排的基本原則”[4]68。政治的終極關懷是一種對各種政治現象存在的“意義”的關懷。各種政治現象為什么會以這種形式存在，它對于人們的意義如何?為了闡釋這種“意義”，人們“發明”了許許多多價值判斷性的詞匯，諸如正義、權利、自由、平等、等級、寬容、傳統、義務、協作、理性等等。這些詞都試圖直達各式各樣的政治現象的一般立場。內亂影響安全、沖突導致兇殘、外交訪問旨在協作、法案是否能促進發展、罷工對各方的真正作用、國家一體化是否是所謂的“大同”、拆遷戶上訪是為了自己的權利、打假反賭有利于公平……當我們提出這樣的一個個問題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了政治終極關懷的層次。

二、為什么對政治價值的關懷是政治的終極關懷

從前面的分析可知，政治的價值關懷表現為人們對一系列有“意義”的“詞語”的追求。達爾也將這種“意義分析”稱為“概念或者語義分析”。他并沒有深入探討一個最為根本的問題，那就是“為什么這些簡單的詞匯能夠成為人類政治的終極性關懷?”顯然，答案并不在于這些詞匯本身的意思，而在于這些詞匯背后的共同指向。日本當代政治學家加藤節曾說:“人類既操縱語言，同時又被語言所操縱。這種狀況為人們所創造的政治世界帶來了一項重要的特征，那就是被人們稱為思想或者觀念，以及一般被稱為意識形態的語言體系，由于抓住了人們的內心世界從而成為改變政治現實的一個重要因素。”①他看到了這些詞匯下面的“潛意思”即“內心世界的一種需求”。這樣的提法固然涉及到了政治的最深層面，但是太籠統且容易產生歧義，因為古今中外，不同歷史時期人們內心世界的需求是不同的，甚至有時截然相反。古希臘人崇尚整體、現代人崇尚個體，東方人習慣“青天”做主、西方人習慣自己做主，英國人更看重自由、法國人更注重平等……可見，由于政治價值本身就是一個充滿內在矛盾的體系，所以，我們不能用價值來論證價值的根本性，否則逃脫不了循環論證的窠臼。

那么，為什么對政治價值的關懷具有“終極性”呢?因為這一層次的政治關懷摒除了一切政治的外在表象，把眼光直接放在了一般層面上的“個體和共同體的關系”這一問題上。以選舉這一政治現象為例，我們根據政治四個級別的關懷分別提出四個問題:首先是怎樣選舉(行為)，進而是如何更好的選舉(制度)，再進一步是為什么要這樣選舉(文化)，最后是為什么要選舉(價值)。政治價值的關懷將引導人們做最高層次的思考。這個思考便是，“選舉這一政治現象對于我以及和我一樣生活在這個政治共同體中的人們到底有何意義?”一個最淺顯易懂卻又最費人思量的道理是:人必需在一定的“人為環境”中才能生存和發展，而這種“人為環境”必然是兩個人或更多人的作品。當第一個人產生的時候，他的目的是活下去;當第二個人產生的時候，他們的目的就不僅是活下去了。這時，人的大腦中除了“我”的概念，還出現了“我們”這個概念?；膷u中的魯賓遜還是獨自一人時，思考的僅僅是怎樣與自然抗爭;而當他遇到了那個土著人之后，他就不得不思考如何維系他們的關系以圖共同與自然抗爭?？梢?，當人類不至于被毀滅到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人們都還得處理和他人的關系。只要這個關系涉及到一定的范圍，即只要還存在“眾人之事”，那么，有一件事務就是必不可少的，這就是政治。

此外，不管人們怎么定義政治，都不能回避一個最根本問題:即如何使得“眾人之事”得到更好的解決，如何使得個體和個體生活在其中的、由無數個體所組成的共同體之間的關系更為和諧的問題。然而，眾口難調總是不可避免的。古往今來，一切政治實踐和政治理論都在試圖調適這種個體和共同體之間的張力。人類有著形形色色的政治形態和千差萬別的政治主張，而它們正是從對這一根本問題的不同回答而延伸開來的。無論是極權還是自由、專制還是民主、人治還是法治，這些相反概念的根本區別都基于此。無論是權利還是福利、博愛還是寬容、平等還是公平，這些相近概念的區別也在于此。因此，我們可以說，政治的終極關懷是對政治價值的關懷，而一切的政治價值都表現為在一般層面上對“個體和共同體關系”問題的回答。因此政治的終極關懷是“個體和共同的關系”問題。

參考文獻:

[1]達爾.現代政治分析[M].王滬寧，陳峰，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9-10.

[2]諾斯.制度、制度變遷和經濟績效[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4.

[3]Lucian Pye. Aspects of Political Development[M]. Boston:Little Brown， 1986.

[4]燕繼榮.政治學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