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淳一小說的唯美表現

摘要：被稱為日本現代情愛文學大師的渡邊淳一，

其作品十分唯美。他的一部戀愛小說《一片雪》在多重視角下充分表現了日本的傳統之美，頗具代表性。而日本人獨特的季節感、插花藝術、傳統特色的和服等正是其唯美表現的源泉。

關鍵詞：四季變化；花之意象；傳統服飾；

一、引言

渡邊淳一是日本當代著名作家。曾擔任整形外科醫生。后棄醫從文，以小說《光和影》獲直木文學獎，接著又發表《遙遠的落日》等作品，1980年獲吉川英治文學獎，1997年2月出版的《失樂園》曾引起了極大轟動，在日本已發行300萬冊。渡邊淳一的作品十分唯美，專注于人物感情描寫，被稱為“日本現代情愛文學大師”。女性是渡邊戀愛小說永不動搖的主題。渡邊的小說以男性的視角來表現女性特有的、與男性相對的各方面的特質。本文將通過他的小說《一片雪》，從不同角度來分析渡邊小說所表現的日本傳統之美。

二、四季變化之美

自從走上文壇開始，渡邊淳一始終非常關注男女情感。之所以關注，是因為他對女性充滿著深切的愛意。他曾透露說自己高二時就有了初戀，愛上了同班的一個女同學，為她喜、為她悲，最終卻被拋棄。于是就立志要以文學寫出男女之愛。因為欲望與激情的燃燒、情愛的主題是全世界共通的，永不衰老。《一片雪》是渡邊戀愛小說中的名篇。男主人公東京某建筑設計事務所所長伊織是一位事業有成的中年人。在一次朋友聚會上，伊織結識了“英善堂畫廊”老板的夫人霞，霞是具有日本傳統美的女性。已和妻子分居的伊織很快被霞特有的魅力所吸引，二人隨后便墜入愛河之中。伊織在和霞交往之前，已經有了一個叫笙子的情人，是他的秘書。伊織在霞和笙子之間徘徊，再加上與妻子的離婚問題，心力交瘁，但卻不愿意放棄任何一方。

渡邊純一在《一片雪》中，給人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人物身上所具有的敏銳的季節感。日本人崇拜自然，會參照四季變換客廳的軸畫，插花的品種，茶具的自然色彩、造型等。季節感是也是日本女性特有的美感表達方式之一。《一片雪》中的伊織與霞相識是在冬季。隨著戀愛關系的加深和季節的流轉，春意漸濃，霞的肉欲本能被伊織喚醒。在初夏的京都之旅中，霞的肉體本能進入迷亂的境地。而在深秋的阿姆斯特丹和維也納，旅行中的霞成為一支火柱，她的肉體本能達到了頂點。隨著冬季的到來笙子和霞都離伊織而去，就這樣，如同雪花一樣片片飄落，剩下的只有空虛。這一切仿佛都像發生在同一時刻，如同一場夢一樣，又如曾經飄飄蕩蕩，煞是美好的雪花似的，轉瞬之間便融化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一場夢幻般的追憶。渡邊淳一將四季的變化與霞身體內部的變化融為一體，竭盡全力描寫了情癡世界的不同畫面，執著地勾勒出霞所具有的不斷發生妖冶變化的內在美。這種季節感，不僅僅是女性的心情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從本質上說，那是封閉在霞身體內部的另一個“自然”隨著肉體本能的解放、呼應自然界的變化而逐漸充滿生機的過程。渡邊淳一在力圖表現日本四季美景的同時，描寫了戀愛感情一步步深化的過程，以盡情燃燒的情念之火，創造出了一幅最為充實、最為美麗的畫卷。

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建筑設計師伊織同時糾纏在與三個女人的情愛關系中。但這既不是一個俗套里的婚外戀故事，也不是古典式的愛情至上的詠嘆調。它有著耐人尋味的日本文化內涵。從表面上看，渡邊小說里寫到的愛，不是或者主要不是精神的結合。伊織與霞就是通過肉體的不斷接觸而一步步加深這種愛，最后達到他們感覺中愛的輝煌與極致。這種注重官能與享樂的表現，似乎不可避免地會渲染一種淫靡的氛圍，但《一片雪》卻寫得頗有詩意。與其說作者在寫一個現代情愛故事，不如說渡邊淳一在表達一種唯美的人生追求。《一片雪》很容易讓人想到渡邊所崇拜的谷崎潤一郎，想到佐藤春夫、永井荷風這些日本近現代文學史上唯美派的作家。愛欲在唯美主義者眼中并不關乎道德倫理，它只是一種自然狀態的美。唯美派作家們視肉體欲望的全面解放為審美的極致，渡邊筆下的人物即是如此。就象谷崎潤一郎在“日常生活用品，包括女性的服裝直至化妝，在微暗的房里的光線以及淡淡的燈光下”發現了日本的古典文化與美那樣，身為“描寫現代華美浪漫史的作家”，渡邊淳一通過自己的癡情文學重新發現了日本文化與美的根源，揭示了在扎幌、東京和京都這樣的現代都市和現代女性身上，傳統的文化之美得以繼承，并且生生不息。

三、各種花之意象美

霞的家住在過堂，為趕到伊織在東京的公寓與伊織約會，霞每次在路上都要來回花費三個多小時，但二人沉湎于忘我的愛欲中，不得不苦心安排一次次的約會，并為此而樂此不疲。每次霞來伊織的公寓與伊織約會，都要帶來一支鮮花，或是山茶，或是芍藥等。在伊織眼中，僅僅半開的山茶花那羞澀潔白的姿態正如霞一樣，表達了霞謹慎的態度。伊織與霞的戀情是發生在雪花紛飛的冬季，這種山茶正是生長在冬季的一種花。“這種山茶像茶花，但不是茶花。它只開一朵白色的花，卻不開滿，只是保持吊鐘的形狀。它這種羞澀的風姿自古以來受到茶道家們的喜愛，許多茶室的側門和寺廟的庭院中都靜悄悄地開著這種茶花。”山茶的白色與霞雪白柔軟的身體一樣，有著羞澀的風情。而芍藥那沉靜的雍容也似與霞相像，代表了她的雍容華貴。芍藥是一種春天生長的花，男女主人公的戀愛關系和霞的生理和心理方面也發生了變化，如同盛開的芍藥。鐵線蓮的紫色盡顯了霞高貴的氣質，而萍蓬則使人聯想起美的妖艷。無論哪一次，霞都盡量減少花的數量。芍藥只有一朵，鐵線蓮和萍蓬也只由兩朵。花朵數量雖少，卻充滿了即將迸發的美麗。這與霞內斂的個性相呼應。花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這些花大都是樸素、淡雅的花，具有一種優雅的風情，而且數量不多，這些都與霞的氣質吻合。在作品中，花就是霞，霞的內在品質于插花這一具體活動中得以充分展現。值得一提的是，在“青芒”一章中，霞與年輕的笙子先后在伊織的公寓里留下了各自的插花：三天前，霞來插上了睡蓮，昨天笙子到這，放下菖蘭。雖然同為夏天的花，可睡蓮卻似壓抑著花的雍容華貴，顯得低卑、謹慎，宛如霞一般。而菖蘭就如一柄劍似的直指向對面靜默的睡蓮。兩種花，喻示了兩個不同的女人。

伊織與霞的婚外之戀在不斷升溫，伊織不僅成功地策劃了一次與霞——這位有夫之婦的奈良之行，甚至還帶著霞到歐洲去做了一次長達十天的難忘旅行。期間，他們仿佛蜜月中的新婚夫妻一樣漫步于阿姆斯特丹的街頭，相依相偎在維也納的酒吧內。通過這次使伊織和霞銘心刻骨的旅行，他們之間的關系進一步加深，已經和以前無法比擬。在旅行行將結束時，霞已能極自然地稱呼伊織為“你”，伊織也開始隨便地喊一聲“喂”，算是招呼霞。在別人面前佯裝夫妻，雙方也都能感到極其自然。肉體則更加親密，最后居然能在明亮的浴池中盡情享樂，這對于以往一向略顯靦腆的霞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盡管渡邊淳一已經無法再像永井荷風或谷崎潤一郎那樣去表現“在微暗的房間里的光線以及夜晚淡淡的燈光下以陰影為基調”的古典美了，他仍然執迷于那種日本式的傳統的美。《一片雪》中的霞，可以說是渡邊作品中最理想的女性美的形象。霞的衣著、舉止、談吐、氣韻，完全是日本傳統美的化身——雅。于是，作家筆下呈現了一種獨特的審美氛圍：女主人公是深宅大院里的傳統女性，男主人公則是住在現代公寓里的建筑設計師；愛的空間既有東京豪華喧囂的賓館、飯店，又有奈良幽靜典雅的秋筱寺和京都的老字號餐館。伊織對霞的愛欲，實際上包含著對這些古典美的沉醉。

四、傳統服飾之美

渡邊作品中的女性的命運雖各不相同，但其戀愛小說的結構卻是一貫不變的。那就是女性由于男性的栽培而在生理和心理兩方面成為成熟的女性。渡邊淳一人為，從某種意義上講年輕人的愛是很純潔的，但中年人的愛更加純潔。中年人會有很多各種各樣復雜的關系，他們背負著這種復雜的關系，背負著很多負擔還能獲得愛，這是更加純潔的愛。所以他的作品里的女主人公多為中年成熟女性。

女性的和服是構成日本文化和女性美的又一表征。日本畫壇大師東山魁夷認為，和服之美，是針對中年以上的愛好高雅的女性而言的。穿上這種極美的和服，還要與其相配的腰帶、帶扣、腳上鞋襪、攜帶的物品相協調，尤其要與不同季節的大自然相協調。和服的美妙之處就在于，緩慢的動作中顯露出生命的張力。正因為如此，無論是《失樂園》中的凜子，《一片雪》中的霞，《化妝》中的里子，還是《瞬間》中身患絕癥后從容投崖的梓，渡邊筆下的成熟女性，幾乎無一不對和服表現出強烈的喜愛。由于不同的時間、場合，女性身著不同色彩和不同風格的和服出現，使人盡情領略日本美的卓越風姿，也更加喚起男主人公對相愛對手的癡迷與愛戀，從而使這種愛戀不斷的升級。《一片雪》中，渡邊淳一更是把身著和服的霞的美姿發揮到了極致。引用作品中的描寫，霞就是這樣的一個女性：“外表看上去，她像茶室旁盛開的山茶那樣靜謐而羞澀，但在她走后卻留下了豪奢和柔媚的余韻。”霞與伊織初次見面的時候穿的和服是淡紫色的，正好符合霞幽雅的氣質。作品中描寫身著和服的霞“在走過通往餐館的石板路時，左手拿著手袋，右手扶著和服的下擺。在門口脫木屐時，她也是先用右手拉起鞋梁，輕輕提起有腳跟，這似乎也是為了不過分暴露腳腕。”其窈窕、幽雅的女性形象即躍然紙上。難怪人們指出，霞可能是渡邊描寫過的女性當中“最理想的女性形象”。

五、結語

無論對伊織還是霞來說，事情的結局都是一種失落后的孤寂甚至虛空，好像一片雪花，落在手掌上，抓住它的一瞬間，也就消逝了。但《一片雪》并不因此是感傷的，在伊織和霞激情洋溢的愛欲沖動中，始終貫注著這樣一種追求，愛是生命存在的最富有創造力和表現力的方式。也許從愛情成為藝術創作永恒的主題的那一刻起，這種追求就綿延不絕、常在常新。渡邊淳一其實是用幾個人的一段人生愛欲，寫出了現代日本社會的一種生存狀態。在這里，日本文學中的“庭院小說”的傳統為作家提供了絕佳的背景之美，春華、秋野、夏陽、冬雪的四季更替、循環往復的時空美景則對男女主人公的情感起伏作了最好的暗示。通過對季節流變的敏感、插花藝術、特質的和服等的描寫，渡邊淳一在這些展現日本傳統美的文化中，塑造了一個情癡世界中的理想女性。這便是《一片雪》的魅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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