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題材、結構、語言、技巧諸方面探討了汪曾祺小說與中國傳統繪畫之間的深厚淵源。
關鍵詞:汪曾祺;中國傳統繪畫
中國傳統藝術之間歷來相容相通,就文學創作與中國傳統繪畫而言,從陶淵明、王維的詩到蘇軾、柳永的詞,從施耐庵的《水滸傳》到曹雪芹的《紅樓夢》,無不融匯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創作元素,而當代作家汪曾祺更在其小說創作中有效地汲取了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的養分,創造性地為我們展現出與眾不同的“畫境”小說。
1 題材方面
1.1題材細小、平淡,繼承了中國傳統繪畫的民間性、廣泛性
中國傳統繪畫大多以人物山水、花鳥蟲魚、民情風俗、生活瑣事、神話傳說等入畫,而對重大社會題材少有涉足。汪曾祺小說在題材的選取上繼承了中國傳統繪畫取材上的這種民間性、廣泛性,他的小說大多以其故鄉江蘇高郵為背景,描繪當地的風土人情,刻畫下層百姓的人情人性。《陳小手》寫男性產科醫生的不幸遭遇,《陳泥鰍》寫陳泥鰍和王奶奶的情誼;《陳四》寫一個“迎神會”能手陳四的事;《職業》寫小販叫賣的情景。這些事細小而平淡、瑣碎而龐雜,在民間不斷滋生延續,成為作者取之不盡信手拈來的題材。
1.2取材上體現正義、善良與和諧
中國傳統繪畫注重借畫抒情言志,松、竹、荷、菊、梅表現的是繪畫者的氣節與情懷,年年有魚(余)、松鶴延年、觀音送子等更是直接寄托了普通百姓對生活的向往和期盼,這種由選材所透露出的價值觀念深入中國百姓的骨髓并代代傳承。汪曾祺的小說總是有意識地過濾丑惡的東西,而擇取能夠體現人類正義、善良、和諧的題材。如《大淖記事》表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尊重與和諧,《歲寒三友》展示則展示了小人物之間面臨生存艱難所表現出的高潔、義氣和溫情。
2結構方面
2.1將散點構圖的方法運用到小說結構布局上
散點構圖是中國傳統繪畫的要訣,作者從不同的視角出發,圍繞不同的視點進行謀篇布局。汪曾祺將此種構圖方法運用到小說的結構布局上,吸納大量的民俗、風情、風物、典故、傳說、經驗、掌故、生活場景、細節等,以不同的觀察視角拉近放大,作細致的描繪。《受戒》在寫當地和尚的風俗、荸薺庵的生活方式時,象一個民俗學者在研究當地民俗;明海受戒的場面通過小英子的眼睛來傳達;明海與小英子的愛情又從小說敘述者的視角來敘說。汪曾祺在小說創作過程中扮演了多種角色,從而描繪出一幅完整的生活畫卷。
2.2受中國畫定間架的啟發,偏愛樹狀發散式結構
汪曾祺在《兩棲雜述》中說過,“我在構思一篇小說的時候,有點像我父親畫畫那樣,先有一團情致,一種意向。然后定間架、畫‘花頭’、立枝干、布葉、勾筋……”,主干是“情致”與“意向”,花葉則是人物風情、世俗掌故、飲食起居等,汪曾祺就這樣用畫面感極強的結構和細節描寫組織起他小說的散文式結構。
3語言方面
中國傳統繪畫要求在筆、墨、意的交集中,在線條、點染的濃淡、粗細,在筆力強弱的變化中繪形傳情,渲瀉氣韻。汪曾祺從中國傳統繪畫的筆墨運用中汲取營養,使他的小說語言取舍得當,濃淡適宜,洗練生動。
3.1景物描寫
在對鄉村風貌的描繪中,汪曾祺將文字描述精妙地轉化為圖畫,憑借在繪畫方面的知識為文本的細節提供素材,《受戒》中的景物描寫歷來為人們所稱道:“蘆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蘆穗,發著銀光,滑溜溜的,像一串絲線。有的地方接了蒲棒,通紅的,像一枝一枝小蠟燭。青浮萍,紫浮萍。長腳蚊子,水蜘蛛。野菱角開著四瓣的小白花。”這段描寫的語言前后勾連,點續結合,長短相宜,互相照應,用筆輕細而色彩淡雅,形成一幅美侖美奐的中國花鳥畫。
3.2人物刻畫
汪曾祺借鑒中國文人畫“求神似而不求形似”的創作理念,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不是濃筆重墨于人物的外貌描寫,而是特別致力于人物氣質、品格和精神旨趣的表現。在人物刻畫上,采用中國傳統繪畫慣用的白描手法,講究簡筆傳神。“陳小手接過來,看也不看,裝進口袋里,洗洗手,喝一杯熱茶,道一聲‘得罪’,出門上馬。只聽見他的馬的鑾鈴聲‘嘩棱嘩棱’……走遠了”(《故里三陳》)。小說沒有鋪張渲染,僅以簡練的筆墨就把陳小手高超的技藝與矜持的性格刻畫得栩栩如生。
4 技巧方面
汪曾祺自小習畫,對中國的山水畫極有體會,他的小說深得繪畫藝術之神韻,常常將繪畫的技巧、手法融入小說的創作中。對繪畫技巧的借鑒和融通,大大拓展了文字的表現空間,使讀者從中領略到了文學與繪畫交叉而取得的相得益彰的復合效果。
4.1虛實相生,以豐富的留白手法化有限為無限
中國畫傳統技巧之一就是追求藏與顯、虛與實的結合關系,認為“景愈藏,境界愈大;景愈顯,境界愈小”。這種繪畫技巧與手段便是“留白”,畫家有意在畫幅中省去若干的內容,留出空白,作為形象整體構成的重要部分,使畫面“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汪曾祺把中國傳統繪畫的“留白”藝術移植于其小說創作中,使得他的小說清簡俊逸,空靈秀拔,無字處皆有字,給讀者留出了捉摸、思索與補充的余地,將讀者的眼光和神思引向無限。
4.2文中有畫,在意境的描繪上突出詩意美
“文為心聲,畫為心畫”,汪曾祺對傳統的繪畫藝術的美學理想和精神的深刻領悟,使得他的小說在實踐中呈現出融中國畫的筆墨趣味和意象性的詩化特征于一體,平淡天真、柔慧雅逸的獨特畫境之美。汪曾祺說過“我以為,一篇小說,總得有點畫意。”他總是以簡約、平淡、清麗的筆,點燃出詩意的畫面, “房檐下一邊種著一棵石榴樹,一邊種著一棵梔子花,都齊房檐高了。夏天開了花,一紅一白,好看得很。梔子花香得沖鼻子”(《受戒》)。這樣的描寫使小說進入“文中有畫”的傳統層面,體現出一種圓融清凈的美學境界。
汪曾祺是一位一生都與中國傳統繪畫結下不解之緣的作家,他深諳中國繪畫與寫作藝術相通的道理,其小說如詩如畫,文筆自然無飾、平淡天真,藝術造詣堪稱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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