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都柏林人》從長期統治人類心靈的道德領域出發,展示了基督教權力話語對愛爾蘭人民的道德訓誡。小說人物在接受基督教道德審判時出現理性與非理性的斷裂,非理性向理性臣服的結局,呈現出各式精神癱瘓的表征。喬伊斯通過《都柏林人》對權威歷史進行了解構,重構了歷史。
關鍵詞:理性;非理性;斷裂;臣服;精神癱瘓
文學經典之所以能經受時間的考驗,在于作品蘊涵了有關人性、心靈、歷史價值、人類前途等內容,而這些內容是普遍的、超越歷史的,讀者能通過分析解讀過去來理解和把握今天。新歷史主義的領袖人物格林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1943—)認為,過去由多種信仰、價值組成,是矛盾和斗爭的權力所在,過去與現在充滿斷裂和距離。作家在表述自己的觀念、思想、欲望時,所再現的實際上是社會機構、傳統約束、文化成規等共同協力的結果。可以說文學作品從人類的立場和角度對某個時代的現實作出了再現和解釋,是想象性的建構,因而作家的創作是在一定的歷史語境中塑造人性最精妙部分的文化力量。
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愛爾蘭小說家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 1882—1941)在1906年基本完成《都柏林人》(Dubliners)短篇小說集時聲稱,他的目標是“要為祖國寫一章道德史”,“精神癱瘓”是這部作品的主題,“選擇都柏林作為背景”是因為這城市“是癱瘓的中心”,而他“對于冷漠的公眾”,“試圖從四個方面描述這種癱瘓:童年、少年、成年以及社會生活。” 其中,《姐妹們》、《偶遇》和(《阿拉比》)是關于童年期的故事,《伊芙琳》、《寄宿公寓》和《車賽以后》《兩個浪子》是關于青年期的故事,《一朵小云》、《土》、《無獨有偶》和《悲痛的往事》是關于成年期的故事,《紀念日,在委員會辦公室》、《母親》和《圣恩》是關于社會生活的故事。結束篇《死者》對前面十四篇進行了總結,也為前文的解讀提供解秘的代碼。這十五個短篇獨立成章又有機結合,在故事結構、歷史語境、寫作技巧和語言風格上是內在統一的。里查德·皮而斯認為,喬伊斯在《都柏林人》中竭力發現美學和政治權力的空缺。筆者認為,這種空缺反映了一貫統治人類心靈的道德體制與小說人物肉體的斷裂和距離。本文試從道德領域的權力話語出發,探討喬伊斯創作《都柏林人》主題的多重演繹。
一、 精神癱瘓主題的提出
“癱瘓”一詞在開首篇《姐妹們》的第一段出現,確定了整部小說集的基調和主題:
這次他沒希望了:這是第三次中風。每天晚上,我經過這間屋子(那是在假日里)仔細觀看那被燈光照亮的方窗;每天晚上,我看到了同樣的燈影,黯淡而不閃爍。我想如果他死了,我會看到黑暗的窗簾上燭光搖晃,因為我知道,尸體的頭邊必須點上兩支蠟燭。他經常對我說:“我活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我以前對他的話不置可否,現在我知道這些話是正確的了。每天晚上當我凝視他的窗戶時我都會輕聲自語癱瘓這個詞,就像幾何學的磐折形和教義問答的買賣圣職罪一樣讓人聽起來覺得奇怪。現在這個詞我聽起來就像某個邪惡罪孽的東西。我滿心恐懼,然而卻渴望靠近它以看到它如何發揮致命的作用。
喬伊斯在敘事上善于將“外視角與內視角結合”,更擅長“從外部探索清醒的意識”。上段的敘述者為一個經常聽從神父教導的孩子,他在神父去世前細心觀察并推斷神父這次確實挺不過了。他認為“癱瘓”“磐折”隱晦地與“買賣圣職罪”相關,是精神層面上的。綜觀《都柏林人》的十五個短篇,大多數人物都有類似的精神層面,只是結局不盡相同。用弗羅伊德的人格結構論來看,他們自我(ego)的協調本能失效,沒有實現由本我(id)到超我(superego)的升華,呈現出分裂的人格,即瘋癲的表象。福柯(Michel Foucault, 1926—1984)認為,在瘋癲中,靈與肉的整體被分割了,“理性——瘋癲關系構成了西方文化的一個獨特向度”,“瘋癲是戲劇安排中最必要的錯覺形式”。喬伊斯的作品不像莎士比亞的作品,瘋癲總是與情欲和謀殺為伍,也不像塞萬提斯的作品,想象者的意象被狂妄和自負支配,在《都柏林人》中,瘋癲深入到長期以來統治人類心靈的道德領域,呈現出紛繁復雜的狀態。
在歐洲,長期以來統治人類心靈的道德領域無疑是基督教。自公元四世紀被羅馬帝國正式定為國教以來,基督教在道德領域深入到社會的各個階層,并逐漸取得了“王者之尊”的地位:使用行政措施進行基督教的道德訓誡普遍流行,歷史上出現了眾多將道德義務和民法組合在一起的道德機構,基督教道德成為統治人類心靈的理性。從《都柏林人》的童年篇可以看到,教會學校負責教導一切符合基督教的道德和義務,教師教兒童讀寫和計算,并讓他們井然有序地參加宗教儀式。在喬伊斯另一部帶有自轉性的小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有一個細節值得關注:當一群將軍問拿破侖哪天是他感到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時,他的回答既不是他獲得的某次大捷,也不是登基做皇帝的那天,而是他第一次吃圣餐的那天,可想而知基督教儀式在人心中的重要地位。《都柏林人》中相當一部分不遵守基督教的道德和義務的人物,在接受基督教道德審判的過程中,精神上或多或少地出現了理性與非理性的斷裂,最終走向非理性向理性臣服結局。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精神問題上升至精神疾病具有道德意義,這些疾病因被置于基督教倫理體系中而爆發乃至癱瘓。
二、 理性與非理性的斷裂:精神癱瘓諸像
1. 躁狂
這是接受基督教權利話語規訓的孩子呈現出的心態。正如《偶遇》中講述者所言,“一股無法無天的精神在我們身上散布開來,文化和成規的差異免除了”,這樣的規訓只會使他們變得躁狂,激發他們冒險的“非理性”行為。《姐妹們》的敘述男孩認為神父向他提出的刁難問題展示了被他經常視作非常簡單的宗教制度竟是如此的復雜和神秘,神父之死使他在哀悼的氛圍中竟有一種“自由感”。對《偶遇》中兩個教會學校的兒童來說,《阿帕奇酋長》這樣的“垃圾”書遠比神父終日講授的羅馬史更有吸引力,逃學的念頭終于產生。《阿拉比》中的主角少年雖然跟姑媽在嘈雜的菜市買東西時有著“想象著自己捧著圣餐杯,在一群敵人中安然穿過”的理性,也會因異性吸引,情竇初開而上課走神,在苦苦等待姑父一個白天后仍堅持去阿拉比集市去給心愛的人買東西。長著“天真的灰眼睛”, 在天主教學院接受過教育的青年吉姆,在日常生活中追求的是賽車、賭博這樣的刺激。
2. 憂郁/壓抑
憂郁和壓抑是欲望在現實中掙扎、非理性最終屈從于理性的過程。女性的憂郁和壓抑來自基督教道德體制下的男性霸權。伊芙林的母親早逝,作為家里的長女,她遵循母親臨終的托付,為了家庭的正常運行,既要照看家庭又要打理生意,非常勞累。然而當她把所有的收入一律交給父親后,換回的卻是父親每周六晚上不變的揮霍和不時的暴力。她患上了心悸的毛病。經濟獨立的成年女性瑪利亞在一家洗衣店工作,她做事勤快、討人喜歡,卻遲遲未嫁。萬圣節前夜,她去喬·唐納利家參加節日晚餐,在萬圣節的游戲中非常希望抓到象征結婚的戒指,卻抓到了象征死亡的土。為避免不快,唐納利夫人為她換了一本象征去修道院的祈禱書。最后她有意唱掉了憧憬婚姻的第二段歌詞。在十九世紀末的愛爾蘭,未婚女性仍沒有婚姻和生活的自主權。伊芙林操持繁重的工作和家務,生活卻由父親掌控,瑪利亞表面有獨立的生活,婚姻卻由曾經照看過的孩子唐納利操縱。
男性的憂郁也跟基督教道德體制下的現實生活不無關系。《兩個浪子》中的萊內漢在等同伴科利與女傭人約會時呆在一個小飯店,“喜悅似乎拋棄了他”,他反思自己“到處漂泊,在貧困中掙扎、耍手腕、搞詭計,實在厭倦了”的生活已經與社會道德訓誡脫離了,難道快滿三十一歲的他“永遠找不到好的職業嗎?永遠沒有自己的家?”“要是能坐在暖烘烘的火爐邊,桌邊擺滿佳肴,那該多好啊!” 銀行職員達菲先生也曾有過搶銀行的想法,但現實中從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的生活就像“沒有探險的故事”一樣平淡無奇。已婚男性、辦公室文員小錢德勒具有詩人的氣質,而工作的波瀾不驚讓“些許憂傷籠罩著他”,他感嘆“與命運斗爭是多么無用”,“歲月留給他的是智慧的沉重”。男性的生活也是壓抑的,事業和家庭是基督教道德體制下的犧牲品。
3. 譫妄
譫妄指的是由酒醉或疾病引起的意識模糊,形象地展示了理性與非理性之間的斷裂。伊芙林在準備和情郎登上開往布宜諾斯艾麗斯的輪船時,她退縮了。她“臉色蒼白,像只無助的動物”, 這種譫妄癥狀是她原來患有的疾病伴隨而來的。《都柏林人》中的男性經歷的是另一種譫妄,嗜酒是他們的共性。吉米和同伴們在車賽以后,盡情狂歡,喝得舌頭都不管用了。法林敦喝酒誤了工作,意識模糊的他回家后拿孩子撒氣。瑪利亞去喬·唐納利家參加節日晚餐前希望唐納利回家時沒喝酒,因為“他喝酒后太不一樣”了。一幫選民對美酒的興趣遠遠超過了國家大事,克南更是在酒吧爛醉籍以擺脫妻子對他的宗教信仰要求。“烈酒和基督教是歐洲人的麻醉劑”,都柏林成年男性酗酒直至譫妄已成為普遍現象。
4. 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是精神疾病的極端狀態,是理性與非理性之間斷裂的極至。小孩在圣餐儀式中打壞了圣餐杯給弗林神父帶來致命一擊。尼采說過,“凡是基督教統治或曾經統治過的地方,人們都會有罪惡感”,本故事人物愛麗沙認為,“做神父的擔子對他來說太重,結果呢,不妨說他這輩子就是遭罪”。為打破圣餐杯這件事,弗林神父的罪惡感在基督教道德背景的規訓下理所當然地要接受“買賣圣職罪”這樣的懲罰。他的舉止失常起來,喃喃自語是一種表現,最終他選擇在黑暗小教堂的懺悔箱死去。辛尼克太太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對單身男士達菲先生有了“觸電”的感覺,然而過著清教徒一般生活的達菲沒有跳出傳統對他的束縛,遭受拒絕的她開始酗酒,從意識模糊到精神崩潰,最終臥軌自殺。他們的結局是精神癱瘓的必然。
三、結局:非理性向理性的臣服
在基督教的道德訓誡下,《都柏林人》的人物總是由非理性向理性和現實臣服。《姐妹們》的敘述男孩在弗林神父的教導下變得異乎尋常地老到起來,思維和舉動猶如圣人般超然和冷靜。逃學經歷并沒讓兩個孩子見到探險書中講述的“綠眼睛水手”,卻見到一個綠眼睛變態狂,他三次跟“我”說話,“我”都很難堪,“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他的喃喃自語,帶著悔罪的心態重新認識了經常鄙視的小伙伴,與他結伴返校。到了阿拉比集市后,“我”不但沒有買成東西,反而“感到自己是一個被虛榮心驅使和播弄的可憐蟲”,“眼里充滿了痛苦和憤怒”。揮霍了一夜的吉姆知道自己早上必定會“后悔”,后悔什么呢?不僅是錢財,這種“非理性”的生活方式顯然不符合基督教的道德標準。他在揮霍之余應該有悔罪的心理。下定決心出逃的伊芙林終于在最后關頭放棄了與男友私奔。年輕時滿懷“羅曼蒂克愿望”的德芙琳小姐在非嫁不可的時候只好嫁給了一個制鞋商以堵住親友的嘴,而她以卡尼太太的身份為鋼琴手女兒爭取利益時受盡了主管音樂會男士的奚落。瑪利亞在唐納利夫人的安排下極有可能走向修道院而不是婚姻的殿堂,辛尼克太太依舊沒有跳出老套婚姻的窠臼與自己仰慕的男士結合。科利繼續寄生游蕩的生活,使萊內漢羨慕不已。生活平淡無奇的達菲在“悲痛的往事”最后更加孤寂,成為“排斥在生活盛宴的人”。小錢德勒在與昔日不如自己如今無限風光的老同學的重逢后重拾詩人的夢想,但婚姻瑣事的使它一籌莫展;克南在經歷了爛醉的“地獄”養病的“煉獄”階段后,在朋友的勸導下重新信奉天主教,走向了“天堂”。
四、 精神癱瘓的救治嘗試:
喬伊斯作品中平凡人的生活給讀者帶來了震撼,各個年齡段、各種行業的都柏林人無助地生活在令人窒息的環境中,基督教權力話語讓他們幾乎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但仔細閱讀會發現《都柏林人》通過以下的方式對他們進行了精神治療。
在昏亂的意識中,有幾段音樂喚起了故事人物的自我意識。兩個浪子科利和萊內漢在街頭閑逛時聽到的那段憂傷的豎琴音樂使他們陷入了沉思,從內心深處喚起了他們發現自我的意識。科利騙取女傭人偷錢反映了他們在音樂的撫慰下開始了有意識的活動,雖然他的手段仍然是不正當的;萊內漢開始思考自己的下半生,理性開始回歸。老處女瑪利亞在故事結束時唱的那段愛爾蘭民歌表達了她對美好婚姻的憧憬。晚會上一曲《奧格里姆的姑娘》也激發了格莉塔對早年執著追求她的男孩麥克的回憶,讓她和丈夫加布里埃爾都意識了到麥克對他們現在婚姻的生活狀態存在的影響。
照顧弗林神父生活的兩姐妹發現神父在圣餐杯事件后非常希望找一個晴好的日子驅車出行,回到他的出生地。愛麗莎在“我”和姑母探望時感嘆“可憐的詹姆斯”,暗示出行對神父的罪惡感有一定的舒緩作用,但他還沒去成就告別了人世不無遺憾。
總結篇的中心人物加布里埃爾最后的打算隱晦地表達了在當時的歷史語境下治療都柏林人精神癱瘓的最徹底的方式——出走。如果《偶遇》的逃學和《阿拉比》的趕集這樣的出行都沒達到預期效果的話,遠行似乎更能擺脫當時令人窒息的社會環境。正如斯蒂芬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的結尾處談到的那樣,都柏林人應該“準備第一百萬次去接觸經驗的現實,并在心靈的作坊中鑄造出民族還沒有被創造出來的良心”。
五、 結論
喬伊斯希望透過《都柏林人》這面“細心擦拭的鏡子” (a nicely polished looking-glass)讓國人看到他們消極的精神面貌,從精神上邁出“民族解放的第一步”。早年在教會學校接受的教育的他認識到了基督教的丑陋和惡劣,他認為天主教是“有條不紊的荒誕”(coherent absurdity),耶穌教是“雜亂無章的荒誕”(incoherent absurdity)。他在書信中提到,“我在當學生時就曾偷偷反對過它,拒絕擔任神職……如今,我要公開對它口誅筆伐”,與宗教決裂的他開始了文學創作。《都柏林人》通過來自社會中下層、靈肉分割的小人物的揭示了理性與非理性的斷裂,非理性臣服于長期統治西方人心靈的理性——基督教。囿于狹小生活圈的各年齡段、各行各業的都柏林人或食古不化,或盲目虔誠,或惟利是圖,或酗酒成性,出現精神癱瘓、人心渙散的面貌。目光短淺造成的民眾背叛是民族解放的最大障礙。
從新歷史主義的視角解讀《都柏林人》讓我們認識到西方道德領域的權力話語給人身心帶來的毒害,也認識到喬伊斯對權威歷史進行解構、努力發現真相重構歷史的氣魄,他的寫作是面向未來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擺在我們目前:在物質社會高速發展的今天,我們在弘揚民族文化傳統的同時也應剔除糟粕,掙脫長期束縛我們開拓創新的枷鎖,從精神領域開始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參考文獻:
[1]石堅,王欣,似是故人來——新歷史主義視角下的20世紀英美文學[M]. 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8。
[2]Ellmann, Richard ed. Selected Letters of James Joyce-
London: Faber and Faber, 1975.
[3]Pearce, Richard. The Politics of Narration: James Jo-
yce, William Faulkner Virginia Woolf, [M]. New Brunswick and London: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1991.
[4]Joyce, James. Dubliners [M]. New York: Bantam Bo-
oks, 1990.
[5]戴從容.《喬伊斯小說的形式實驗》[M]. 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5。
[6]Ellmann, Richard. James Joyce [M]. New York: Ox-
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2.
[7]米歇爾·福柯著,劉北成,楊遠嬰譯,瘋癲與文明[M]. 北京:三聯書店,2007。
[8] Joyce, James. 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
[M]. New York: Penguin Books, 1980.
[9]尼采著,黃明嘉譯,快樂的科學[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
[10]Joyce, Stanislaus. Ellmann, Richard ed. My Brother’s Keeper [M]. London, Boston: Faber and Faber Limited, 1958
11.Gilbert, Stuart ed. Letters of James Joyce[M]. New York: the Virking Press, 1957.
基金項目:四川外國語言文學研究中心2008年度課題青年資金資助項目“《都柏林人》新歷史主義解讀”(項目編號SCWY08-27)階段性成果。成都理工大學2008年度人文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新歷史主義視角下喬伊斯與魯迅早期小說比較研究” (項目編號2008Y1213)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