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雙元制”教育對生產專業化的促進作用

摘 要:專業化生產是“德國制造”享譽全球的原因。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是企業主導的職教體制，為企業“量身定做”專業人才，滿足了企業專業化生產需要。中國職業教育以學校為主導，教學內容脫離企業需要，造成人才供求結構錯位。隨著專業化程度越來越高，我國應該通過立法明確企業的職教義務，建立以企業為主導的“訂單培養”模式。

關鍵詞:專業化 職業教育 雙元制

中圖分類號:G71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10)04-141-02

2009年11月，受北京市教委委派，筆者隨北京金融教師進修團赴德國巴登-符騰堡州立教師繼續教育學院考察學習一個月。在考察中筆者認識到，享譽全球的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是企業占主導的體制，這種體制保證了職業教育不會脫離企業的人才需要。而我國職業教育是學校主導的體制，存在著教學內容與職業需求脫節的問題，導致我國高技能專業人才的十分短缺，嚴重阻礙了我國工業化的深入。

一、專業化生產是“德國制造”享譽世界的根本原因

考察之余，國人瘋狂購買德國產品，包括雙立人的指甲刀、WMF的灶具、博朗的剃須刀等，超市的貨柜多次被國人買空，讓德國售貨員目瞪口呆。這些產品價格不菲，為什么仍然受人青睞呢?原因在于德國產品經久耐用，品質精良。

“德國制造”享譽全球，主要工業部門的產品一半以上銷往國外，特別是汽車，75%用于出口。WTO數據顯示，從2003年至2008年德國一直保持著“世界出口冠軍”的頭銜。2008年德國的出口額14650億美元，占當年GDP的40%，占全世界出口總額的9.1%。德國產品之所以能夠縱橫于國際市場，根本原因就在于“德國制造”的高度專業化生產。專業化擁有三大好處:一是勞動者技巧和熟練程度的提高有助于生產效率的提高;二是勞動者可以免除更換工作造成的時間損失;三是使人的注意力傾注在單一事物上，更易在工作方法的專業化方面有所突破，更有利于發明創造。這些優點在德國企業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汽車產業是德國的支柱產業，擁有奔馳、寶馬、大眾、奧迪等眾多汽車廠家，但是不同的汽車廠家集中于不同細分的目標市場，比如奔馳、寶馬集中生產高檔豪華乘用車，大眾集中生產各種普通乘用車。德國境內還有眾多的汽車零配件的生產廠家，專門為大汽車廠商提供某一種汽車零配件。

除了奔馳、大眾、西門子等赫赫有名的大企業，在德國中小企業中還存在大量的“隱形冠軍”。“隱形冠軍”一詞最初源自德國著名經濟學家赫爾曼·西蒙。他在研究中發現，德國出口的真正引擎并不是西門子或者奔馳汽車公司這樣的巨頭，而是一些默默無聞的中小企業。這些中小企業有著不可動搖的行業地位、穩定的員工隊伍、高度的創新精神和豐厚的利潤回報。它們高度專注于某一個領域，在自己專長的領域努力做到最好。比如，洗滌設備制造公司“溫特哈爾特”公司是餐具洗滌設備制造行業的全球市場領先者，在全球有17個子公司，共計750名員工。該公司專門制造賓館和飯店的餐具洗滌機，而不生產醫院用或其它用途的洗滌設備。它占據了一半以上的全球份額，產品創新遙遙領先于同行。

二、“雙元制”教育培養專才，促進專業化生產

德國的專業化生產得益于“雙元制”職業教育培養了大批高素質專業人才。所謂“雙元制”就是整個職業教育是在企業和學校進行的，企業進行實際操作方面的培訓，學校完成相應理論知識的傳授。德國70%的青年接受雙元制培訓。初中或高中畢業生先同企業簽訂培訓合同，然后再到相關的職業學校學習。這樣他就成為一個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下的學生具備雙重身份:在學校是學生，在企業是學徒工。每周大概3天在企業工作，兩天在學校學習。學習期滿，考試合格，學生同時獲得培訓畢業證書和職業資格證書。

(一)“雙元制”是企業主導的職業培訓，滿足專才培訓需要

“雙元制”職業教育的兩元是企業和學校，共同完成職業培訓。企業和學校的地位不是平行的，企業是主導方，學校是一個受企業委托的培訓機構。另外“雙元制”教育的主體也可以說是企業和政府，因為學校是一個政府機構，政府撥付學校經費，發放教師工資。雙元制教育的經費主要來自企業，2003年至2005年，企業在“雙元制”職業教育中的投入為830.4 億歐元，而聯邦和州政府投入只有90.9億歐元，前者是后者的9倍。

從“雙元制”的發展歷史看，德國的職業教育一直是以企業為主體。德國傳統職業教育是學徒制，企業招收學徒，師傅帶徒弟。19世紀70年代，德國開啟了工業化進程，政府逐漸介入職業教育。1869年德國頒布了《工業法》，規定在企業里接受培訓的學徒要到地方當局舉辦的繼續培訓學校學習理論和文化知識，雇主必須為此提供必要的時間。這是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最早起源。1938年頒布的《國家教育法》第一次把職業學校教育規定為義務教育，從此職業學校正式成為企業職業培訓的必要補充。1969年《聯邦職業教育法》把“雙元制”職業教育作為德國職業教育的基本形式以法律形式確立下來，最終建立起來了企業和政府為主體的雙元制體系。

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之所以以企業為主導，除了歷史原因，更重要的是德國獨特的產業結構。德國企業實行高度的專業化生產，每個企業具備特有的設備和工藝，要求員工必須具備該公司所特需的專業化技能。這些技能職能在該企業才能學得到，學校學習根本學不到。學校培訓以理論學習作為主要內容，理論具有普適性，培養學生普通技能。在雙元制培訓體系下，企業培訓可以從企業自身特點出發，培養企業需要的專才，很好解決了培訓與工作脫節的問題。學生在完成職業培訓后，就可以跟受訓企業實現無縫對接，迅速融入企業文化，滿足企業特殊崗位需要。

(二)雙元制鎖定了企業所需人才，保證了員工隊伍的穩定性

德意志銀行每年招收700名培訓合同工，每名合同工3年花費10萬歐元，但是在培訓結束時，80%的培訓工選擇上大學。也就是說德意志銀行每年用于培訓合同工的花費就高達7000萬元，最終只有140人留下，相當于每個員工花費了50萬歐元。那么德意志銀行為什么還是樂此不疲地培訓合同工呢?廣而言之，德國企業參與員工培訓的動力何在?

德國企業從參與雙元制的培訓得到了兩點好處:廉價勞動力和穩定的員工隊伍。合同工在培訓期間，企業一般會支付500-800歐元的生活費，只相當于正式員工工資的1/3，而合同工從事的工作與正式員工并沒有太大區別，因此，企業參與培訓合同工事實上是雇傭了一批廉價勞動力。更重要的是企業獲得穩定的員工隊伍。科隆經濟研究所指出，德國人不愛跳槽，德國員工的平均任職時間為10.5年，比多數歐洲國家的員工任職時間都長。德國人如此忠于自己的公司，不愿意跳槽，可能并不是出于對老板的好感，而是因為勞動力市場的飽和。這種飽和就體現在“一個蘿卜一個坑”，企業通過訂單培訓這種方式，在每個崗位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員工，因此空缺的崗位很少，員工跳槽的機會很少。對企業而言，如果某個企業不參與雙元制培訓，就無法雇到自己需要的員工。企業用“訂單”的方式鎖定了自己需要的員工，保證了員工隊伍的穩定性，這是專業化生產所必需的。

(三)繼續教育是推動專業化生產不斷深入的強大動力

雖然德國員工的橫向流動性并不大，但是縱向流動的通道是順暢的，也就是員工晉升的機會是很大的。我們在參觀中遇到一位巴符州立銀行的年輕董事，他就是通過參加“雙元制”培訓進入了州立銀行，通過不斷的努力從銀行的最基層上升到了最高決策層，月薪2萬歐元。正是這種不斷晉升的動力激勵著德國員工不斷追求業務上的進步，努力創新，把德國產品做到了最高品質。

在員工的縱向流動過程中，繼續教育對員工的職業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在這里特別值得一提德國的終身教育理念。德國教育不強調一蹴而就，不是一味追求高學歷，而是講究實用、夠用。讓我們難以想象的是在德國這個科技如此發達的國家，多數青年的第一學歷是中等職業教育。在德國考察期間，我們也接觸到一些青年考上了大學，中途退學去攻讀中等職業學校。當員工在職業中發現只是不夠用的時候，可以通過繼續教育更新知識。我們上述接觸到州立銀行董事第一學歷是中專，后來又在夜校讀了大學文憑，在綜合大學攻讀了研究生學位，通過業務進步和學歷提高，最終晉升到了銀行的高級管理層。通過繼續教育，德國企業員工的專業知識和實踐技能都得到了相應的提高，從而進一步推動了產品創新和科技進步，維持了德國產品在世界的領先地位。

三、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對我國的啟示

數據顯示，中國企業的員工跳槽非常頻繁。2006年上海市就業促進中心發布的《勞動者職業流動周期分析報告》顯示，上海企業員工跳槽頻繁，2005上海市員工的職業流動周期為3.8年，本科學歷的勞動者換工作最頻繁，1.7年就要換一次工作。員工頻繁跳槽對企業和員工都造成了傷害，對企業而言，員工頻繁跳槽導致員工隊伍的不穩定，難以積累技術，很難形成專業化生產;從員工角度講，年輕人跳槽頻繁難以積累工作經驗，提高工作技能，對自己的職業發展得不償失;另外頻繁跳槽容易使用人單位心存芥蒂，這些求職者會面臨信任危機。

導致我國企業員工頻繁跳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專業不對口，所學非所用是重要原因。我國教育界與企業界嚴重脫節，教學內容脫離企業實際，造成培養出來的學生下不去(找不到工作)、呆不住(頻繁跳槽)、上不來(業務不精)。借鑒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建立企業為主導的職業教育體系，加強專門人才的培養，是我國職業教育的必然之路。

(一)明確企業的職業培訓義務

在我國職業教育的提供者是國家和學生，原因很簡單，職業學校的運轉經費主要來自政府撥款和學生的學費，而作為人力資源的最終需求者企業卻沒有承擔任何責任，作為教育資源的消費不承擔任何成本，這是非常不公平的，也是導致我國教育產品供求脫節的重要原因。

目前我國企業普遍不愿因投入資源培訓員工，重要原因在于員工的橫向流動性非常大，往往企業花巨資培訓的員工輕易就被競爭對手挖走了，其結果就是所有的企業都不想掏錢培訓員工，導致高素質員工供給不足，企業專業化生產受到制約。改變這種狀況必需通過立法明確企業具有培訓員工的義務，政府給予財政補貼，企業培訓出來的員工人力資源歸企業所有，對受訓員工的橫向流動加以限制，比如說可以規定受過培訓的員工五年內不得到競爭對手企業就職等等條件。

(二)中小企業是實施“訂單培養”的突破口

目前國內職業院校普遍采用的校企合作培養模式就是“訂單培養”，企業在學校選拔實習生，組成“訂單班”，實習生除了在學校學習理論知識之外還可以到合作企業進行實習。在現有條件下，“訂單培養”是可以接受的中國式“雙元制”模式。這種模式在國內尚處于起步階段，有意愿從事“訂單培養”的企業并不多。要想大力推行“訂單培養”可以把中小企業作為突破口。全德國共有330多萬家中小企業，為德國就業作出巨大貢獻，提供大約70%的就業機會和82%的培訓機會，是“雙元制”培養的積極參與者。中國的中小企業數量龐大，人才奇缺，對熟練技工的競爭能力很低，因此，參與“訂單培養”的積極性是最高的。

(三)加強教育主管部門與行業協會的協作

中國的職業教育過去是一個閉門造車的封閉系統，目前雖然有所改善，但狀況仍不理想。這種狀況不僅表現在學校與企業相脫節，還表現在教育主管部門與行業協會互不往來。在職業培訓的目標、方法、內容上面兩個機構缺乏有效的溝通機制。而在德國，政府、行業協會和教育系統有很好的協作，特別是德國行業協會對學校職業教育具有很大的影響力，行業協會參與學校教學大綱的制定，同時主持畢業生的考核。行業協會頒發的從業資格證是學員從業的必要條件，學校教育也是圍繞證書考試而展開。通過掌握考核權力，行業協會對學校教育具有引導作用，保證學校教育不會偏離企業界發展需要。我國教育主管應該加強合作，對整個培訓內容進行合理分配，保證企業培訓和學校培訓的有機結合，保證學校培訓圍繞企業需要展開。

通過本文分析，可以看出中國和德國職業教育體制最大的差異是職業教育的主導權的差異:德國是以需求方(企業)為主導，企業根據企業崗位需要，通過訂單培養，培養出適合自身專業化生產的專門人才;中國是以供給方(學校)為主導，培養出來的是脫離市場需求的大眾化產品，不能滿足企業的個性化需求。借鑒德國經驗，建立以企業為主導的職業教育模式是走出我國職業教育困境的主要方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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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戴律國，施晨曲.上海首次發布職業流動周期分析報告.中國勞動保障報，2006.3.8

(作者單位:北京財貿干部管理學院 北京 101101)

(責編:賈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