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亞里士多德是第一個對于“對成”的范疇進行分析的人,他指出了“對成”的含義,作為辯證法最普遍的范疇。但他卻設置了最后的終極,沒能將辯證法貫徹到底。而中國陰陽學說中陰陽雙方一分為二,也體現了對成的思想,尤其是體現在太極中的陰陽正反兩面。
[關鍵詞]對成;矛盾;辯證法;陰陽;陰陽對成;形而上學
[中圖分類號]B502.2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3 — 0021 — 02
一、亞里士多德的“對成”
1.“對成”提出的背景與方法
眾所周知,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在西方哲學史上第一次指出:“我們踏進又踏不進同一條河,我們存在又不存在。”〔1〕由于這句格言沒有經過科學的有力論證,所以在以后的發展中出現了相對論和詭辯論的逆流。
在這樣的特定歷史時期,亞里士多德一方面反對赫拉克利特,另一方面他又以智慧和博學審視這場思維斗爭。“傳聞赫拉克利特曾說‘同樣的事物可以是亦可為非是’,這是任何人所不能置信的。”〔2〕“辯證家與詭辯派穿著與哲學家相同的服裝”,“哲學在切求真知時,辯證法專務批評;至于詭辯術盡管貌似哲學,終非哲學。”〔2〕指責和批評赫拉克利特的辯證法。
亞里士多德繞過赫拉克利特提出的、在當時無法從科學上充分證明的命題,而直接從形式邏輯的判斷入手。在對判斷的深入研究中,亞里士多德從形式邏輯的疆域中進入辯證思維領域。他在關于判斷的理論——主詞和賓詞的關系上,明確地指出了邏輯系詞的辯證性質,指出主詞與賓詞既有區別又有同一。
亞里士多德從研究判斷的主賓關系入手,不僅把握了人類思維從個別到一般和從一般到個別的辯證運動,而且也揭示了“同一”和“差別”的對立。指出:事物并非絕對相同,“各有所同而不是悉數相同”〔2〕相似而不是絕對相同;事物相“異”實質上是一事物與另一事物之間具有某些方面的差異,“異應用于那些事物雖各有別,而在某些方面仍有所同的。”〔2〕而最大的差別,亞里士多德稱為“相對”,或稱之為“對成”〔2〕。
2.“對成”的本質與特征
矛盾問題一直是哲學家們討論的中心問題之一。有些哲學家認為事物是由對立的因素組成的,有些則否認;有些認為決定事物的是對立的原則,如畢達哥拉斯歸納的十對對立:有限與無限,奇與偶,一與眾,右與左,男與女,靜與動,直與曲,明與暗,善與惡,正與斜;阿爾克邁恩似乎也曾有同樣的想法,有著類似的學說。但他的“對成”與畢達哥拉斯學派又稍有不同,他的“對成”隨手拈來,不像畢達哥拉斯學派有著肯定的數目與內容。由此我們得知“對成”是事物的原理。盡管以往的哲學家都在探討這種種關于“對成”的問題,卻還沒有人對“對成”這個范疇本身進行研究。
亞里士多德是第一個對于“對成”的范疇進行分析研究的人。“對成”一詞應用(1)“于科屬相異的屬性,這些屬性不能同時歸屬于一個主題的;(2)在同科屬中其間差異最大的兩事物;(3)在同一廣涵事物中所可涵有差別最大的屬性;(4)在同一職能中所管轄的最相異之事物;(5)事物之間,在科屬而論,或品種而論,或就其自身而論,其差別最大的也可應用這一詞。”〔2〕他對當時經常使用的范疇逐個進行分析。《形而上學》第五卷就分析了三十個范疇,是人類最早出現的一本“哲學辭典”,其中第十章就是專門討論“對成”,其他如《范疇篇》第十、十一兩章和《形而上學》第十一章中也都討論了“對成”的問題。幾處的說法雖各有不同,但大體上他認為“對成”有四種不同的含義:
(1)相反的(contrary)。如好和壞、善和惡、白和黑、冷和熱、奇和偶,等等。
(2)相關的(correlative相對的)。對立的雙方,以一方與另一方的關系來說明。如半與倍,半是倍的半,倍是半的倍,它們是相對地存在的。亞里士多德還認為感覺和被感覺者、知識和被知識者也都是彼此相關而存在的,離開了這一個便無所謂那一個,離開了那一個也無所謂這一個。沒有知識的對象便無所謂知識;反之,沒有知識,也便不是知識的對象。
(3)“有”和“缺失”(Privative)。“缺失”是亞里士多德用的術語,它是指某物本來應有某種性質而現在卻沒有。如“能看”和“盲”、“盲”就是視覺的缺失。“有”是自然有的,“缺失”乃是由于偶然的原因才喪失的,并不必然相聯系。
(4)矛盾的(contradictory)。這是指肯定和否定的兩個命題總有一個是真,另一個是假,不可能二者同時是真或同時是假,在這兩個命題之間也不可能有任何第三個中間的命題。這就是他在《形而上學》第四卷(I)中論述的“矛盾律”和“排中律”,形式邏輯的兩條基本規律。如“這是白的”和“這不是白的”。他指出:相反的和矛盾的二者的區別,在于相反的二極之間可以存在有中間的狀態。如善與惡可以有程度的不同,也可以有不善不惡的東西;而在矛盾的二者之間,卻只能是非此即彼,不能有中間的東西。事物如果不是白的就是非白的;不是存在的就是非存在的。當亞里士多德將后者概括為形式邏輯的“矛盾律”時,他又給它加上許多限制:對同一事物,在同一時間和同一方面,不能說它是存在又非存在的。
在《形而上學》一書第五卷第十章中,亞里士多德在以上四種意義的“對成”上又加上了兩種,即“生成和消解所從發生和所向演進的兩端”及“凡一切事物的質性,其兩極可涵融于同一事物中而不能同時出現的。”〔2〕
亞里士多德關于“對成”含義的區分可以說明客觀世界中廣泛存在的“對成”現象。例如物理學上的運動和靜止、重和輕、光明和黑暗;生物學中的健康和疾病、生與死、雌與雄;數學上的正與負、奇與偶、直線與曲線;倫理上的好與壞、勇敢與懦弱、正義和非正義等等。
亞里士多德在確認“對成”的多樣性時不僅只停留于現象的思考,而且深入事物的本質,把它上升到本體論的高度,確認“對成”的普遍性。他指出實體最突出的一個標志是“當它保持著自己同一性的時候,卻同時能容受相反的性質。”〔3〕
亞里士多德把“對成”范疇作為辯證法的最普遍的范疇。其“對成”的形式也在自身中包含著對立面之間的轉化。冷轉化熱、熱又轉化為冷;大轉化為小,小轉化為大。“諧和的事物必然由不諧和的事物產生,不諧和的也由諧和產生。諧和的消失變成不諧和的,也不是變成隨便什么的不諧和,而是和諧和相反的狀態。”〔4〕但是亞里士多德對“對成”的研究尚處于一種萌芽和探索的狀態,特別是對“對立面”的轉化并沒有達到充分地把握。
亞里士多德企圖從事物內部尋求事物發展運動的原因。他用“現實”和“潛能”這對范疇從總體上描述事物的運動變化。他認為在事物內部就包含運動變化的可能性,這是“潛能”;當事物的運動變化一經展開,就由“潛能”變為“現實”。他在《物理學》中指出:“一切自然事物都明顯地在自身內在有一個運動和靜止(有的是空間方面的,有的是量的增減方面的,有的是性質方面的)的根源。”〔4〕
亞里士多德用“潛能”和“現實”來解釋事物的運動變化,以此為切入點,深入地把握著事物的內在矛盾,把握著由潛能向現實的不斷轉化,這顯示出亞里士多德思維的真正辯證性。但是,亞里士多德關于“潛能”和“現實”的理論帶有唯心主義性質,他用“純粹現實”的“終極因”來說明一切事物的發展,把“潛能”和“現實”的關系形而上學的割裂開來,絕對對立起來。最后扼殺了亞里士多德的唯物論,也扼殺了他的辯證法。從潛能向現實的發展過程本來應該是沒有終點的,他卻設置了最后的終極,肯定最后有一個沒有質料的純形式、不帶任何潛能的純現實即“不動的動者”。這就是他的辯證法中的僵死的東西,后來被唯心論者黑格爾利用來構成他的“絕對觀念”。
二、陰陽對成
1.萬物皆有陰陽正反兩極
考陰陽原義,陽為日出,陰為云遮日。中國古代的陰陽學說認為陰陽為宇宙萬物生成的兩個基本原理,陰陽有時系指陰氣與陽氣,有時又是指一切相反的方面,如暗與明、北與南、靜與動、柔與剛,甚至引申為人性的拙與巧等等,總之,只要是一反一正,就可用陰陽來指稱。
從我國最早的文獻記載來看,陰陽最初的意義是指日光的向背,向日為陽,背日為陰,后引申為天地、日月、晝夜、氣候的寒暖、地址的方位。如《周易·系辭》說:“陰陽之義配日月。”《禮記·正義》注云:“陰為夜也,陽為晝也,夏則陽長而陰短,冬則陽短而陰長,是陰陽長短。”
陰陽正反各有其特性、作用和地位。陽面是事物之呈現于當前的方面,陰面是陽面之能如此呈現的背景和根源。《老子》第42章:“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和”。《易傳》以陰陽配于乾坤,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撰”(《易·來辭下》)。
2.陰陽對成
關于陰陽對成一說,在中國古籍很多著作中都有論述。《經法》指出:“天地之道,寒熱燥濕,不能并立;剛柔陰陽,固而兩行,”把對立面的斗爭當作宇宙間的普遍規律。《周易·系辭》說:“一陰一陽之謂道。”《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重陰必陽,重陽必陰,”與“物極必反”同一道理,指出了陰陽間的轉化。“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孤陽不生,孤陰不化”(明·張介賓:《類經》),“陰根于陽,陽根于陰”,反映了陰陽的互為依存。
以上可以看出:陰陽雙方對立統一的辯證思想是陰陽學說的核心,它的基本內容就是一分為二的即對立統一的關系。所以明·張介賓說:“道者,陰陽之理也,陰陽者,一分為二也”(《類經·卷十三》)。
因此,我們看到陰陽學說的核心思想基本上符合辯證法,而運用陰陽學說的局限性就在于它的原始性和樸素性,理論尚不完備,比如什么是陰陽,陰陽的基本屬性是什么,很難用一句話說清楚;陰陽雖與矛盾范疇相似,但兩者有不同,矛盾范疇指出對立面雙方的屬性是對立統一,其他不加任何其它限定,而陰陽范疇對矛盾雙方的性質做了某種限定,所以其內涵和外延比矛盾范疇要小。
3.太極中的陰陽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是說陰陽為“太極”的兩面,兩者不可割裂。周濂溪說:“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陰陽—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太機圖說》)。“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五殊二實,二本則一。是萬為一,一實萬兮。”(《通書》)可見他認為太極在陰陽萬物之中動靜轉化。“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同上)。周易稱陰陽動靜的這種相互滲透為“神妙萬物”。而“動而無靜,靜而無動”,是脫離整體孤立靜止地看某物。“形而上者謂之道”、“一陰一陽之謂道”,都指出了事物一陰一陽的轉化。所以要把事物放在互相聯系、互相作用的整體中,事物的陰陽兩面才能相互轉化。
〔參考文獻〕
〔1〕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編譯.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 1999.
〔2〕 亞里士多德著,吳壽彭譯,形而上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3〕古希臘羅馬哲學〔M〕.北京:三聯書店,1957.
〔4〕亞里士多德著,物理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責任編輯: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