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運用了大量的象征藝術手法,成功的刻畫了人物的性格特點,展現了“爵士時代”的社會風貌,對深化小說的主題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關鍵詞:了不起的蓋茨比,美國夢、象征藝術手法,深化主題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1896—1940) 是二十世紀20年代美國最著名的作家,他的主要創作時間橫跨于一戰結束到經濟大蕭條爆發前后的10多年間。這是美國在戰后經濟最為繁榮,社會生活和人們的思想狀況發生劇烈變化的時期。身處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無時無刻不在做著所謂的“美國夢”,既憧憬自由,渴望成功,又追逐財富,迷戀享樂。這個紙醉金迷的時代被稱作“爵士時代”。菲茨杰拉德發表于1925年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正是對那個時代做出最深刻描繪與批判的作品,它全面的展現了作者非凡的寫作才華,特別是它對于象征藝術手法的靈活運用,把“主觀與客觀聯系起來,放大個人經歷并賦予其代表性”[1],栩栩如生的刻畫出那個時代的社會風貌,深刻的揭示了一戰后的一代青年所經歷的“美國夢”的追求與幻滅。菲茨杰拉德也因此被稱為“爵士時代”的代言人。本文試圖從幾個方面簡要的探討象征藝術手法在作品中的獨特運用。
一、色彩象征藝術手法
關于象征藝術手法,著名詩人艾略特認為,作者應該為他作品中描繪的思想和情感在現實中找到“客觀對應物”[2],而這些東西一旦成為象征物,它就具備了超越本身的意義。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象征物的存在貫穿于作品之中,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色彩象征意象。作品中大量的色彩描寫所體現出的浮華與喧囂與人物內在的空虛迷茫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這種反差加強了作品的悲劇色彩。
主人公蓋茨比的周圍環繞著許多色彩斑斕的人物,其中有一個重要人物就是黛西。在五年前蓋茨比見到黛西時她正優雅的站在一輛白色敞篷車前,五年后蓋茨比與尼克拜訪時黛西,她和喬丹穿著的白色衣裙慵懶的躺在一張長沙發上。黛西和蓋茨比約會時也常常穿著白色衣裙,在許多場合她都與白色聯系在一起。白色是一種純潔的顏色,似乎與漂亮的黛西搭配在一起非常的合適。但白色又是一種冰冷的顏色,沒有熱情,空虛、頹廢而又冷漠。白色所具有的這種復雜的意象,正暗合書中人物那種表面的高貴純潔,而內心卻對金錢享樂無止境追求,對于他人冷漠無情的人性特征,從而在強烈的反差中揭示出殘酷的現實和人性的丑惡。
除了白色以外,在作品中綠色也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作品里有一段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描寫:“他朝著幽暗的海水把兩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樣子真古怪,并且盡管我離他很遠,我可以發誓他在發抖。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來,除了一盞綠燈,又小又遠,也許在碼頭的盡頭。”[3]P16-17讀者在這里很容易感到困惑的是綠色燈光究竟象征了什么。伊格爾頓說:“每一意象的意義完全在于它與其他意象的關系。意象并沒有‘實質性’的意義,只有‘關系上’的意義。它們互相解釋、界定。”[4]我們通過梳理蓋茨比的人生經歷可以發現,蓋茨比不斷努力終于買下了黛西家對面海灣的豪華別墅,為的能夠看到對面碼頭上的綠色燈光。在這里,綠色燈光與他心目中美麗的黛西聯系在了一起,象征他最美好的理想,象征他苦苦追求的金錢、地位與愛情。但這綠色燈光卻總是在海上的大霧中時隱時現,可望而不可及。蓋茨比最后的死也揭示了他所追求的美好理想終究只是一種虛幻。因此,綠色在這部作品中具有深刻而復雜的含義,他代表了主人公對于夢想的向往,追求與幻滅。
此外,其他顏色也為小說故事的推進和主題的深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黛西被稱作“黃金女郎”,蓋茨比佩戴的“金色的領帶”,尼克挽起喬丹“金色的胳膊”, 宴會上樂隊演奏的是一種叫做“黃色雞尾酒會音樂”,這一切無不體現著那個時代對于金錢、浮華和享樂的崇拜,黃色也成為“爵士時代”最具代表性的顏色。再如“灰谷”上空巨型廣告牌上艾克伯格醫生那碩大的藍色眼睛,則表現了作者身處在一個紙醉金迷年代對于執著的信仰與忠誠的向往。而作品中黛西吹滅蠟燭,關掉電燈后的黑暗,還有茉萊特發生車禍時的蒼茫暮色,則與蓋茨比奢華宴會上的璀璨燈火形成鮮明對照,象征這些人物都處在一個充滿物欲,缺乏人性關懷的黑暗世界,蓋茨比最后的夢想也必將破滅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
二、物品象征藝術手法
關于物品的象征意象,黑格爾認為 “一方面見出它自己的特性,另一方面顯出了個別事物的更深廣的普遍意義而不只是展示這些個別事物本身”。[5]《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描寫了許多物品,作者同樣也賦予了它們超越自身的深刻內涵,服務于人物刻畫的需要。如蓋茨比的那座模仿諾曼底某市政廳式的宏偉別墅,暗示這位新興的有錢人試圖融入上流社會的渴望;而湯姆·布坎南那座“喬治殖民時期式的別墅”,則昭示了他舊貴族的身份。蓋茨比與湯姆·布坎南分別代表了新興的資產階級和舊式的上流人物,他們這兩個新舊階層人物的沖突構成了小說中最本質內在矛盾之一。這種抽象的矛盾卻在這一新一舊的住房中得到了充分體現。
美國人是一個車輪上的民族,汽車不但是日常的交通工具,而且也往往具有特殊的象征意義。尼克只有一輛舊的道濟牌汽車,而蓋茨比則擁有一輛豪華的羅爾斯轎車。在這里,汽車成了蓋茨比價值觀和人生觀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他成功贏得黛西芳心的重要砝碼。而對于其他人汽車同樣具有重要意義:威爾遜總在夢想得到一部豪華汽車,威爾遜太太每次出門時必定會叫一輛新的出租車,湯姆則通過評論汽車來顯示自己的獨特品味與地位等等。汽車已成為名利場中身份、地位和品味的象征。
作品中還有一類重要的物品就是衣服。衣服在小說中已遠遠不再是日用品那么簡單了,它承載作品中人物對于奢華生活的向往與追求。如蓋茨比在黛西來訪時拿出一大堆名貴的衣服,特別是第五章中蓋茨比穿著的名貴襯衣就是金錢帶來的“迷人物體”,在這里衣服成為蓋茨比炫耀財富,展示成功的重要工具。這種滿足感和成就感正是那個時代的人們不懈努力孜孜以求的動力和目標。除此以外,小說中還用氣球比喻布坎南家的沙發,象征物質財富的虛幻;用飛蛾比喻蓋茨比奢華宴會上的男男女女,象征他們如飛蛾般瘋狂而又盲目的追逐名利,縱情享樂。作者通過對這些物品和細節的成功描繪,深刻的揭示了“爵士時代”畸形的社會現狀。
三、場景象征藝術手法
文學作品中場景是指作品中人物矛盾沖突和故事發展的具體的現實環境。場景的選擇必須符合歷史社會背景,對人物內在性格也應當起到襯托和揭示的作用,從而有利于人物的塑造和主題的體現。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場景的選擇也獨具匠心。
美國早期的文化起源于東部殖民地。獨立戰爭后,雖然政治上脫離了英國,但思想、文化和意識形態上美國東部地區依然保留著許多殖民時代的影子,“沒有西遷的東部人更加熱烈地轉向歐洲文化并加強他們與傳統的聯系,形成了斯文的保守主義。”[6]隨著美國西部開發的推進,西部文明由于沒有歷史的重壓,往往呈現出更多的激情與活力,富于強烈的進取精神。因此,“東部”與“西部”不再僅僅是兩個地域概念,而是代表了傳統與現代,保守與創新的兩種價值觀念的矛盾與沖突。作者正是要著力的表現這種激烈的思想交鋒,因此,他將東部與西部這兩個地域概念在小說中轉化為“東卵”與“西卵”,成為預伏于小說中的一個重要場景。東卵住著出生于豪門的湯姆與黛西,表面優雅高貴,內心卻貪婪殘酷;西卵住著出生貧寒蓋茨比,滿懷激情,渴望成功。作者將歷史與現實的狀況設定在了具有象征意義的地名之中,將個人的經歷與大時代的背景成功的結合在一起,同時地域觀念上的沖突也最終體現在人物的命運之上,使小說更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
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作者還描寫了一個“灰燼山谷”, 栩栩如生的展現了一個煙霧彌漫的,灰蒙蒙的毫無生氣的“垃圾之谷”: “這是一個灰谷—— 一個奇異的農場,那里的灰塵像麥子一樣長在堤脊上、山坡上和怪誕的園子里;那里的灰塵遮蓋了那些隱隱約約移動著并正在布滿灰塵的空氣中逐漸崩潰的灰色的身軀。” [3]p.23它象征了在一戰后美國經濟空前繁榮的背景下,人們的價值觀念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甚至扭曲:金錢至上,物欲橫流,人們的精神世界空虛、迷茫和絕望。正是在這個世界里面,充滿理想野心勃勃的蓋茨比和貪圖享樂、自私狡詐的湯姆和黛西的人生軌跡交匯了,各色人物也粉墨登場,共同演繹一出時代的悲喜劇。小說中還有一段這樣的文字:“我們在公路上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等她,再過幾天便是七月四日了,因此有一個臉色灰白、瘦骨嶙峋的意大利小孩沿著鐵軌在點放著‘魚雷。” [3]p.26當尼克第一次踏上灰谷的土地時,時間已是美國的國慶日之前了,這一場景的安排,也象征了作者對于這個國家和這種制度更深層次的思考,預示蓋茨比的命運不僅僅只是他個人的悲劇,同時也正是那個時代與社會的悲劇。
《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大量的象征藝術手法為刻畫人物、描繪時代和深化主題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是這部小說最為出彩的部分之一。作者運用高超的寫作技巧,將顏色、物品和場景與人物的性格命運緊密的結合起來,描繪出一幅“爵士時代”的宏偉畫卷,深刻的表達了作者對于社會與人性的批判與反思,從而將作品的思想內涵推進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深度。蓋茨比因此成為美國文學中經典的悲劇形象,這部作品也當之無愧的成為世界文學史上的一座豐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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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M].巫寧沖譯,譯林出版社,1999,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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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黑格爾.美學·第2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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