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飛鳶

2010-01-01 00:00:00
小說林 2010年6期

這是一個關于班的傳說。

班今年十八歲了。沒有父親,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其他什么親戚。只有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母親。

老母親整天絮絮叨叨,老是對班講這講那。今天她講,你看某某某,人家才十七歲,比你還小,已經當上魯國大司馬了,俸祿可是三千石呢。明天她講,你看我們家鄰居某某,他今年也就二十歲,只比你大兩歲嘛,可人家呢,現在已經寫出一本劃時代的書來了,越來越多的人都在讀他的書,信奉他所講的道理呢。昨天她又講,講什么來著?好像是說鄉黨某家在國外的親戚由于會做生意,發了大財,準備把某國的三座城池買到手。

班對母親的嘮叨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既不對她所說的有所反應,也不明確地反對她繼續說下去。只要在家,他就在一塊有單人床大的沙盤上畫呀畫,畫各式各樣當時還并不存在也沒有人見過的東西,比如用四個輪子跑動的車子,但不用馬或驢去拉;比如一種帶有絞索的裝置,只用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將千斤之重的巨石運到高處。班沒有時間答母親的話,跟她糾纏有什么意思呢?何況他還很忙。一個月中,幾乎有大半個月要到周圍的人家做點木匠活,雖然這么忙碌,工錢也就僅夠維持他和母親的基本生活。

卻說有天傍晚,班干完了活,回到家中,母親把飯菜端了上來。班剛剛坐定,正準備吃飯。母親又開始發話了:班呀,為娘一輩子盼你升官發財著書立說,看來是沒希望了,娘也不稀罕那些東西。但是,班呀我兒,你要想想,我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而且還有各種疾病纏身,隨時都會去的,我去了,誰來照顧你的生活呀?誰給你洗衣做飯呀?為娘提醒你該找個媳婦了。班愣住了,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事。但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對母親點了點頭,說:中,我這就留意找一個。

天黑以后,班又坐在他的沙盤前苦思冥想,時而站起來,在沙盤周圍走來走去。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停了下來,對著母親的房間喊了一聲:娘,你睡著啦?母親回答,沒有,有什么事嗎?班猶猶豫豫地,想說什么好像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

“娘,你說我找什么樣的姑娘做媳婦呢?”班鼓起勇氣,吞吞吐吐地說。

母親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

“班啊,你看隔壁的湄怎么樣啊?”

“不中,她的牙太大了,又都露在外面。”

“那前莊的宛呢?”

“不中,她的眼睛太小,看起來就不舒服。”

“那后莊的琪呢?”

“她說話聲音太粗了,像個男的。”

“唉,那你要什么樣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

“我聽說在我們海邊的正前方,有一座島,自古人們稱它為蓬萊仙境。在蓬萊之上,住著一個絕色天資的仙女。可你又沒那個命。”母親嘮叨著班從小就聽過的這個傳說。

班似乎在思考母親所說的蓬萊仙境和仙女。他不再言語,一個人默默地蹲在沙盤前。巨大的黑暗吞沒了一切,包括沙盤和班的軀體。班把油燈點上,繼續在沙盤前沉思或畫一些莫名其妙的線圖。

這是一個關于班的傳說。

傳說,在魯國的海面上,有一座仙山,名叫蓬萊。蓬萊之上,沒有春夏秋冬四季,只有春季,就像人們唱的那樣:一年四季春常在。常年平均氣溫約在二十五攝氏度,濕度較大。仙山上,有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珍禽異獸。仙山的主人是一位絕色仙女,用人間一切詞匯都無法形容她的美貌,因為她的純潔、她的性感、她那超凡脫俗的氣質完全超出了我們想象的極限。

據說,至今她還沒有如意郎君。

據說,至今她還是個處女。

恰恰因為以上兩個原因,從這個傳說誕生時起,千百年來,無數的有志之士(當然是年輕人居多)作出無數艱苦卓絕的努力,他們試圖渡過茫茫大海,到蓬萊仙山上去贏得這位仙女的芳心。但是,我們知道,三千(也許是五千也許是一萬,總之很長)年過去了,誰也沒有到過蓬萊仙境。倒是在魯國的海岸邊,堆積了數不清的白骨。

傳說,魯國有個做木匠活的小伙子班也想去蓬萊仙境。當然,他的目的跟所有為此事葬身大海的人一樣,也是想要獲得仙女的愛情,娶一個可人的媳婦,抵達他夢想的溫柔鄉。

人們越來越愿意把我掛在嘴角邊,對我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我就是人們傳說中的班,因為我是魯國人,所以人們又叫我魯班。

而我的真實生活呢?沒有人知道,所有版本的傳說、所有現存的歷史文獻都沒有提及。

現在,我有些煩惱。有一種我從來就沒有想過的東西降臨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這種東西就叫名聲。我的名聲越來越大了。這一點從我家小院的來人之多就可以看得出來。在以前,幾乎沒有人到我家這種既沒錢又沒權又沒學問的清貧小院中來。而現在呢?每天都有幾十號人從或遠或近的地方趕來,到我干活的作坊中來。據我粗略地分類,來到我家的有四種人:

一是小青年,想學徒的。他們聽說我的手藝可以養家糊口,甚至會得到意外的賞金,于是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叫我教他們做木匠的手藝。由于現在我不用出去干活,只要在家接一些訂貨就可以維持生活了,所以我的作坊就變得異常忙碌。我也需要人手幫我干干活,因而后來我真的在這些優秀的青年中選了兩個,做我的徒弟,一個叫喬,楚國人,一個叫棣,齊國人。后來還陸續地來了很多想學藝的青年,但都被我拒之門外了。

二是一些老藝人,他們不相信我真的能干出他們干不出的活來。他們都是些聲名遐邇的匠人,他們為君王建造宮殿,為諸侯建筑城池,為大夫建造宅第。但他們不完全是木匠,他們是多種技藝集于一身的巨匠,他們不但是瓦匠、木匠,還是設計師、油漆匠和風水大師。因為人們把我傳得不像樣子了,他們才過來看一看,想證實一下人們的傳言是否正確。他們看到我的沙盤,看到我經常在上面畫一些他們看不懂琢磨不透的點線面時,他們就對人們的傳言半信半疑了,有的則是完全相信了。

三是來定貨的人。有達官貴人,有平民百姓,他們往往先看看我是如何工作的,跟我商量他們要做一個什么樣的東西,具體的尺寸有多大,主要是用來干什么的。不管他們有多么■嗦多么挑剔,他們都得到了我的熱情接待,因為他們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嘛。

四是一些閑散的人,據說他們是為了享受藝術。他們總是拼命地對我說:“你干的活就是藝術啊,我們是熱愛你的藝術才來觀看你干活的。”鬼話也只有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能講出來。我成天干活,累還累不過來呢,哪里談得上什么享受藝術呢?何況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藝術,只知道干活罷了。

名聲越來越大,也意味著生意越來越好。都是送上門的生意,而且絡繹不絕。甚至有一次,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來了一架馬車,并且是四匹馬拉的,顯然來人的規格比較高。來的人進了院門就嚷道:“班師傅在家嗎?”

喬昨天睡得比較早,神經又比較警覺,他被吵醒了。在床上,他沖著院外來人說:“我師傅便是。他正在里屋睡覺呢!您等一會兒吧,天馬上就亮,他馬上開工。”

其實我早就醒了,但不想起來。一時間,在床上又十分的難受,有一種未名的事物正纏繞在我身上。不知是繾綣,還是迷惘,總之我睜不開雙眼。

我走到一個我從未見識過的世界。這里有我看過以及沒看過的各種花草樹木,一切事物都那么繽紛絢麗,在陽光的照射下,真正呈現出赤橙黃綠青藍紫那樣豐富的色彩。當我轉過一座并不高的小山后,便看到在綠陰深處有一座房屋,像一座宮殿,宮殿的后面似乎有更多建筑,就像傳說中的瓊樓玉宇。我不由自主地向宮殿走了過去。當我踏上宮殿的第一級臺階時,從宮殿里傳來了清越的聲音:

“你是什么人?”

“我是魯國人。”我回答道。

“你是來參加生存體驗的嗎?”

“什么生存體驗?我不知道。我千辛萬苦來到蓬萊仙境就是為了找你的呀!”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你呀,你為什么要尋找我呢?”

“難道這不是海上的一座仙山嗎?難道你不是這里的仙女嗎?”

她聽了我的話,“咯咯”地笑了起來,從房屋里走了出來。她的裝束真是不同于我周圍的姑娘,根本就沒有穿拖在地上的長裙,她穿得很少,胸部有兩塊花格子布,襠部也有一塊。我想,仙女確實就是跟我們人間的女子大不相同吧。

“這兒可不是什么蓬萊島,我也不是什么仙女。”她有氣無力地對我說,顯得很不禮貌。

“你騙我。自從聽我母親講,海上有座仙山曰蓬萊,蓬萊之上有仙女,我就日思夜想要到這兒來。我花了八年的時間做了個木飛鳶,今天才飛到你這里。”

“你這人真行!這樣說,你是個穿越了時空隧道的古人了?”

“什么?你不相信?我帶你去看看我制造的飛鳶。我就是騎在它身上才飛過來的。”

“好了,好了,偉大的發明家,偉大的冒險家。那么你來這兒找我是為什么呢?”

“我想,我想……”

“你想獲取一個亙古不變的愛情?”

“你怎么知道的?”

“別玩你的鬼把戲。玩笑也該結束了。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班,人們又稱我為魯班。”

她從臺階上款步走了下來,來到了我的面前,伸出她的纖纖細手,隨即就抓住我的手,搖晃了幾下,說:“我叫小文,按照你的說法,人們又稱我為文文,江蘇南京人。”

“唔,這么說,你叫文文啦!南京在哪里?是在我們魯國嗎?”

“好像不在。好像……好像在一個什么吳國,對啦,好像叫東吳,南京還是國都呢。按地理學的說法,它位于東經118度,北緯32度。”

“吳國,東吳,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東經?什么叫北緯啊?”

“算了吧,不懂就算了吧。但你這個白癡又怎么知道愛情的謊言呢?我告訴你,愛情從來就不存在,連愛情的謊言也早就泯滅了。”

“你在罵我嗎?說我笨嗎?我們魯國人都說我是魯國頂聰明的人啦,別的國家的人也這樣說。”

“不是,我不是說你笨。魯班,你我雖素昧平生,但你說你為追求愛情歷經千辛萬苦,你倒說說看,我為什么值得你愛?”

“這個,這個……”

她拉著我的手走到草地上,我們一起坐了下來,她不言語,她的眼睛像狼眼一樣,盯著我的雙眼。

“想要嗎?”她低聲地說,甚至略帶羞澀。

她用雙手擁抱著我,緩緩地,把我的衣服全脫了。我下身的那個東西堅硬了起來。她身上的三塊小花格子布條也被我扯了下來。不知不覺之中,我把她壓在了身下。

我在她身上運動了起來。突然我覺得我該睜開雙眼看看文文細嫩的肌膚。于是我就睜開了雙眼。

“啊!”我失聲地叫了起來。

“啊!啊……”文文氣喘吁吁地應和著,她的雙眼卻是緊閉的。

宮殿消失了,瓊樓玉宇消失了,五光十色的花草樹木也沒有了。在我身邊的不遠處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浪攜帶著臟兮兮的白沫不斷向岸邊沖來。

“啊!”的一聲,我叫了起來。

“師傅,師傅,你怎么啦?”棣跑了過來,并帶了一盅冷水,“師傅,喝口水吧!”

我坐了起來。感覺到下身濕漉漉的,手一摸床單,濕了一大塊。我怕棣看見,就對他說:“你去吧!先到院子里接待客人,我馬上就到。”

新來的客人早就端坐在院子里了。他自稱是一個國王的使者,他說:“我來自一個勢力強大而歷史悠久的國家,你千萬別因為沒聽說過我們的國名而小瞧了我。”

“沒有啊,我的徒弟怠慢您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對使者說,“何況我還沒有聽您講起您偉大的國家呢?”

使者微微地笑了,露出他那稀疏而泛黃的牙齒。頓時來了精神,興奮地對我們師徒三人說:

“我的國家叫夜郎國,在巴蜀之南,距此地不下萬里。你們不相信?我是從萬里之外趕來的。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告訴你們,我先后跑死十一組馬,每組四匹,也就是說,我已經換了十次馬了,每次全換,四匹。據保守估計,一組四匹的馬車可以跑上一千里,才會力竭而亡。”

“您說說,您千里迢迢來這兒的目的吧!”喬不耐煩地對他說。

“我來找班師傅是受我們大王之重托,大王想請班師傅為他做一個東西,當然這是個木匠活啦!”

“是什么東西?”喬催問道。

“它是這樣的:早晨是一只老鷹,中午是一只老虎,晚上則是傳說中的美女西施。”

“這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王就是這樣交代我的,我也沒見過這種東西。他說,普天之下,聰明的人千千萬萬,但要說有智慧的只有魯國的班師傅了。”

我不好意思地朝使者笑笑,并搖了搖頭。而使者并未停下來,他向我詢問道:“您說大王做這樣的東西干什么用呢?”

“最有智慧的應該是您的大王,因為他最知道享受。早晨,他要帶著老鷹去打獵;中午,他要午休,需要老虎給他守衛,因為任何人都是不可信任的,信任一只老虎要比信任一千個虎賁之士安全得多;晚上,一個男人最大的幸福是什么?一個絕色美女。西施正是我們這個世界上所有男人夜晚的夢想。”

使者、喬及棣不停點著頭,露出甚是欽佩的表情。

“這恐怕不是人所能完成的。”我又對他們淡淡地表達了我的意見,“大王的構思從表面上看是人的正常的智慧的想象,但細一想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們不解地盯著我,甚至忘記了言語,忘記了對我作一個簡單的追問,只是呆呆地等待著我的解釋。

“這將觸犯神靈,只要真能做出來。這樣的東西我能做得出來嗎?告訴你們,如果我能做出來,要么我將遭天譴,要么我就不是班,而是另外的事物,可能是鬼怪,也可能是精靈,但絕不是人了。”

使者頹廢地坐到了地上,嘆了口氣說:“那么,班師傅,您是說您不能做出我們大王所說的東西了?”

“是的,是這樣的。”

“本來大王對我說,如果您要不按他的命令來做,他將率領我們夜郎國的男女老幼遠征,消滅您的祖國,并讓您永遠呆在我們夜郎國內。但現在,自從我看了您的工作后,我決定不再回去了,我要跟您學手藝。您要不收我的話,我就在您的作坊里自殺。”說著,這名使者“撲通”一聲就跪倒在我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屢空,排行第七,就叫我屢七吧!”

“好,你起來,我收下你了。介紹一下,這是你的大師兄喬,這是你的二師兄棣。天不早了,我們先吃早飯吧!”

這是一個關于班的傳說。

話說在戰國初期,魯國有一個工匠叫墨翟,有人說他做過宋國的大夫,其實呢,他是一介書生、一介草民,不過喜歡著書立說罷了,然后又喜歡游說于諸侯之間。

此人興趣廣博,對所有未知的事物都很感興趣。他觀察老鼠之間的戰爭,他研究一只螞蟻有幾個家,他深入地探討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鬼,他對宿命論情有獨鐘……有一天,他聽說有個木匠叫公輸班,也是魯國人,極為聰明,能制造出人們意想不到的東西。于是,他就只身前往公輸班家,親眼去瞧瞧他到底有什么驚世駭人的能耐。

當翟走到班的作坊里時,班正專心致志地蹲在他的沙盤前畫什么圖案,橫一道豎一道的,翟弄不清楚他畫的是什么。翟走上前去,不客氣地說,聽說你是魯國,不,我們這個時代最有智慧的人,你能證明給我看嗎?班抬起頭,看到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年輕人,他的雙眼烏黑深澈,額頭向外凸出,想必是一個聰明人。沒等班回話,翟又說,你可別拿什么小玩意來騙我,我見識過世界上各種各樣奇異的事物。班還是不作聲,伸手把沙盤上原有的圖案抹平了,接著用手指在沙盤上畫些什么。

片刻,班站了起來,從地上揀起幾片竹木,拿出一把刀就削了起來。翟總是沉不住氣,又對班惡狠狠地說,你就別干了,拿這種小伎倆來糊弄我,算了吧,浪得虛名的家伙。說著,翟就向外走去。班跟了上去,對翟說,你等等,你看到我手中的竹鵲了嗎?翟一回頭,這才發現班手中拿著一個竹鵲!幾乎在眨眼之間,班就削好了一個形態逼真栩栩如生的鵲子,對他不由得心生欽佩。班又說,我把這竹鵲放飛到天空,你只要抬著頭看就行了,看看你的脖子累不累?翟也不言語,就抬頭去看飛上天的竹鵲。

班回到他的作坊里,繼續干他的活。

翟仰著頭,凝望著天空,雙腳像釘子一樣釘在了院子的土地上。

他就那樣一直望著,望著……

天黑了,翟還仰著頭。

班說,你別急,先吃個飯,睡個覺,明天繼續。翟同意了。

天剛蒙蒙亮,翟又站在院子里,仰著頭,望著……

天又黑了。

天又亮了。

天又黑了,竹鵲終于飛了下來。翟的脖子麻木了,幾乎找不到脖子的恰當位置。

后來,這段難忘的經歷被翟寫到他的書里了,也就是《墨子》中的《魯問》篇。也有人說,那并不是翟自己寫的,而是他的學生記錄了這一事件。

師傅正站在沙盤前,畫來畫去,我們三人干著師傅吩咐給我們的活。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后在我們的院子前停了下來。

從馬上跳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他個頭高大,臉色黝黑,渾身透露出一股不可阻擋的豪邁之氣。

“班先生在嗎?”他一走進我們的作坊就甕聲甕氣地說。

“這就是我師傅公輸班,人們又稱他魯班。”屢七倒是勤快得很,指著師傅就對來人介紹起來。

“我叫徐福,朐州人氏。”

“久仰久仰,有什么事要我們師徒幫忙吧?”屢七對來人說。

“這樣的,班先生,我想請您給我繪制一張海圖。”

“繪制什么樣的海圖?”我師傅問他。

“我想請您繪制一張《東方海內海外圖》,我這兒帶了木簡的示意圖,您在繪制的時候我會告訴您在哪里標上什么加上什么。關鍵是,我這個圖很不方便,我要出海可能不止是十天半月,可能是經年累月,當然我也不清楚要多長時間。我怕這樣的木簡早就霉掉爛掉了。我想請您制作一張巨大的可以卷起來的又能防潮防霉的板子,把海圖繪制在上面,就會安全方便多了。”

“好了,徐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不過,我想這需要三天時間,如不嫌棄,您就住下吧!”

“謝謝先生厚愛,給您添麻煩了。”

“棣啊,幫徐先生把行李拿一下,帶他到后院房間休息一下。另外,這兩天你就別干活了,就陪一陪徐先生。”

“是,師傅。”棣把手上的工具丟在地上就出去了。

棣帶著徐福去了后院。過了一會兒,他們又回來了,徐福說,來看看班師傅是怎樣工作的。徐福一邊看著,一邊問棣這是怎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棣也不厭其煩地解釋給他聽。漸漸地,他們走到了作坊的東北角,兩人順著墻壁坐下了。徐福問的越來越少,而棣卻問的越來越多。

“您繪制海圖干什么呀?先生。”棣忍不住問了他一直就想問的問題。

“是為了出海,我計劃下個月出海。”

“出海捕魚嗎?”

“出海捕魚還用得著復雜的海圖嗎?是另外的事。”

“什么事呢?尋找寶藏嗎?”

“你能堅守秘密嗎?”

“能。不管您講了什么,我絕不會對第二個人講的,包括我的師傅我的師兄師弟。”

可笑,師弟真是可笑。我都聽到了,但我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們繼續講述他們虛無縹緲的事。

“好吧,告訴你,我要到瀛洲去。瀛洲知道嗎?”

“聽師傅講過,說是海上三仙山之一,而且是最遠的一座。但我懷疑它們根本就不存在。”

“不,它們是存在的,有人曾經到過那兒。”

“誰?我從來都沒聽說過。有誰能真的到了傳說中的仙山呢?”

“我告訴你,就是我。我去年剛從瀛洲回來。我是四年前去的,除了在瀛洲呆了半年外,兩年半的時間都花在來回的途中了。”

“您既然能安全來回瀛洲,那您還需要什么海圖呢?”

“不,那次是僥幸。但這次就不能抱有僥幸心理了,因為我還要帶很多人去。”

“很多人?”

“對,很多人,我要帶三千童男童女。”

“您要帶那么多人干什么呢?”

“你真要知道?”

“是的。先生,您告訴我吧!”

“你真想知道的話,今天夜里我告訴你。”

說著,徐福對棣微微頷首一笑。這笑容里藏著捉摸不透的詭秘。棣神情一片迷茫,傻傻地依偎在墻角邊。

棣希望的事很快就發生了,天漸漸黑了下去,夜越來越深。許多人都睡熟了,像屢七,早就起打呼嚕來了。我的房間與棣的房間只相隔一層木版,而徐福就睡在棣房間里的加鋪上。在迷迷糊糊就要睡著的時候,我聽到隔壁傳來小聲的講話。

“徐先生,您告訴我,為什么要帶三千童男童女呢?”這是棣低沉的聲音。

“說來話長,我一直向往一個新世界,甚至是建立一個新世界,雖然我不清楚到底什么是新世界。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十分討厭我們所在社會里的人和事,我跟他們無法溝通,我的父母我的親戚還有我所謂的朋友對我來說,都形同陌生人,這是天生的。所以,你知道,我漸漸地長大,但我對現在人們感興趣的立德立功立言什么的根本就不屑一顧,根本就沒想到要做其中的任何一件事。九歲起,我就離開老家朐州,在外漂泊流浪,跟一些隱士和方士學一些方術。二十八歲時,我回到了家鄉,可我的雙親都已不在了,我最為親近的陌生人也去了,我還有什么可掛念的呢?”

在黑暗中,徐福頓了一下,短暫的停頓似乎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后的留念。隨后,他接著說:“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一本書,書名叫《山海經》,也是一本方術之書,你們一般看不到。書上說,東海之上有三座仙山,曰蓬萊,曰方丈,曰瀛洲。傳說中當然也這樣講。”

“我聽師傅講,他做夢時,夢見他到了蓬萊呢,據說還有仙女呢!”棣輕聲地插了句話。

“有沒有仙女,我不知道,但我是去過蓬萊的,這是一個很小的島嶼,只有我家鄉的村子一樣大。接著說,我決定出東海,去一探這三座仙山的虛實。于是,我備足了食物和水,雇了一艘中型的船舶和二十四個玩船行家,開始了尋訪的歷程。到達蓬萊所花的時間讓我們大吃一驚,從成山頭下海,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到蓬萊了。然而,離開蓬萊之后,我們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幾十天看不到一個小島,甚至連鯨魚和海鳥也看不到。隨后,又接二連三地到達了一些無人的小島,都比蓬萊要小,我給每個小島都立了木牌,寫上傳說中的名字或者當場隨便編的一個名字。后來我們到達了一個令我們想象不到的大陸,那完全不能以島來命名,我們沿著那塊陌生大陸的海岸行駛,整整花費了我們半個月的時間。當然,我們還看到一些小矮人,就像傳說中的小人國,書上寫的倭人,但沒有幾個人,而且他們還像山里的猴子一樣全身長著毛呢,我想這應該就是瀛洲了。”

徐福的聲音有一些顫抖,對他來說,激動的情緒在夜晚應該努力加以控制,以免在這個世界里通過空氣傳播、擴散那秘密的計劃……

“是啊,我夢寐以求的新世界就在我的面前,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瀛洲稍做停頓之后,我就想到我要建立自己的新世界,一個與現存世界不同的世界,但僅靠我和這幾十個船家是不夠的,何況船家對留在那兒根本不感興趣,他們只想早點回家,拿了錢給他們的妻兒買布匹做新衣服。”

接著這里出現了罕有的寂靜。徐福和棣都沒有發出什么聲響,他們似乎各自在思考著什么,也似乎在等待著對方的說話。然而,這里只有沉默。我有些迷惑,好像已經睡過了一覺,度過了一個有生以來最為漫長的等待時光。徐福的說話聲又驚醒了我。

“何謂新世界?所有的事物必須是全新的。新大陸,新時代,新人民,新貨幣……很多新的事、新的人、新的物……首先,新大陸已經具備了,就必須有新人民,瀛洲上的倭人不可能成為新人民的,我帶過去的船家也不會成為新人民的,因此我只好挑選三千童男童女作為新人民。然后,由我們的新人民開辟新時代,創造新事物……總之,一切必須是全新的。當然,慚愧的是,至今我還不能明確地說明我所說的新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您能帶我去嗎?”棣的聲音沙啞略帶顫抖。

“你真想去?這一去就意味著你拋棄現在的生活和心中已經形成的想法,你的師傅,著名的工匠大師;你的父母,你生命的來源之地;你的祖國,多少年你愛國之情所系的名字;你的順從,長期以來形成的惡習……等等,不一而足。你能嗎?”

棣沒有作聲。

徐福又對他說:“年輕人,你考慮考慮吧!如果你真的決定了,后天下午我回去的時候,在村頭的大榆樹下等你,從太陽落山時算起,如果兩個時辰內你還未到,我就要走了。”

“好吧!”

第二天,我們師徒四人全力制作巨大的可卷曲的木板。原料主要有木漿、蠶絲、楝樹膠、高粱汁、麝香等。隨后,我們對原料進行切碎、踩爛、浸泡和洗滌,又把原料的漿汁放在大鑊里蒸煮,煮好的漿汁再進行兩次舂搗,最后把著漿汁均勻地抹在平整的巨石上,在太陽底下晾曬同時作一些修補。我師傅班指揮著一切,作為徒弟我驚詫不已,果真像夜郎國的大王所言,我師傅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我甚至常想,我師傅班也許并不是人,而是一個神人下凡。

第三天,可卷曲的木板做好了。師傅喊徐福過來,要他說在某處畫上某圖標,寫上地名。徐福大聲地指揮著我們:“從左向右畫吧!沿邊線,先在左側畫上一個半島,即朝鮮半島,一個海岸,即齊魯海岸。朝鮮半島向下六寸處有一島,名為鉅燕國。向下,五寸處開始,有一個群島,大大小小有五六十個,但大的主要的只有五六個,這叫列姑射群島,又稱姑射國,有南姑射山、北姑射山、藐姑射山。姑射群島向南,依次是明組邑、都州、韓雁國、始鳩國諸島。在這些島嶼組成的一線向外七寸處,從上到下就是巨大的瀛洲群島……”

我一直以為,只有我師傅班才是天才,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沒想到,朐州人方士徐福竟然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經過我們師徒四人和徐福的共同努力,巨大的海圖在太陽落山之前終于制作完畢了。徐福對我師傅說:

“公輸先生,您不愧為天下第一能工巧匠,一個新世界的誕生必定與您的努力是分不開的,這里請受徐福一拜。”說完,他雙膝落地,朝師傅深深地一叩首。起來后,付完工錢,帶好海圖和行李,牽著馬就離開了。

天黑下來,收工吃晚飯。當我們坐在飯桌前,才發現棣沒有在座,師傅說:“棣怎么不見了?屢七,你出去找一下,房前屋后喊一喊。”于是,屢七就跑出去找棣了。一刻工夫,屢七回來了,向師傅匯報說,沒找到,連茅房都找了,也沒發現。

“我想,他可能去瀛洲了。”我抬起頭對師傅說。

“你是說,他跟徐福走了?”

“我想是的。”

“那就別找了,我們吃晚飯吧!”

這是一個關于班的傳說。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國家叫魯國。魯國有一個木匠名字叫班,大家都叫他魯班。

班聽說海上有座仙山,名叫蓬萊。蓬萊仙山上有一閣,名為蓬萊閣。在蓬萊閣中住著一個風華絕代的仙女。許多人想到蓬萊閣上一睹仙女的芳容,甚至向她表白愛慕之情。但都沒有成功,不是連船帶人失蹤了,就是連船帶人被海浪拋回到岸邊。

在這個傳說中還有一個傳說。當地的人們傳說,蓬萊仙女曾傳下密語,誰能領會其中的奧妙,誰就有可能到達蓬萊。密語曰:

蹄不沾地,以致萬里

舟不沾水,以致蓬萊

班苦苦地思索著這一密語……

喬這兩天總是心神不寧,干活時經常走神。劈木柴時,左手扶著木料,右手拿斧子,我老以為他的左手就在他的斧子即將降落之處。但每一次,他都沒有砍到左手。我對此感到欣慰,畢竟作為我的徒弟,他的技術已經不差了。

早晨起來,還沒來得及吃飯,我就吩咐喬和屢七幫我準備一些二寸寬四寸長一寸厚的小木條。等我到作坊時,他們還在劈木。喬還是那樣,左手扶著木料,右手拿斧子劈。他的斧子顫顫悠悠地落了下去,我大聲喊道:

“小心斧子!喬……”當我把“喬”字吐出口的時候,不該發生的終于發生了,那塊木條紅了一半,鮮血順著木條的頂部緩緩地向下流淌。半截手指頭在地上滾了兩下,停了下來,橫躺在了我的面前,這就是喬的中指,確切地說是半截中指。

“喬。你有問題嗎?身體不舒服嗎?”我關切地對他說。

“沒有,只不過做一個夢。”

什么樣的夢呢?它幾乎擊敗了現實生活中的一個人。于是我就對他說:“講講看,你的夢到底是怎樣的呢?”

“簡單地說,是這樣的:我在大海的喧囂聲中踏上了一片陸地,當我向陸地深處走去的時候,碰到了徐福和棣,他們帶著一幫人,也數不清是多少人。徐福站在一個稍高的山丘上,指揮著棣和其他人。而棣作為您的徒弟,也名不虛傳。他拿出工具,從把一棵樹砍倒到做成一面一人高的木板簡直就是在一杯茶的工夫間完成的。隨后,徐福用毛筆在木板上寫上大大的‘蓬萊’二字,以取代原本就立在那里的只有巴掌大的樹皮做的牌子。立完木牌,徐福和棣他們就一溜煙似的不見了。我站在那個被稱為‘蓬萊’的孤島上,大聲地喊棣的名字,可是根本就沒有任何回應。我幾乎絕望了。只好漫無目的地向孤島的縱深處走去。”

喬為了止住鮮血,用布緊緊地裹著那截僅剩一半的中指。

“那真是個荒無人煙的孤島,越向里走,越缺少生機,越來越多的是礫石、沙土和仙人掌。我口渴得厲害,幾乎就要暈倒了。這時,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灰頭土臉的人,我看不清他(她)的面容,也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實在支持不住了,倒在了地上,他(她)走到我的面前,遞給我一個有點圓又有點方的瓶子,對我說,喝吧,給你瓶純凈水。我不知道什么是純凈水,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把水喝了下去。喝完水以后,奇跡發生了,我幾乎被驚呆了。”

“師傅,您猜怎么樣?”喬睜大眼睛問我。

“我怎么能知道呢?我又沒有到你的夢中去。”

“真是個蓬萊仙境:玉樹瓊枝,鳥語花香,用所有美麗的詞語形容那里的美妙還不夠。我抬起頭,打量一眼剛才給我水喝的好心人。這一看不要緊,我又差一點暈了過去。”

“你這孩子,怎么了?平時也不是這般鬼驚鬼咋的,今天怎么了?”我不客氣地斥責他。

“不是。師傅。我從來都沒看到過那么美麗的女子,甚至連我的想象也會自嘆不如的,在那時我才相信這個世界真有仙女。我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是不停地說著,仙女姐姐,你,你……她‘咯咯’地大笑起來,對我說,我不是仙女,而是妓女。我就說,反正都一樣,都是絕色美人的代名詞,仙女就是妓女,妓女就是仙女。她又‘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我頭暈暈的。她說,她叫文文,家住一個名叫南京的城市。我說,這么說,我可以找你啦!她說,當然。我又不解地問,南京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找你呢。她止住了笑聲,一臉嚴肅,似乎很認真地對我說,南京位于東經118度,北緯32度。我又問她什么叫東經什么叫北緯呀。然而,等我再次抬頭打量她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他做的夢竟然跟我做的夢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我夢中的那個仙女也自稱叫文文,也說她住一個叫什么南京的城市里。

“師傅,我懷疑,我暈倒在那個叫‘蓬萊’孤島的時候,出現了蜃景。”

“也許那不是蜃景,而是我們心中的一個夢。”

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他釘在那里,甚至是讓他永遠地釘在原地。

“喬。我也做了夢,跟你的相似。”

“是嗎?師傅,您講講看。”

“大體上是差不多的,我夢到自己到了蓬萊仙境,像人們傳說中的一樣,美輪美奐,也遇到了美輪美奐的仙女。她也說,她叫文文,來自于一個叫南京的城市。”

“這么說,我們遇到的是同一個人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師傅,我想出去尋找那個被稱為南京的城市。”喬慢悠悠地說出他的決定,但從他堅定的語氣可以斷定這樣的想法必定是由來已久了。我似乎早就在內心等待著他說出這樣的決定。

“好吧,你這就收拾收拾行李,馬上上路吧!我希望你能找到南京,找到文文。”

接近晌午的時候,喬收拾好行李,上路了。

這是一個關于班的傳說。

傳說從前一個聰明的木匠叫魯班。有一天,他帶著他的徒弟上山去伐木。徒弟背著個大大的包袱,包袱里裝著一些干糧和兩把鋒利的斧子。

上午,他們的運氣不錯,找到了兩棵既實用又美觀的大樹。于是,就把這兩棵樹砍倒,并把一些雜七雜八的枝丫修掉了。但班并不滿意。他還需要一棵更高大更華美的樹。班對他的徒弟說:

“屢七啊,我們到后山去吧,興許那兒會有我們需要的。

在天要黑的時候,他們爬到了后山的半山腰,班發現了不遠處的一座山崖上有一棵相當挺拔而高大的樹,他對徒弟說,我們沖上去吧。他們順著陡峭的山崖向上攀爬,用雙手緊握著山崖邊生長的一人多高的茅草。當然,他們很順利地就爬上那個有優秀木材的山崖。他們坐在山崖上歇口氣。突然,徒弟叫了起來:“師傅,師傅,你看,我們身后有一道血跡。”

班一看,果然是一道血跡。看了看他的雙手,才發現已經滿是鮮血了。一道道忽深忽淺的口子嵌在了他手心手背。這時,班又走到山崖邊摘取了一根茅草。他望著那跟帶滿細微倒刺的茅草,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我們知道,魯班在一瞬間獲得了靈感。一個偉大的發明誕生了。回家后,他就和他的徒弟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把鋸子。但他們并沒有申請專利,所以現在不管什么人都可以使用或制造不同類型的鋸子,誰都不會來干涉的。

傳說嘛,就是這樣,聽起來好像有點故事,其實呢,什么故事都沒有,只不過講述者想通過■■嗦嗦的開頭來吸引人罷了。你會問,這就沒啦?我會告訴你,當然,就這樣,完啦。

師傅這幾天總是忙個不停,而且不分晝夜。他站在作坊里轉來轉去,像一只失去自由的狼。他隨意地坐在沙盤邊,畫了一個又一個圖案,好在是沙盤,畫完抹平又可以重新再來,如果要用竹簡真不知道要用多少呢。一天一夜,站在他的沙盤前沉默不語,沒有吃飯,連一口水也不需要。和衣睡在他的沙盤里更是家常便飯,不過現在是初夏,那上面也許并不冷。

我能感覺到沉默,巨大而可怕的沉默正佇立在我們的生活里,它在我們的家院里飄忽,總不離去。

我能幫得上的忙越來越少了。師傅幾乎不對我講什么了,就是說,我干什么活也就憑我自己的感覺了,沒有吩咐,只有隨便了。而且有幾次,我主動請纓,要幫他的忙。師傅就說:“王宮可以叫你去建造,但我的這個東西你卻不能插手。”看得出,他對我的技藝還不信任。

過了一個多月,師傅研制的那個東西似乎成型了,像一只巨大的麻雀。還沒等我細細打量它的結構和造型,它就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師傅點把火把它給燒了。我不知道為什么。唯一可以解釋的原因便是失敗,師傅經歷了一次失敗。

師傅作為當代最負盛名的工匠,幾乎沒有什么活能夠難為他的。然而現在,他確實地迎來了一次他有生以來最大的失敗。師傅停止了他的工作。我們的作坊沉寂了,因為我也不用干什么活。

他一如既往,不茍言笑。過了幾天,我們的作坊里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鳥叫聲。而且令我高興的是,師傅開始吩咐我做事了。他先是叫我到漁民家買一張大小跟我們院子一般的漁網。后來,我們用這漁網圍在我們的那個露天作坊四周和頂部,這樣,我們的作坊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隨后,我們的客人越來越多,斑鳩、麻雀、信天翁、雛鷹、海鷗、丹頂鶴、百靈鳥、大雁、燕子和鵂■陸續到來。我們的作坊成了鳥的天堂,鳥的世界,儼如一次百鳥盛宴。

師傅開始了新的工作,在這些鳥“嘰嘰喳喳”的鳴叫聲中,在彌漫著鳥糞惡臭的空氣中,他又回到了從前,他的生活仍然以他的沙盤為中心。

師傅的工作進展得很快。漸漸地,我又看到了一只有一人多高的木鳥,整體上看,師傅的工程就要完工了。師傅叫來我,對我說:“屢七啊,你給我的這個東西上上漆吧!”

我當然樂意去干活了,特別是為師傅效勞。

“師傅,您做的這是什么呀?”

“是一只鳥,叫飛鳶。但并非僅像鳶,而是綜合了眾多鳥的特點。”

“這個有用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它可能會像鳥一樣飛翔吧!”

“是的,它會飛起來的。人們自古以來就有飛翔的強烈愿望,但他們誰也沒有成功,他們只是在神話和傳說中愉悅自己罷了。我想把人們飛翔的愿望變成現實。”

“人們真的想飛嗎?”

“你懷疑這一點,難道你就沒想過像鳥一樣飛翔嗎?”

“想過一點點。但人怎么能飛呢?我不相信。”

“是啊,這是關鍵的一點,其實很多人雖然有這種愿望,但他們沒有足夠的決心離開他們腳下的土地。我也一樣要面臨這樣的挑戰。”

“師傅,您是說您想離開這兒?”

“是的。”

“那您要到哪里去呢?”

“離開是最重要的,去哪里倒是次要的。我想我可能最先去蓬萊。因為我不相信徐福的話,我對喬去尋找南京也持懷疑態度。我必須實地去看一看,用我的飛鳶去蓬萊。當然,這一直是我的夢想。以后嘛,也許去找你的大師兄喬,看看到底有沒有一個叫南京的城市。”

“師傅,那您走后,我們的作坊怎么辦?”

“交給你處理了,隨你,你想繼續干下去,你就開著。你想走,就把它給關了。因為這一去,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或者根本就回不來了。”

當夜,我沒有睡覺,為師傅準備了一些干糧和衣服。

清晨,師傅帶上他的包袱,準備坐上飛鳶起飛了。

“師傅,您帶上您的工具吧!”我把鋸子、斧子等工具裝在另一個包袱里朝師傅遞去。

而師傅對我并不理睬,只是專心地弄他的飛鳶。

“師傅,您把工具帶上,萬一您流落在外,有您的手藝也不怕沒飯吃。”我大聲對著師傅叫喊,但師傅和他的飛鳶正臨風欲飛,根本就聽不到我的叫喊。

一陣強勁的東風吹了過來,飛鳶的翅膀展開了,師傅聚精會神地擺弄一些機關。隨后,飛鳶飛了起來。

“屢七,我不要那些工具,工具太重了,帶上它們就飛不起來了。”師傅喊。

看著師傅漸漸地升高、遠去,我嘴里不停地呼喊“師傅,師傅”。然而,沒有任何回應,師傅已經聽不見這片土地上發出的聲響了。在我腳下的土地上,也許再也見不到我的師傅——我們這個時代最有智慧的工匠了。

作者簡介:育邦,生于1976年。從事詩歌、小說、文論寫作,著有小說集《再見,甲殼蟲》,詩歌入選多種選本,著有詩集《體內的戰爭》。現居南京。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成人av大片在线播放| 一区二区理伦视频| 一本久道久综合久久鬼色| 亚洲av综合网| 免费国产黄线在线观看| 国产精品第5页| 操国产美女| 57pao国产成视频免费播放| 97狠狠操| 国产精品护士| 丁香亚洲综合五月天婷婷| 精品少妇人妻av无码久久| 亚洲一区毛片| 欧美福利在线| 女人18一级毛片免费观看 | 国产精品2| 九九免费观看全部免费视频| 午夜啪啪福利| 亚洲欧美在线精品一区二区| 992Tv视频国产精品| 亚洲中文制服丝袜欧美精品| 好吊色国产欧美日韩免费观看| www.亚洲一区| 国产成人av大片在线播放| 亚洲国产中文精品va在线播放 | 免费人成网站在线观看欧美| 成人精品亚洲| 婷婷综合色| 亚洲人在线| 亚洲青涩在线| 中文毛片无遮挡播放免费| 69免费在线视频| 欧美成人aⅴ| 巨熟乳波霸若妻中文观看免费| 久久熟女AV| 国产视频大全| 亚洲免费毛片| 色天堂无毒不卡| 久久免费视频播放| 国产麻豆永久视频| 国产在线观看一区精品| 国产成人精品视频一区视频二区| 日韩高清无码免费| 亚洲性日韩精品一区二区| 婷婷色婷婷| 成人第一页| 蜜臀AVWWW国产天堂| 国产精品性| 国产在线自揄拍揄视频网站| 激情六月丁香婷婷| 扒开粉嫩的小缝隙喷白浆视频| 黄色网页在线观看| 在线色国产| 国产午夜一级毛片| 精品国产91爱| 亚洲青涩在线| 日本高清免费不卡视频| 国产成人禁片在线观看| 欧美日韩国产综合视频在线观看| 日韩成人免费网站| 欧美色视频日本| 伊人久热这里只有精品视频99| 在线观看亚洲精品福利片| 国产幂在线无码精品| 亚洲国产成人超福利久久精品| 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久久久| 中日韩一区二区三区中文免费视频| 91网红精品在线观看| 国产性爱网站| 成人福利在线观看| 波多野结衣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国产免费羞羞视频| 国产欧美性爱网| 在线观看亚洲人成网站| 亚洲第一在线播放| 欧美一区二区丝袜高跟鞋| 国产黄视频网站| 亚洲国产一区在线观看| 99久久精品国产麻豆婷婷| 国产亚洲欧美在线专区| 成人亚洲视频| 欧美精品v欧洲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