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論》中的范圍副詞研究

摘要：《鹽鐵論》是西漢桓寬編撰的一部政論性著作，它的言語基本上反映了當時口語的特點，因此在漢語史研究上具有較高的語料價值。本文按照語法功能和語義的不同，將《鹽鐵論》中的范圍副詞分為三類進行了較細致的分析研究， 為古漢語范圍副詞的研究提供一些新的材料。

關(guān)鍵詞：《鹽鐵論》；語法功能；語義；范圍副詞

專書語法研究是漢語語法史研究的基礎(chǔ)，選擇各個時期能夠反映當時語言特點的重要作品進行專書語法研究是當前漢語語法史研究的重要的基礎(chǔ)工作。

《鹽鐵論》一書是西漢桓寬編撰的一部政論性著作， 其成書時間應該不早于公元前66年。其大體時間約在公元前66年至公元前49年(宣帝在位最末一年)之間，是鹽鐵會議后20年左右著成的[1]。該書詳細記錄了昭帝始元年間(前81年)御史大夫桑弘羊等與郡國賢良文學之士辯議國家鹽鐵專賣之事的經(jīng)過。該書在語言表達上既有駢體文的色彩，又因為是宮廷辯論的對話文體，有大量的人物對話，基本上保留了當時口語的特色，是研究西漢中后期語言的一份很有價值的材料。本文嘗試對《鹽鐵論》中的范圍副詞進行較細致的分析研究， 為古漢語副詞的研究提供一些新的材料。

范圍副詞是對主語或賓語與謂語發(fā)生關(guān)系時的范圍、數(shù)量或謂語本身的范圍數(shù)量表示總括或限定等的副詞。《鹽鐵論》中共有范圍副詞12個。本文按照語法功能和語義的不同，將其分為三類。

一、表總括：總括性范圍副詞用以總括句中某項或某些詞語的范圍，表示其語義涉及的對象全部或大部分都具有被謂語描述的性質(zhì)。在《鹽鐵論》中，表示總括的范圍副詞共有4個。

畢

《鹽鐵論》中“畢”共有7例，其中有三例用作的動詞，其余四例用作副詞。作副詞的“畢”用在動詞前，總括動作行為的主體，表示主語所代表的人或事物都具有（或承受）某一動作行為。例：

（1）今子弟遠勞于外，人主為之夙夜不寧，群臣盡力畢議，冊滋國用。《卷三·憂邊》

（2）舟車所通，足跡所及，靡不畢至。《卷八·誅秦》

（3）秋始降霜，草木隕零，合冬行誅，萬物畢藏。

《卷九·論災》

皆

《鹽鐵論》中“皆”共有45例，用在動詞或名詞謂語前，概括所提人、物、事的全體。所指人、物、事一般作為主語出現(xiàn)在“皆”的前面。也有少數(shù)作為動詞所涉及的對象而在“皆”之后。《鹽鐵論》中的用例全部用作此義。例：

（1）大夫曰：“燕之涿、薊，趙之邯鄲，魏之溫軹，韓之滎陽，齊之臨淄，楚之宛、陳，鄭之陽翟，三川之二周，富冠海內(nèi)，皆為天下名都，非有助之耕其野而田其地者也，居五諸侯之衢，跨街衢之路也。 《卷一·通有》

（2）故鹽冶之處，大傲皆依山川，近鐵炭，其勢咸遠而作劇。《卷一·禁耕》

（3）賢良、文學皆離席曰：鄙人固陋，希涉大庭，狂言多不稱，以逆執(zhí)事。《卷五·國疾》

（4）七國之時，皆據(jù)萬乘，南面稱王，提珩為敵國累世，然終不免俛首系虜于秦。《卷九·論功》

俱

在《鹽鐵論》中“俱”共有15例，全部用作副詞，其用法主要有以下兩類：

其一，用在動詞謂語前，表示施事主體同時實施某一動作行為，語義大都指向主語。《鹽鐵論》中有13例。例:

（1）王建禽於秦，與之俱虜而不能存。《卷二·論儒》

（2）今欲罷之，絕其源，杜其流，上下俱殫，困乏之應也，雖好省事節(jié)用，如之何其可也？《卷三·園池》

（3）文實配行，禮養(yǎng)俱施，然后可以言孝。《卷五·孝養(yǎng)》

其二，用在形容詞謂語前，表示兩個以上的行為主體，同時具有相同的特征、情態(tài)。《鹽鐵論》中有兩例。例：

（4）田野辟，麻枲治，則上下俱衍，何困乏之有矣？

《卷三·園池》

（5）往者，四夷俱強，并為寇虐：朝鮮逾徼，劫燕之東地；東越越東海，略浙江之南；南越內(nèi)侵，滑服令；氐、僰，冉、駹、嶲唐、昆明之屬，擾隴西、巴、蜀。

《卷七·備胡》

咸

“咸”作副詞，一般用在動詞或形容詞前，表示總括。此種用法在上古即已出現(xiàn)，后世文言也一直沿用，但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jīng)消失了。《鹽鐵論》中“咸”的用例共有19例，其中16例用作副詞義。例：

（1）是以騾驢馲駝，銜尾入塞，驛騱騵馬，盡為我畜，鼲鼦狐貉，采旃文罽，充于內(nèi)府，而璧玉珊瑚琉璃，咸為國之寶。《卷一·力耕》

（2）丞相史曰：堯任鯀、驩兜，得舜、禹而放殛之以其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卷五·論誹》

（3）家有數(shù)年之蓄，縣官余貨財，閭里耆老，咸及其澤。

《卷八·結(jié)和》

二、表限定：限定性范圍副詞用于限定句中某項詞語的范圍，表示僅僅限于該詞語所說的范圍之內(nèi)，排斥其他的情況。在《鹽鐵論》中，表示限定的范圍副詞共有7個，如下：

獨

《鹽鐵論》中共有“獨”34例。其中作范圍副詞共有24例，表限定。根據(jù)具體的語義，又可以分為以下兩類：

其一，表示單獨。描述陳述對象是孤單獨一的。《鹽鐵論》中有11例。例：

（1）丞史器小，不足與謀，獨郁大道。《卷二·刺復》

（2）是以圣王懷四方獨苦，興師推郤胡、越，遠寇安災，散中國肥饒之余，以調(diào)邊境，邊境強，則中國安，中國安則晏然無事。《卷四·地廣》

（3）洪水之災，堯獨愁悴而不能治，得舜、禹而九州寧。

《卷五·論誹》

（4）誠心閔悼，惻隱加爾，故忠心獨而無累。

《卷六·散不足》

其二，用在名詞謂語、主謂謂語之前，表示所指僅限于謂語中所指的對象。《鹽鐵論》中有13例。例：

（5）令意總一鹽、鐵，非獨為利入也，將以建本抑末，離朋黨，禁淫侈，絕并兼之路也。《卷一·復古》

（6）天道然，殆非獨有司之罪也。《卷六·水旱》

（7）行役戍備，自古有之，非獨今也。《卷七·備胡》

特

《鹽鐵論》中“特”用作副詞共有13例，其中作范圍副詞12例，多用在謂語前，表示說話人認為事態(tài)的實質(zhì)、原因僅限于謂語所述。例如：

（1）今狗馬之養(yǎng)，蟲獸之食，豈特腐肉秣馬之費哉！

《卷三·園池》

（2）今以天下之富，海內(nèi)之財，百郡之貢，非特齊、楚之畜，趙、魏之庫也。《卷三·輕重》

（3）商鞅、吳起以秦、楚之法為輕而累之，上危其主，下沒其身，或非特慈母乎！《卷十·周秦》

徒

《鹽鐵論》中共有“徒”29例，其中用作名詞的有23例，用作副詞的有6例。其中有5例用作范圍副詞2，常用在動詞謂語前，表示所述事實僅限于事態(tài)的一個方面，或者表示所述是唯一的原因或唯一的抉擇。例：

（1）故賢者處實而效功，亦非徒陳空文而已。

《卷二·非鞅》

（2）非徒是也，司馬、唐蒙鑿西南夷之涂，巴、蜀弊于邛、筰；橫海征南夷，樓船戍東越，荊、楚罷于甌、駱，左將伐朝鮮，開臨屯，燕、齊困于穢貉，張騫通殊遠，納無用，府庫之藏，流于外國；非特斗辟之費，造陽之役也。《卷四·地廣》

（3）若疫歲之巫，徒能鼓口舌，何散不足之能治乎？

《卷六·救匱》

維

《鹽鐵論》中共有6例（其中三例是引例），用作名詞意義的有4例。作副詞的“維”，表示對事物范圍加以限定，《鹽鐵論》中表示該意義的兩例皆是引例。例：

（1）《詩》云：“哀哉為猶，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jīng)，維邇言是聽。《卷一·復古》

（2）《詩》云：“無田甫田，維莠驕驕。”《卷四·地廣》

惟

《鹽鐵論》中共有12例，用作助詞的有3例，用作連詞的有1例。用作副詞的“惟”共有8例，表示對事物的范圍加以限定。例：

（1）君子之所重而自盡者，其惟親之喪乎！《卷三·未通》

（2）古之君子，守道以立名，修身以俟時，不為窮變節(jié)，不為賤易志，惟仁之處，惟義之行。《卷四·地廣》

（3）故惟仁者能處約、樂，小人富斯暴，貧斯濫矣。

《卷四·地廣》

（4）故喻德示威，惟賢臣良相，不在犬馬珍怪。

《卷七·崇禮》

唯

《鹽鐵論》中共有“唯”7例，其中用作動詞的有兩例，其余5例“唯”用作副詞，主要有兩種用法：

其一，表示對事物或動作的范圍加以限定，共有3例。例：

（1）唯瑚璉觴豆而后雕文彤漆。 《卷六·散不足》

（2）今三垂已平，唯北邊未定。 《卷七·備胡》

（3）故高皇帝約秦苛法，以慰怨毒之民，而長和睦之心，唯恐刑之重而德之薄也。

《卷十·周秦》

其二，構(gòu)成“唯……是……”的固定格式。由副詞“唯”和助詞“是”前后呼應構(gòu)成。“唯”仍然是表示僅限，“是”起著把賓語提前的作用。譯時可以把原來“賓動”的結(jié)構(gòu)變成“動賓”的結(jié)構(gòu)。《鹽鐵論》中有兩例。例：

（4）今先帝躬行仁圣之道，以臨海內(nèi)，招舉俊才賢良之士，唯仁是用，誅逐亂臣，不避所親，務以求賢而簡退不肖，猶堯之舉舜、禹之族、殛鯀放驩兜也。《卷五·論誹》

（5）老親之腹非唐園，唯菜是盛。《卷五·孝養(yǎng)》

專

《鹽鐵論》中共有“專”23例，其中有兩例“專”用來作姓氏，有六例“專”用作形容詞。作副詞的有15例，主要用作表限定的范圍副詞。根據(jù)具體的語義不同，又可以分為以下兩類：

其一，表示專心一意去做某一事，或?qū)ｉT受任去做某事，或僅只一人單獨地去做某事。《鹽鐵論》中該意義共有10例。例：

（1）故均輸之物，府庫之財，非所以賈萬民而專奉兵師之用，亦所以賑困乏而備水旱之災也。《卷一·力耕》

（2）昔秦以武力吞天下，而斯、高以妖孽累其禍，廢古術(shù)，隳舊禮，專任刑法，而儒墨既喪焉。《卷五·論誹》

（3）上之所行則非之，上之所言則譏之，專欲損上徇下，虧主而適臣，尚安得上下之義，君臣之禮？《卷七·取下》

其二，表示放恣任性，不顧其他，只憑自己個人意志去做。《鹽鐵論》中共有5例。例：

（4）今齊世庸士之人，不好學問，專以己之愚而荷負臣任，若無楫舳，濟江海而遭大風，漂沒于百仞之淵，東流無崖之川，安得沮而止乎？《卷五·殊路》

（5）君子不辭負薪之言，以廣其名。故多見者博，多聞者知，距諫者塞，專己者孤。《卷五·刺議》

（6）受命專制，宰割千里，不御于內(nèi)；善惡在于己，己不能故耳，道何狹之有哉？《卷六·除狹》

三、表類同：這類副詞的語義特征就是表示類同。在《鹽鐵論》中，表示類同的范圍副詞僅有1個。

亦

“亦”作為副詞，從詞匯意義來說是表示數(shù)的重復，大致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也”、“又”，即作類同副詞。《鹽鐵論》中共有“亦”57例。其中用作范圍副詞的有26例，表示動作或事物的類同。例如：

（1）故均輸之物，府庫之財，非所以賈萬民而專奉兵師之用，亦所以賑困乏而備水旱之災也。《卷一·力耕》

（2）鄒子之作，變化之術(shù)，亦歸于仁義。《卷二·論儒》

（3）不念彼而獨計此，斯亦好議矣？《卷四·地廣》

（4）吏之所入，非獨齊、阿之縑，蜀、漢之布也，亦民間之所為耳。 《卷一·本議》

（5）由此觀之：邊郡之利亦饒矣！《卷三·未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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