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倫理危機與自我倫理

摘要:市場經濟與網絡科技編織的現代社會圖景為現代人的自我實現提供了“更為豐富的外在善于”，然而置身于其中的自我能否有可能因此自然而然地獲得自足呢?這是一個關涉到新時期公民道德建設何以可能的重大理論問題。在對生活于這一圖景中的自我生存狀態考察基礎上。探究了現代人自我倫理的理論實踐路徑，希望對當下的公民道德建設盡一點綿薄之力。

關鍵詞:自我;自我倫理;倫理危機

中圖分類號:C9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0)03-0234-02

一、自我的倫理危機

著名倫理學家李蘭芬在《當代中國德治研究》的引論中言道:“社會物質財富的高歌猛進并沒自然帶動人們思想道德水平的相應提升，是人類發展史上的‘最怪’。”問題是什么導致現代社會的物質財富高歌猛進并沒自然帶動現代人的精神境界提升?福柯站指出，這是由支撐現代社會運作的權力特征決定的。他認為，現代社會，以控制肉體和生命的適當管理為特征的“生物權力”較以往君主時代的生殺大權式的君主權力更為隱秘。因為這種生物權力是資本主義發展中一個不可缺少的因素，如果不把肉體有效地控制地投入生產機器，如果不對人口進行有利于經濟進程的調節，那么資本主義的發展就是不可能的。馬克思主義對問題實質的揭露更深刻:“私有制使我們變得愚蠢片面，只有當它為我們擁有的時候，就是說，當它對我們作為資本而存在。或者它被我們直接占有，被我們吃、喝、穿、住等等的時候，簡言之，在它被我們使用的時候才是我們的。”正如此，在馬克思或福柯看來，殖民主義性質的財富增長或科技進步方式不但不可能帶來人的精神境界提升，相反有可能使人與自身之間的鴻溝愈陷愈深，進而將人類卷入一場空前人與自身極度分裂的自我的倫理危機。所謂自我的倫理危機指的是由于人類自我主體價值的被剝奪或重構，所造成的人與自身(靈與肉、身與心)內部倫理秩序的混亂狀態，換句話說，就是由于人類自我權利駕馭失控造成的精神折磨或肉體紛擾。如美國著名社會學家查爾斯·庫利評價理性時代的資本主義時所描述的那樣:“如果從同等距離處看我們這個時代的生活，是否也會看見不正常的受暗示影響的跡象呢?”呵見，自我的倫理危機一方面表現為理性屈從于欲望、經驗所造成的人對自身主體價值缺席的焦慮，另一方面又為被欲望、經驗重新塑鑄的人對自身客體價值有限性的焦慮。

二、當代中國視野中的自我倫理

縱觀國內學術界對自我倫理的研究成果可發現，目前自我倫理的研究大多散見于消費與網絡兩大領域，這充分反應進人市場經濟與網絡信息混合時代的當代中國社會有機體對中國公民生存狀態的深切道德關懷。但其中的研究也略有不足，即雖然自我倫理研究已經在很多領域展開，但在自我倫理何以是，即自我倫理概念應如何理解問題上仍存在明顯的認識方面的誤區，而這一問題必須首先澄清，正如穆勒所言“當我們追求一件事物時，我們似乎首先就要對追求之物心中有個清晰明確的概念，而不是最后才想到。”目前網絡上流行的觀點認為，“自我倫理就是指在這種開放的自我觀之下的自我約束，其目的在于使流變中的自我獲得幸福。”而筆者以為，所謂自我倫理應該是人類對自我權利駕馭失控造成的自身主客體分裂狀態的一種道德整合。在前者看來，流變中的自我與傳統的本質呈現論的自我有所不同，流變中的自我體現了自我的生成性特征，而本質呈現的自我體現的則是自我的永恒性或理性特質。他們之所如此界定自我及自我倫理，根本原因在于對現代社會特征之認識:“德國社會學家貝克區分了兩個現代化:第一個現代化是指人們目前通常所講的那個現代化，它的主要特征就在于經濟增長、階級內部的團結與階級之間的沖突，一句話，在于為了更多的收入與消費的物質資料分配上的競爭。它的經濟表達模式就是現代西方工業社會中的那樣一種以礦物燃料為基礎、以汽車工業為核心、一次性商品充斥的經濟;它的基本語言就是‘征服之欲望’與‘制造之能力’。而第二個現代化是人類嶄新的奮斗目標，主要特征在于整個社會都是朝著個性化的方向發展的，人們強調自己的實踐、自我決定的活動、內心的情感體驗即:在于非物質的競爭。它的經濟表達模式是以再生能源為基礎、重復和循環利用資源的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它的基本語言就是‘同情’、‘體味’。這樣一種并非是以物質財富的占有為尺度來衡量人們的貧富差別的時代，被貝克稱為‘自我生活的時代’，它是一種更具吸引力的、使人的本質特征得以更深刻地展現的嶄新的生活方式。”而“網絡的發展，正在使自我生活成為現時代人類生活的主題。人在網絡中的生活，首先是人面對機器獨自生活，這種生活應是使自我能夠自主地建構自身的生活，換言之。網絡應該為人類開創一個自我生活的時代(zeitalerdes噸enenlebens)。顯然，自我生活的時代需要一種自我倫理。”那么這種所謂的“自我倫理”是什么樣的呢?他們援引了克爾凱郭爾與薩特的話加以說明:“倫理只與個體性相關聯，以至于每一個個體只能本質性地在自身之內理解倫理，因為倫理是他與上帝的密謀。”“企圖抱怨是荒謬的……我所遇到的事情只有通過我才能遇到，我既不能因此感到痛苦，也不能反抗或屈服于它。所有我遇到的東西都是我的;因此應當由此認識到:首先作為人，我作為人總是與我遭遇到的事情相稱的。”從這些對自我倫理何以是的論述中間，我們不難發現，目前學術界對“自我倫理”的界定僅僅是不確定的自我對處于不確定環境中的自身的一種規約層面的。

由此我們可理解為什么這些學者在提出“自我倫理”以后，便對這一概念產生懷疑:這種構建有可能淪為個人的“自戀式的自我專注”。為此，他們提出了兩點理由:“其一，自我建構和自我倫理對主體性的強調，回避了普遍性的道德規范和倫理主體的普遍性。”“其二，僅從主體性出發理解自我，忽視了主體間性(客體性)層面的自我。”事實上，上述兩點理由的提出足以從另一層面說明，目前較流行的“自我倫理”帶有一定程度的道德烏托邦性質，誠如功利主義學派代表人物穆勒所言:“人類發展的內在要求絕不是讓人成為自私自利之徒，只專注于可憐的自我存在而對其他一切麻木不仁;而是在于某種更高的追求，即充分體現人何以為人的實質——這一點在如今這個社會已經相當普遍了。”但這是否說明“自我倫理”必將是一個偽概念呢?筆者以為不然，因為上述兩點“所謂的理由”所要說明的僅僅是“自我”的“獨自”或“自私”意義層面的“自我倫理”之不可能性，而不是說作為人類對自身道德關懷層面的自我倫理之不可能。相反，上述兩點理由恰恰可以從另一層面證明人類對身的自我倫理關照是可能的、現實的。一方面，現代人對自我主體性的強調是建立在理性可能屈從于欲望、經驗所造成的人對自身主體價值缺席的焦慮基礎上的，這種焦慮恰恰是人類基于對普遍性的道德規范和倫理主體的普遍性的理智實現活動的結果，筆者前文中引用福柯或查爾斯·庫利的那那些言論都可以充分說明這一點，這里不再重復。另一方面，人類對自我主體性的強調。也正是出于被欲望、經驗重新塑鑄的自我可能給人類帶來的對自身客體價值有限性的焦慮的反思基礎上的，正如哲學家菲利普·諾瓦克所言:“我們一直以為信息豐富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直到后來才明白，它可能會奪走我們與身俱來的精神權利——安寧。只到最近我們才認識到必須與自然界建立一種和諧的生態關系。或許我們也應該意識到，我們還需要一種內部的生態和諧，一種精神的生態學。”

三、小結

綜上，目前學術界在對自我倫理這一概念的認識層面有偏差，筆者認為所謂“自我倫理”并非學術界所指出的“就是指在這種開放的自我觀之下的自我約束，其目的在于使流變中的自我獲得幸福。”而應是人類對自我權利駕馭失控造成的自身主客體分裂狀態的一種道德整合。可以說，與當下流行的“自我倫理”概念相比較而言，筆者更加科學化了其內涵，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明確了自我倫理規劃的始因。筆者雖也認為自我倫理規劃的動因源于人的不幸感，但這種不幸究竟是怎樣造成的?僅是因自我的“流變”處境嗎?實際上這種論斷是難以立足的，因為這只是前者基于網絡流變現象對自我身心和諧負面影響的現象學考慮，而沒有進一步揭示出現象背后的實質，從前文筆者論述可知，這些流變現象背后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自我權利駕馭失控。其次，正因倫理規劃的始因在于自我權利駕馭失控，因而自我倫理絕不可能只是什么“自我約束”。因為，雖然我們不可否認自我權利駕馭失控有自我約束不夠的原因，但反之自我權利就可以得以很好駕馭了嗎?自我倫理就可以達成了嗎?顯而易見，這樣的邏輯是難以成立的。因為對于自我而言，這種約束有可能淪為自殘式的自我權利的被剝奪。因而，自我倫理的達成需要“自我約束”，但僅僅依靠“自我約束”而沒有人類自我權利駕馭德性的支撐，人類自身身心和諧必將淪為海市蜃樓。故而，自我倫理應該是一種對自我權利駕馭德性的道德整合，由此成就人在相關領域的德性涵養，惟其如此，人類自我才有可能實現自我的倫理，而不是自我的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