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之歌

1

黝黑的莊嚴而又浪漫的遷徒

遍灑母親陽光的指頭，父親的

夢，我們的被霜凍結的歌

黛色的蘑菇，開放在花園中央

一切的形體，所有住人或者不住

人們的場所，一切道路的頂端

喚來古經的燈懸掛在你的額頭

擁抱著，又被擁抱著

無邊的牧場

2

隨著道路朝后走過上千年，從

顛簸的馬背，從顫栗著的歲月，邊緣

從小溪邊

從大路旁

從草叢里或者草尖上，你的被

霜氣蒸干的天空，靈魂淌著血

軀體流著淚

曠野、森林、草地、平川……

無數次暴雨過后樹枝上的雨滴

嬰兒哭叫著搖動你的心旌

霧，擋住了地平線后面

如血的殘陽

3

罪孽不在于你，連年的征戰

胸腔之中你的子孫

揮舞長刀像在舞蹈

側身、直立、跨上蹇馬騎士

對手尖聲落地，那位騎士

最終無法躲過身后的箭

血肉模糊的歷史

銹跡斑斑的長辮子

紅頭發白皮膚

睡眠在遙遠的山洼

4

深夜里帳篷被黎明搬到了月亮后面

隆隆的推土機

舞動有力的鐵鏟，揩去帳篷的足印

連同破舊的衫子

深深地埋進今人傷感的沼澤地里

許多人從成都出發，從重慶出發

從太陽升起和太陽沉落的地方

扛著男性手藝的斧頭，光亮，堅強

翻過頭發一樣多的積滿白雪的山峰

一長串的腳印如音樂之輕聲

鋼琴家手指尖下跳動著的琴鍵聲音

歡樂地唱歌

戴藤盔的人上下奔忙

吹哨的人和那些砌磚墻的舞蹈者

創造美并在顯示一種力量的永恒

夜間營火燦爛，美味的野餐

動聽的故事，笛聲，松聲

他們的實實在在的生活

讓新的帳篷替代并且發揮

城市中的巨大的禮堂正在建筑著

源源不斷的人群緩緩流入

房屋巨大的胃口里邊

明亮的玻璃后面

墻上新貼的日歷，干凈的桌椅，洗凈的窗簾

和新郎新娘臉上閃爍的淚花

四周空間白雪般的吉祥

玻璃的外面，是綠色春天懷里

吐蕊櫻桃樹，寬闊的馬路

生氣勃勃的建筑工人的帳篷

所有的幸福與歡樂的光芒

一幅畫家筆下正在生動與形象

5

這是若干世紀造成的結果

是所有雙手與思想的辛勤勞作

曾經燃起烽火的帳篷

曾經讓人征戰的帳篷

曾經歷艱辛、哭泣，被凌辱的帳篷

苦難已一去不復返，帳篷

放牧松樹和樺樹的土地

放牧黃金的土地

放牧雄偉險峻的生滿礦石的土地

放牧小麥、青稞、玉米的土地

鐵的土地

——帳篷所造就的

偉大的土地

(作者單位:四川馬爾康《草地》編輯部)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