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故鄉已二十多年了,當初被父親帶出那片荒涼而貧窮的彝家山寨時,曾慶幸自己從此可以吃上白花花的大饅頭了,以至于希望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冷清偏僻的小山村。走出大山后歷經從山溝到平壩,從鄉村到城市,從彝區到漢區的一系列地域和生活習俗的變更后,在城里人的熏陶和影響下,盡管長時間仍然陋習難改、本性難移,難以習慣天天洗漱的生活,但最終還是融入了城市,成為鋼筋水泥和紅綠燈的“奴隸”。每天穿梭在高樓大廈和熙熙攘攘、名來利往的人群中,內心時常惦記的卻是山里的一草一木。永不褪色的是對彝胞飲食的情有獨鐘和對原始生態環境的酷愛,猶如魚兒始終離不開水一樣。從小生長在彝家山寨的我,依依不舍的始終還是夾帶著火塘和泥土味道的故鄉。不能忘記的是一出生就親吻和吮吸過的大山氣息和乳汁。外表雖被后現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但永遠抹不掉靈魂深處那份對大…與火塘的眷戀和依賴。多少個日夜只因離開美麗山村鉆進這永無寧目的城市而心悸和茫然,甚至渴望一畝三分地。這樣的日子匆匆忙忙,反反復復,不知不覺,一晃已人到中年,卻發覺自己還是一事無成。興許是太多的理想、期望、躊躇和不如意,在舉步為艱和苦苦等待的尷尬窘境中思念的琴弦突然彈響了故鄉的音律。是故鄉那親切熟悉的召喚聲,是那帶著泥土和松脂氣味,還有那充滿思念的口弦聲,讓疲憊無助的游子止不住熱淚盈眶。男兒有淚不輕彈啊,只是未到傷心處!只因除了回味,剩下的已經沒有多少,曾經夢想能衣錦還鄉的奢望已變得越來越模糊。當初的意氣風發、豪情萬丈、年少輕狂、桀驁不馴被折磨得只剩下“蒼白無力”,心底卻始終堅持著與生俱來的“倔犟”,但這樣的傷口一觸即痛。悲涼的是,我們生長在同一藍天下,卻有著貧富優劣和成功失敗之分。一想到這些,思想的野馬早已飛奔到故鄉的原野上,回到童年的青草地,池塘邊,小河中,柳樹下,森林里,回到那些無憂無慮的山間和地頭。
年少時,滿腦子都是對漂泊的向往,走遍天下,闖蕩天涯,渴望著在藍天上無憂無慮地自由翱翔。然而在理想和現實的碰撞中,這一切都已煙消云散,留下的只是在追趕夢想的旅途中,那份對故鄉綿綿的思念,幾回夢里再現的,是那么遙遠又那么熟悉的彝家山寨:小河淌水,炊煙人家,藍天白云,夕陽西下,嘰嘰喳喳的小鳥,漫山的山羊和綿羊,晚歸的老牛,放學的孩童,四處游蕩的老母狗,還有那坐在村口等著我放學的老外婆……多么熟悉的景色啊!酩酊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常常不知身在何方,只有那輪圓圓的西昌月伴著我,半夢半醒中不斷浮現的是故鄉老屋門前的小路,屋后的蘋果樹,拂曉的雞鳴,落日下歸家的大叔,隔壁的玩伴,同桌的麻花辮。在這悠長的歲月里多少的往事都記不得,卻怎么也忘不掉兒時的她。在記憶的長河里她的身影,總在無意識中掠過我腦際,昨日夢里又回到了她的身旁。不知童年曾嬉戲的那條河還有沒有水流過?河的兩邊是否還長有荊棘雜草和小樹木,河中那塊我們小時候經常在上面玩耍的大石頭還在嗎?多少年來多少次,夢里回到故鄉,醒來時眼淚卻浸濕了枕頭。故鄉日益荒蕪頹敗的面容,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少年的伙伴已成閏土,外婆的音容猶如還在昨天不時地閃現在眼前,慈祥的面容和顫巍巍的背影不知多少次地牽掛著我的心緒,出現在我的夢中。啊!故鄉,你雖然沒確如畫的風景、也沒有肥沃的土地,卻始終讓我魂牽夢縈;你雖然偏遠落后,卻永遠雄偉地屹立在我心頭。不管我人在何方,喜怒與哀樂,失去與獲得,你始終牽動著我心底的那一份鄉愁,只因你是我的初戀,是第一個擁抱我的戀人,
逝者如斯!如今,不知不覺已在并不遙遠的異地他鄉工作已十多年。很多時似,承受了太多的城市喧囂和壓抑就更加深了對故鄉的思念。尤其是,回想坐在故鄉河邊的青青草地上的情景時,我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在故鄉河中那塊大石頭上嬉戲時的快樂。也許我們已長大,一切都已經改變,也許這世界改變得太快,我們還未來得及適應,但我寧愿將憂傷留在故鄉老屋斑駁的陰影里,雖然四周芳草已萋萋,但曾經在這里有一段心事是那么的簡單明朗,透著淡淡的藍;有一段純凈的快樂,曾支撐著日復一日的疲憊;疲憊但快樂著,貧窮但健康著,沒有憂傷,沒有怨言,沒有污濁,一切都平淡清純而自然。而如今見多了成功失敗,悲歡離合,心便被鐵包裹了去,人被城市關了起來。但關得越久,思鄉的心情就越變得迫切和濃烈,長此以往,每當情感與生活的壓力象烏云般鋪天蓋地而來時,便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經的世外桃源——兒時的故鄉……思念故鄉那與天相連的蒼郁連綿的大山。思念故鄉曲曲彎彎的小河。思念故鄉那綠草如茵,山花爛漫的春天;思念故鄉恬然靜謐的夏夜那一片片的蛙聲蟲聲;思念故鄉那微風和煦輕柔,藍天白云的秋景;思念故鄉那雪白安靜炊煙裊裊的冬天;思念故鄉那讓人流連忘返,令人垂涎的“洋芋砣砣蕎巴巴”、“酸菜湯湯砣砣肉”。
許多年后,我恍然醒悟,思念原是一杯窖藏已久的葡萄酒,沉淀下來的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回憶,時間越久越是濃烈;牽掛是一份總在夜深時被喚起的無盡的鄉愁……人就是這樣一種矛盾而復雜的東西,想記起的往往記不住,想忘卻的卻偏忘不掉。越是思念,越是痛苦,越是痛苦,越是思念。我們都這樣身不由己地沉醉在美好的回憶和痛苦的思念之中。我知道置身于城市的自己,恐怕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個刻骨銘心、日夜思念的地方——“棉椏拉達”——重復孩童時代的點點滴滴,但一切都已無法挽留。從此,故鄉和往事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那樣忽近忽遠,忽隱忽現。雖然故鄉離得是那么近,往事再也不能重現。如今的心,飛得太遠,猶如風箏掙斷了線,寸寸生疼,而又無可奈何。現在終于明白……原來故鄉的歌永遠是一曲清遠的笛聲,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永遠是一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離別后,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遠不會老去。
揮之不去的高考夢魘
那年高考我落榜了。失望、沮喪、傷感、心酸、悲憤、恥辱潮水般向我涌來,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倒霉的事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天空忽然間變得那么昏暗,在這個陽光燦爛、熱烈喧囂的季節我感到的卻是那么的蒼涼和寒冷。面對不愿相信的“名落孫山”,我從炎熱的盛夏一下子跌進了陰冷的冬天,躺在床上麻木、癡呆地仰望著天花板,眼前不斷晃過的是遠去的大學校園和高中的初戀。因為自己的貽誤。在這個最富生命力的收獲季節,卻與心儀的高等學府擦肩而過,心里像是被針扎似的絞痛,止不住空前絕后地蒙被大哭。當我從崩潰的邊緣茫然醒來時,已整整三天三夜水米未進,家人因為太大的打擊和太多的失望,突然間變得沉悶起來。面對鄰里鄉親和路人的背后指點,父親的責罵和母親喋喋不休的數落,我恨不得鉆進地洞,于是生平第一次開始畏懼陽光,怕見熟人,更害怕聽到同學接到高校錄取通知書的消息。就這樣每天拖著昏昏沉沉、酸軟無力、萎靡不振、無精打采、疲憊無助、失魂落魄的身體,心被萬念俱灰的哀傷一點點地吞噬著,半夢半醒中時常夢見那張日夜思念的高校錄取通知書,夢見自己正和初戀情人依偎在大學校園的草地上……從夢中醒來,耳邊卻再次回響起父親的訓斥,老師的諄諄教導和初戀情人的叮囑和約定。父親的教誨卻變得越來越鉆心刺骨、令人不安。沉寂一段時間后不甘失敗和洗去恥辱的激情復燃,懷著“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的決心與“知恥而后勇”的抱負,暗自發誓一定要考入自己理想中的高校去繼續高中時代那段純真的愛情,演繹一段牛郎織女高校相會的現代愛情經典……于是我撇開所有的委培、自費等上大學的機會,重新拾起書本,打起背包,帶著一腔倔強開始了忍辱負重的復讀生涯。
第二年,帶著太多的希望和壓力,我重新走進了考場,也許是命中注定我與高校無緣。盡管經過一年的辛勤奮戰,但最終由于眼高手低的原故,未能收到那張理想中的高校錄取通知書。當我從心灰意冷中堅強地站起來,準備再次復讀時卻意外地收到一所中專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原來父親背著我填了中專志愿),頓時,我感到奇恥大辱、天昏地暗、無地自容,然而又束手無策和無可奈何若不去讀中專我將面臨失去一切經濟支持。回想一年來挑燈夜戰,為沒完沒了的模擬考試和排山倒海般的題海戰術所付出的艱辛,失眠、憂郁、恐懼、壓力、迷茫、失落、理想、憧憬……酸甜苦辣全涌上心頭,眼前一片漆黑,頭腦一片空白。沒想到一年的苦苦奮斗,換來的竟是這樣無情的現實!我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最后一線希望也隨著一紙中專錄取通知書徹底破滅,相約大學校園的海誓山盟變得越來越渺茫。面對遠去的大學校園和初戀同桌,深深地陷入成者王侯敗者寇的尷尬窘境,我知道從此將天各一方了。有一天夜里半夢半醒中,我走進了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那一望無際的校園里矗立著寬敞明亮的教室、食堂和圖書館,大片的綠蔭草地、溫馨的人工草皮足球場和塑膠跑道,成群結隊的俊男靚女,一遍又一遍從我眼前閃過,讓人眼花繚亂,激動不已。我忽而在足球場上英姿勃發,忽而在教室里、草地上和初戀同桌談笑風生,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之中!當我從甜甜的美夢中咯咯笑醒,再次墜入夢鄉后,卻夢見自己又坐在了灰色的考場上。
從此,我經常夢見高考,
“黑色七月”成了我永久的夢魘。夢的內容循環往復,不外乎是坐在考場上卻一道題都答不出;或者是考試都要結束了卻只做了幾道題;或者是出去解手回來時同學們都已交卷;或者是交了試卷才發覺還沒有寫名字;或者是偷看被監考老師抓住;或者是想偷看同學的題但卻一道題都看不清楚;或者是去看紅榜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或者是收到錄取通知書后才發覺名字不是自己的;或者是別人都參加工作了自己還在反反復復復讀,最后還夢到復讀了好幾年什么學校都沒有考上等等。夢的內容萬變不離其宗,學校還是原來的學校,教室還是原來的教室,所不同的是一起考試的同學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陌生。這樣的夢境一直折磨著我,所幸的是每次醒來我都有這樣一種感嘆——“幸好是一場夢”。
也許是大腦思維自身開始產生逆反意識的緣由,久而久之,每當舊夢重做時,甚至會出現在夢中自己安慰自己的現象,居然會在夢中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不必去理會它等等。為了徹底解脫考試夢魘的困擾,中專畢業參加工作后雖未能脫產到大學校園了卻心愿,但拿了函授本科后又經過了八年的自考拿了含金量很高的自考文憑。至此,盡管這個問題其實已經解決,可這一切努力卻始終未能讓高考夢結束,它仍然時常出現在我的夢中。尤其最近幾年每次夢到這一情形,都會重新體會當時極其無助和惶恐不安的感受,夢中的痛苦感受依然清晰可見。慢慢地我發現每當現實生活中遇到壓力和考驗時,就會喚起內心深處的焦慮和不安,這種焦慮就會進入夢中化成了曾經的考試焦慮。
歲月更迭,時過境遷,往事已散去,空留過眼云煙。回憶十六、十七年前那充滿火藥味的“黑色七月”,天空是灰色的、教室是灰色的、同學們的臉也是灰色的,然而卻悶熱得透不過氣。在壓抑、窒息、著急、緊張和惶恐中,一場一場的考試,做的什么題已記不起來,只想這樣的日子趕快過去,特別是高考過后的苦苦等待和反復落榜,實在是讓人度日如年。那些忐忑不安和心灰意冷的日子,如今依然歷歷在目、刻骨銘心。每每遙想當年,那份傷感總是涌上心頭,猶如越戰余生的美國大兵患上戰爭后遺癥那般,我們也因為高考的失敗而患上了高考后遺癥,揮之不去,欲罷不能。無論白天你多么無憂無慮和灑脫倜儻,夜晚的夢境卻時常把你帶回空虛迷茫和軟弱無助的心急如焚之中。我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么非要帶著倔犟走這條獨木橋,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把高考當作是人生唯一的選擇。心有余悸之余,便開始后悔起來,后悔當初不該把自己的前途命運全都押在高考的籌碼上。假如時光能夠倒流,有機會讓我重新選擇,我將微笑著面對失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一朵花的枯萎去否定整個春天的存在!不因一棵枯樹而放棄整片森林!為自己的理想目標而奮斗,機遇隨時可見,只是你準備好沒有,因為條條大道通羅馬,東邊不亮西邊兜,行行可出狀元啊!
永遠的阿詩瑪
《阿詩瑪》,一部留存世間的優秀經典音樂電影作品;一個詩情畫意般最富有“愛情”韻味的名字;一位深深烙印在幾代人記憶中的夢中情人。其樸實美麗淡雅脫俗的外形猶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其完美的藝術形象,至今無人企及,無人能與之媲美,只要看上她一眼,都會有一種消魂蝕骨的感覺,所有的筆墨都無法形容她的美麗和善良。
第一次見到阿詩瑪,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有多大已記不起來了,總之,還沒有上學。但往往在你很小的時候,有一些事就是記得那么清楚,仿佛就在昨天。我清楚地記得在幺叔的皮夾子里見到了阿詩瑪的照片,就是那驚鴻一瞥,這個美好形象就深深地烙印在了我孩提的記憶里,成為心中永遠的阿詩瑪情結。人就是這么一個復雜而感性的東西,雖然那時我是那么的小,因為一張照片的緣故便開始了在漫無邊際的幻想中懵懵懂懂地喜歡并思念一個未曾相識的人。從此,阿詩瑪的形象在我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那張熟悉的面孔影子般地守候在我的天空,伴隨著我成長。每每遙望繁星閃爍的夜空,浮想聯翩地思念著阿詩瑪那令人感動和熟悉的容顏時,好似冥冥之中早已和她定下情緣,總覺得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有個阿詩瑪正在等待著我。多年后,我終于在一場露天電影中見到了活生生的阿詩瑪,銀幕中的阿詩瑪比照片中更漂亮更動人,我被金子一樣美麗閃光的阿詩瑪和悲壯的故事結局感動得淚流滿面,久久不能平靜。雖然明白阿詩瑪等的人是阿黑哥而不是我,但已無法從她的花容月貌和清逸脫俗中逃離,從看見她的第一眼起我即被她嬌羞微紅的俊俏臉龐和含情脈脈的眼神徹底融化和俘虜,從此深陷其中,陶醉其間,心潮起伏,思念永相隨。
直到今天,每次重新聆聽《阿詩瑪》深情靈動的歌詞和婉轉悠揚的旋律時,舊日影像就會瞬間浮現在眼前,她生動的影像和歌聲再次把我帶到神秘秀美的云南阿著底,感受勤勞勇敢、熱情洋溢的彝族撒尼人在重重石峰和漫無邊際的紅土地上載歌載舞、生生不息的光景。在那淡雅清幽的長湖旁,聰穎美麗的阿詩瑪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生機盎然,楚楚動人。她晶瑩剔透、烏黑閃亮的雙眼帶著一絲絲嬌羞和企盼,微微抬頭深深凝望,清純迷人的獨特風姿輕輕地吟唱出悠揚縹緲、清涼透徹的婉轉歌聲,深邃悠揚地從天際云端隱隱傳來,如流水般在這靜靜的山谷里流淌跳躍。然而,熱布巴拉的兒子阿支放出洪水卷走了美麗的阿詩瑪,頓時,音樂如雷霆震顫,只見一陣烏云雷雨后,退去的洪水上漫漫地漂浮過來一朵鮮艷的山茶花,阿黑捧起山茶花大聲呼喚著阿詩瑪的名字,頓時水面震蕩,漸漸升起一座座千仞峭壁,頃刻之間,上升的陡崖奇峰屹立成無邊無際的石林。悲憤的阿黑在這千百座拔地而起的石頭森林中尋找著阿詩瑪時,神秘幽深的石林里傳來阿詩瑪清純婉轉的歌聲:
“天造老石崖,石崖四角方,這就是我存身的地方,從今后我和你們不能在一起,我們還是同住一鄉,云散我不散,日滅我不滅,我的影子永不散,歌聲永不歇,只要你們來叫我,我就回答”。洶涌澎湃間,阿詩瑪依依不舍的回應聲和阿黑哥凄涼深情的呼喚聲在這片神韻流動的石林中回蕩。美麗的彝族女兒阿詩瑪已經變成山峰,屹立著眺望遠方,化作回聲,永遠的蕩漾在彝族撒尼人的心底。
光陰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趕少年。不知又過了多少年,當我們有幸來到天下第一奇觀的云南石林尋找阿詩瑪的影子時,我們才知道原來阿詩瑪的扮演者叫楊麗坤,是楊麗坤演活了阿詩瑪,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在中國,她的存在讓絕大部分女演員失去光彩;當時男青年給姑娘的美麗打分時,她被作為一百分的評判標準。今天她創造的金花、阿詩瑪兩個藝術形象給云南人民帶來的經濟效益超過了一千億元人民幣。從1954年楊麗坤剛剛進入云南省歌舞團算起。到1964年被打倒,她的藝術生涯只有短暫的十年,可這個十年中她所創造的金花、阿詩瑪這兩個藝術形象,從藝術形象、經濟效益、時間考驗這三個標準衡量,國內至今沒有一個女演員能夠超越楊麗坤。只有她才能把古老的彝族神話演得如此惟妙惟肖。
令人痛心的是阿詩瑪和楊麗坤的人生結局都同樣悲慘,當楊麗坤將阿詩瑪這個經過撒尼人民千錘百煉而歷久彌新的愛情故事拉開悲壯序幕的同時,也拉開了自己悲壯的序幕。歷史往往就有如此驚人的相似之處,故事中的阿詩瑪是云南阿著底的彝族姑娘,楊麗坤也是云南普洱縣磨黑鎮的彝族姑娘,銀幕中的阿詩瑪遠遠的離開了熱布巴拉家。從此不憂傷,但變成了石頭;楊麗坤在影片拍攝完最后一個鏡頭后,就被打成“修正主義文藝路線的黑苗子”,因而被折磨得精神失常。在那個黑白顛倒的荒唐歲月,楊麗坤的處境比阿詩瑪在熱布巴拉家還要可怕,楊麗坤雖然沒有變成石頭但變成了瘋子。更未曾料到的是楊麗坤自1964年被整成精神病后,再也沒能痊愈過,其變形后的體貌根本無法讓人將她與美麗這個詞聯系到一塊,直到2000年去世。如今楊麗坤已經真正遠遠離開了“熱布巴拉家”,肯定再也不會憂傷了。如流星劃過了夜空的她,生如夏花般燦爛,死如秋葉般沉寂,她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追思,每當感觸美麗的云南風光,聽到富有彝族撒尼特色的音樂時,自然而然就聯想到阿詩瑪,就會把人帶到巧奪天工、峭壁千仞、靈犀萬分、神秘莫測的云南石林,仿佛又看見阿詩瑪在那里翹首等待阿黑哥的到來。楊麗坤,一個美得不可思議的精靈,一個才華橫溢的明星,一個受盡磨難的天才,已經永遠被定格在那些歷史的膠片中,使她永遠不老的容顏成為絕版,存留在我們心中,成為我們永遠思念的夢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