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述福柯的修辭學概念—相似性

[摘要]19世紀，人類的思想從大寫的秩序突變為大寫的歷史。大寫的秩序是由語言與理性操控，把個人的認知引向抽象領域，把事物的實在變成幾乎不具基礎的概念，甚或在某種程度上，語言影響著人們的判斷。事物間的秩序在連續性的區域中需要打開一個切口，尋找一種斷裂性的存在;語言的橫向領域需要封閉，分析縱向領域，挖掘出作為話語潛在要素的詞的最初指明作用。

[關鍵詞]福柯;修辭學;相似性

[中圖分類號]B712.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3 — 0017 — 02

歷史需要邁入大寫的歷史，非歷史的感覺和生存，由力的充盈性誕生出超意志的存在;事物需返回到初始位置——詞在物中找到自己的透明存在。相似性是物與物之間隱藏的關系，人們通過這種關系的挪用來牽強附會的認識世界。事物的認識披上了一層華麗外衣，人們陶醉于這華麗的衣表之上，去收獲一種形而上的慰藉。如福柯所述，“正是相似性才主要的引導著文本的注解與闡釋;正是相似性才阻止著符號的運作，使人類知曉許多可見和不可見的事物，并引導著表象事物的藝術。”〔1〕(P23)相似性組織符號的運作，通過符號的表征作用而進入語言，修飾整個表象世界。符號憑借相似性在語言的區間內飛舞，相似性在人們表象自身時達到了一種近似完美的修辭效果，語言是修辭，語言的修辭性導引人們對世界的認知，導引人們建構自身的認知構型。相似性在詞與物的認識秩序中再一次地舞出豐姿。相似性為語言虛構的區間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界定“相似性”的內涵。福柯指出相似性包含四種修辭形式——適合、仿效、類推和交感。適合的鄰近性指在空間中對不同事物所作的要求，其本義為事物一端的結束恰為另一事物的開端，事物在一個無窮無盡首末兩端相連的過程中運動著，影響著彼此。不同事物之間的屬性取得了并置的效果，相似性在不同事物相連的罅隙中求其存在的余地，要求人們通過一事物認識另一事物，世界像是一根鏈條被聯系在一起。仿效的重復性，是不受位置律束縛的契合，并能靜止地在遠處起作用，不同的事物散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通過仿效的作用使事物在空谷中能夠找到自己的回音，在彼此遠離的情況下復制事物的循環。例如，星星之于蒼穹就好比綠草蔭庇大地。類推的聯系性，融合了適合、仿效，與適合、仿效類似，但又有不同，適合、仿效更關注可見事物的相似性，而類推只借助微妙的相似性就能從同一點拓展出無數的關系。這好比太陽的輻射，把萬物籠罩在光的往復穿梭中。交感與惡感的反復作用，交感是自由自在發揮作用，惡感與交感相對，惡感具有限制交感靈活流動的作用，惡感補充交感，交感與惡感的相互作用使差異產生，避免陷入相似循環的萬劫不復之地。整個世界，適合的全部鄰近，仿效的所有重復，類推的所有聯系，都受制于交感和惡感所支撐的空間，交感和惡感不停地使物接近和分開。通過這一作用，世界保持為同一;相似性繼續成其為所是并彼此相似，被封閉在自己的區間內。事物通過相似性的表現形式進行地有效傳達，也印證尼采的觀點，“我的感覺通過越來越多的摹寫自然而仿制自然。仿制首先要求接受一個形象，然后連續不斷的把接受到的形象翻譯為千百個有效的隱喻。類似物……我們為什么熱衷于仿制?通過隱喻占有陌生形象。隱喻把刺激和回憶形象聯在一起(類比推理)。結果是相似性的發現和激活。被重復的刺激在回憶形象中再次發生。”〔2〕(P76)這與仿效的重復性在認識事物的過程中是一致的。類推的聯系性通過隱喻的思維方式占據了霸權地位，修辭的兩種表現形式，相似性和隱喻強強聯合，發難人類的認識高度，遠離人類的認識透明度，編織各種各樣的躁狂和悲哀。

語言允許相似性進入知識的水平網絡和垂直網絡，完成了人們對世界表象的認知秩序，但是，它只觸到事物的表象，是表象之上“同”的首肯，把表象之下本質之“異”深深掩埋。尼采分析道，“類似的東西喚起類似的東西并把自己與它相比較。這就是認識的實質:彼此相似事物的迅速劃分。只有相似才能知覺相似:一個心理學過程。某些新東西的知覺也和記憶相同。人們并不認為它地疊高了思想。”〔3〕(P76)認識或理解的切口在于關注相似性的程度。理解上的偏差和懸殊告訴我們，言談遮蔽了人與事物間本質的親和性，使語言的邏輯認識進一步脫離了與事物的親近性，通過修辭進一步編造和虛構事物的本質屬性，離事物的實在性越來越遠，人們通過修辭成全的事物之所是并非是真正的事物之所是。

第二， 想象在詞與物間的認識作用。相似性在一事物通達另一事物的認知中借助了想象。福柯明確地指出，如果沒有想象，事物之間的相似性就將不存在。相似性所具有的屬性是事物之間隱藏的不可見形式，相似性借助想象來認識世界的表象。相似性位于想象的一方，只有求助于想象，相似性才得以體現;想象也只有依靠著事物之間的相似性才得到實施。如果沒有想象，事物之間的相似性就將不復存在。想象屬于人的屬性之一，相似性是自然的效果之一，自然和人性在認識型的一般構型之內，允許相似性和想象相互協調。〔4〕(P90-95)相似性和想象的相互關聯，揭示語言對觀念的斷言所具有的欺騙力度。相似性和想象共同編織語言的邏輯，使對事物之秩序的認識永遠停留在表面上，是散布在世界上的一個標示，這個標示也成了世界上最最不能抹去的形式的組成部分。語言通過相似性使人們形成了一種形而上學的思想套路，把事物和人類圈在了一個根本不可能認識的區間內，永遠觸不到世界的邊線，只會在超離現實的不實在中漂浮、游蕩，在一種相似性的修辭中成全幻想。

相似性為語言找到了支撐點，即憑借著“想象”舞蹈。想象靠視覺、嗅覺、觸覺、聽覺以及味覺來表征事物的表象。但味覺和嗅覺過于多變、含混，似影無形，攪亂人們對事物認知應有的準確性，它們是不能提供普遍公認的對事物真實的描寫的。觸覺也局限于一些顯而易見的差異，例如粗糙與平滑之間的差異，難以獲得對事物認知的普遍意義。人體內存在的大量感覺證據難以說明事物的本真存在，只能滯留在事物的表象。尼采說:“視覺可以用來說明想象制作過程。相似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進一步發展。其他不同的關系也是這樣:對比不斷的導致對比。我們在這里看到了心智的超常的創造力。它是一個活在各種想象中的生命。”〔5〕(P35)想象編織著相似性，創造了無窮排列的形象，盡管在求真的邏輯中啞然失足，但在審美的感知中飽享連綿不絕的歡娛;盡管在反思中只能虛無，但不藉著美的漂浮緣何去漠視生命中存在的狼藉。相似性的存在靠的是想象在人們頭腦中自覺的反映。這種自覺性使對事物的可能性的把握變為確實性，在對想象的質疑中，又把確實性變為可能性，人們懷著疑慮看待可能性知識的種種變體。尼采講道，“一個突然的念頭，比如說‘這也許是可能的’。這種念頭是如何發生的?由于偶然的外在事件:看到了對比，發現了類似。一個展開和擴充的過程由此就開始了。想象就是迅速覺察相似性。后來，反思用一個概念度量另一個概念，進行檢驗。因果關系取代了相似性。”〔6〕(P34)因果關系成了相似性在科學上的嫁衣，好似事物的存在有根有據，對事物的感知明了于心，事實上，標榜在理性殿堂的事物的本質越來越遠離人們的視界，整個世界不在兒童天真的心靈下旋轉，而把人拋進語言所操控的漩渦。

第三，理解為語言找到依托。理解是人與人間達成地自愿的契合，是在相似性的沖擊下形成的，罩上了相似性的外衣。詞的寬泛性、富饒性、多變性、形象性幫助語言在連續的秩序區域中完成遮蔽事物的偉大使命。詞沿著修辭學所熟知的提喻、換喻、隱喻、夸張、引申來一步一步地隱藏事物，遮蔽形象，不在反思背后的無思中救贖，而在人類的幻想中掙扎。尼采批判道，“我們的理解是一種表面力量，是一知半解，人們也稱它為‘主觀’。它通過概念手段理解事物……并未觸到事物的本身。只有在使用空間形式計算時，人才擁有絕對的知識。量是可以認識事物的最后界限。人一點也不理解質，只理解量。”〔7〕(P34)人類在量的打量審視中原諒對質的逃離。人們在對事物“量”的解知中構建審美形象。盡管審美感知滯留在事物的表象，但就是表象對自身的表象使得人類得以藝術的生活。海德格爾也在讀解著人類的理解所蘊涵的廣闊區域，“存在的意義已經以某種方式可供我們利用。我們曾提示過，我們總已經活動在對存在的某種領會中了……問之所問是存在——使存在者之被規定為存在者的就是這個存在;無論我們怎樣討論存在者，存在者總已經是在存在已先被領會的基礎上才得到領會的。”〔8〕(P7-8)領會是人類理解的一個前奏，人類運用已有的經驗領會事物的點滴，進而窺探到事物的全貌，領會的背后是語言的修飾功能，即語言修飾人的思想使人們能夠領會。語言是一種修辭，人們在使用語言時并沒有說出他們的所見，而只是在復述別人的話語并繼續編造對事物的成見。事實上，真正對事物的理解和認知也是不存在的，人們只不過在一種憑著語言這個工具所獲得的對事物表象的認知的糾合中無能為力的存在著;人們面對的是話語的霸權，挑戰的是話語的機制，結果卻是漠視語言在表象上的狂風亂舞。

綜上所述，本文論述了福柯的修辭學概念——相似性。首先界定了相似性的內涵;然后揭示了語言遮蔽事物的過程——想象;最后，事物與語言相似的契合——理解。語言擁有相似性的助威而更加肆無忌憚的摧毀思想在非思、反思中抵達的認知邊界，相似性成全語言對世界的修飾，這要求人們在運用相似性認識事物的同時在潛意識中去意識事物的真正實在;在運用經驗認識事物時先驗地覺知到涂在事物表象上的迷幻;思考事物時，用非思來漠視思考到的事物。

〔參考文獻〕

〔1〕〔4〕福柯著.詞與物〔M〕.上海:三聯書店，1996.

〔2〕〔3〕〔5〕〔6〕〔7〕尼采.哲學與真理〔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3.

〔8〕海德格爾著.存在與時間〔M〕.上海:三聯書店，2006.

〔責任編輯: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