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研究的三個基本概念辨析

[摘要]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出現的歷史現象。實現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我國從80年代到下世紀中葉的宏偉戰略目標。要比較正確地從理論上來探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涉及到三個層次的問題:一、什么是現代化?二、什么是社會主義現代化?三、什么是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正確認識和界定這三個問題，對于我們更好地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有著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現代化;社會主義;中國特色

[中圖分類號]D616[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2 — 0018 — 03

要比較正確地從理論上來探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涉及到三個層次的問題:什么是現代化?什么是社會主義現代化?什么是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長期以來，人們對這三個基本概念內涵的界定和解釋，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等，沒有進行過更精致深入的考察。由于對這些概念界定的理解不一致，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研究中，現代化、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常常混用。由于我國已進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新的發展階段，正確認識和界定這三個概念的內涵，對于我們更好地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新局面，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什么是現代化

“現代化”這個名詞，是用來概括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經濟社會急劇轉化過程中總的動態的概念。這個概念，近半個世紀以來，在社會科學文獻中使用得相當廣泛。但由于人們認識問題的角度和視野的不同，對現代化的理解和概括也不一樣，呈現出多樣性和不斷深化的特點，從而使“現代化”一詞的界定迄今尚無公認。綜觀中外學術界對“現代化”的界定，可將眾多的現代化概念劃歸到廣義和狹義兩種詮釋路徑中。廣義上，現代化多層多面，涉及近代以后所有國家之所有領域的變革。“近代以后”體現其時間范疇，“所有領域”體現其空間范疇。狹義上，現代化的起源也要追溯至近代初期，但其研究的論域則有“所有領域”歸之為“某一特殊視閾”，諸如經濟現代化，政治現代化、社會現代化、制度現代化等。

綜合國內外專家學者對現代化的理解和闡述，筆者認為，對現代化涵義的表述應該具備以下幾個前提:首先，必須說明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特定歷史階段，在時間上有特定的歷史跨度。其次，必須體現現代化所應具備的本質特征。最后，必須體現現代化所應具有的時代內容。因此，筆者認為，現代化主要指各個國家先后借助于科學和技術的發展，大大提高生產力，導致傳統社會發生深刻的變革，實現社會全面進步的歷史進程。這樣的表述其意義在于:1.突出了科學與技術的發展對于現代化這一歷史進程的決定作用和先導作用。2.說明了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的特定歷史階段。因為正是人類歷史的第一次科技革命，導致了人類社會從傳統的農業社會轉變為工業社會，開始了現代化的第一階段，界定了現代化這一特定歷史階段的起點。3.說明了現代化是一個進步的、動態的歷史過程，而不是一種現成的、既定的狀態;現代化是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而不斷發展。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其科學技術、經濟文化與社會結構，都處于發展變化之中。19世紀有19世紀的現代化，20世紀有20世紀的現代化，21世紀有21世紀的現代化。這個時代屬于現代化的東西，到另一個時代就被視為落后的，因此，現代化是一個不斷演變的，具有時代內容的概念。4.突出說明了現代化是一場深刻的社會變革過程。現代化是一個內容豐富，多層次、多方面的社會變革或革命過程，一個國家的現代化不僅包括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而且包括各階級和階層人們的生活方式;不僅包括物質文明，而且包括精神文明。任何國家的國民經濟都是一個有機的整體，當代各種不同類型的社會都是一個完整的系統、所以現代化不能片面強調某一方面，而忽視其他方面。

綜上所述，可見現代化一詞含義廣泛，既是一個歷史范疇，又是一個世界概念。世界各國的現代化，一方面，存在著普遍性，也就是在經濟實力和生產技術上以及社會活動的某些方面，是具有共性的，從而是可比的。另一方面，又存在著特殊性，也就是在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方面，是具有個性的，一般是不可比的。

二、什么是社會主義現代化

現代化從發端的那一天開始就和社會主義結下了不解之緣。以商品經濟發展和市場機制為動力的現代化產生了利益分化和利益矛盾，這種矛盾在資本主義形式下發展到極端。馬克思和恩格斯所創立的科學社會主義正是以解決這種矛盾的面貌出現的，現代化在資本主義的發展中推動了社會主義由空想到科學的飛躍，同時伴隨著資本主義現代化的世界擴張把社會主義主張擴散到世界各地。社會主義被東方落后國家在求得獨立、民族解放和追求現代化中所接受，成為這些國家的社會制度和發展道路，社會主義現代化由此產生。

相對于資本主義現代化，社會主義現代化面臨的挑戰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如何解決社會主義與現代化的矛盾。這個矛盾產生的主要原因在于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是以對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分析為根據的，是以工業革命造成的社會化大生產為基礎的，它需要解決在現代化基礎上的后現代社會發展面臨的矛盾，實現共產主義。而發生社會主義革命的落后國家則處于傳統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變之中，它需要解決向現代社會轉變中社會的矛盾，為了完成本來應由資本主義完成的現代化。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是超現代化的。用超現代化的社會主義理論來實現現代化，自然會出現矛盾。二是，如何在與資本主義現代化和平共處中實現自身的發展。從整個世界歷史發展的總方向或趨勢看，資本主義現代化與社會主義現代化是前后相繼的，但從特定的世界歷史和發展階段看，它們又是共存的。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到十月社會主義革命以后，現代化才由獨姓“資”而分化為資本主義現代化和社會主義現代化。然而，它們都不是純粹的姓“資”或姓“社”，都不是毫無歷史聯系的。前者的存在和發展不但離不開后者的存在和發展，而且還為未來西方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繼續準備著更發達的現代化的條件;后者不僅它的產生離不開20世紀以前的資本主義現代化的發展，而且它的存在和發展也離不開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的存在和發展，它的實現程度不僅取決于它的傳統社會為它準備的前提條件如何，而且更取決于它對資本主義現代化的開放度和吸收的能力如何。

綜合以上分析，筆者認為，“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基本含義可具體闡述為:在世界歷史條件下，社會主義國家在堅持社會主義制度的基礎上， 為解決自身的發展問題，借鑒資本主義現代化的一切肯定成果的同時，努力克服和避免資本主義現代化過程的苦難和屈辱，實現社會全面進步的歷史進程。

首先，社會主義是實現現代化之根本。正如鄧小平同志指出的那樣:“我們搞的現代化有個名字，就是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很多人只講現代化，忘了我們講的現代化是社會主義現代化。我們干四個現代化，人們都說好，但有些人腦子里的四化同我們腦子里的四化不同。我們腦子里的四化是社會主義的四化。他們只講四化，不講社會主義。這就忘記了事物的本質，也就離開了中國的發展道路。這樣，關系就大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不能讓步。” ①可以說，現代化一經同某種社會制度相結合，它就總是反映這種社會制度的特殊要求，主要為在這種社會制度中占統治地位的階級的利益服務。離開社會主義制度，現代化的方向、本質和前途必然發生轉變，“社會主義”這個“名字”決定著一國現代化事業的“本質”和“發展道路”。

其次，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借鑒和吸取資本主義現代化的一切肯定成果。當今世界，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一球兩制”將是一個長期的客觀現實。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歷經百年發展，創造了許多先進技術和科學的管理方法，并將在經濟、科技、軍事等方面繼續占有優勢。鄧小平曾經指出:“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② 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在現代化的進程中，既要堅信社會主義必將取代資本主義，同時也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取代的長期性、艱巨性與復雜性，注重在取代的過程中吸收和借鑒資本主義一切有利于中國發展的文明成果和經驗。為此，就必須隨時關注世界潮流，緊跟世界生產力、文化等發展的動向和趨勢，借鑒一切可以借鑒的經驗，不斷否定自身僵化的、不適應歷史發展潮流的東西，在與資本主義現代化的比較中彰顯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最后，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努力避免和克服資本主義現代化過程中的弊端。資本主義現代化的弊端是多方面的，它既表現在資本主義現代化的醞釀和起步階段對廣大落后地區血與火的征服和掠奪上，也表現在資本主義現代化發展初期對廣大雇傭勞動者的殘酷剝削和經常爆發的周期性的經濟危機上，更表現在兩次世界大戰對人類物質和精神財富的毀滅性的破壞上。就今天而言，資本主義現代化經過三百多年的發展，仍存在著失業、經濟滯脹、環境污染、資源消耗過度、人的異化、道德理想的破滅等等問題。社會主義現代化屬于后發型現代化，而且是與消滅私有制聯系在一起的，因此它應該比資本主義現代化更為自覺，具有更高的社會目標，為各國實現現代化走出一條“代價最小”的道路。既要“占有資本主義制度所創造的一切積極的成果”，③ 又要避免資本主義現代化所造成的種種弊端，實現對資本主義現代化的超越。

三、什么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

列寧曾經指出:“一切民族都將走到社會主義，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一切民族的走法卻不完全一樣，在民主的這種或那種形式上，在無產階級專政的這種或那種類型上，在社會生活各方面的社會主義改造速度上，每個民族都會有自己的特點。” ①列寧的這段話告訴了我們，不同的國家和民族，如何發展社會主義，如何實現現代化，都會有自己不同的特點或特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作為一個具有特定含義的范疇，表明了中國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獨特道路和在整體上形成的富有中國特點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模式。應該說，這個提法涵蓋了這樣幾層意思:一是它既規定了現代化的總目標，又界定了現代化的社會主義之根本性質，還突出了中國的國情這個現代化的立足點和出發點;二是它體現了現代化的一般原理和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原理以及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特殊規律;三是表明在實現現代化之前不可能搞純而又純的社會主義。除了對外堅持開放，吸收和利用資本主義現代化的一切肯定的成果外，對內還必須依照憲法和法律在一定時期和一定的范圍內發展社會主義的國家資本主義。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首先是社會主義現代化，是與資本主義現代化有著根本區別的現代化，其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是區別于其他模式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有自己獨特特點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最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是處在演進過程中的現代化，其特色會隨著新問題的出現與解決而有所發展。

首先，社會主義現代化相對于資本主義現代化而言，其本質區別在于:第一，從所依托的社會制度看，社會主義現代化在經濟上依托公有制，在政治上依托人民民主專政。而資本主義現代化在經濟上依托私有制，在政治上依托資產階級專政。第二，從現代化的實現方式來看，社會主義現代化能夠自覺保證社會成員平等享受到現代化獲得的文明成果，實現現代化各方面的協調發展。資本主義現代化則造成嚴重的兩極分化，以及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激烈沖突。第三，從現代化的目標上看，社會主義現代化在發展生產力，使人擺脫對人的依賴關系的同時，致力于使人擺脫對物的依賴性，實現人的全面發展。資本主義現代化在使人擺脫人的依賴性的同時，又使人陷入到對物的依賴中，造成資本對人的統治與奴役。

其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相對于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現代化而言，其主要特色在于:第一，在理論上，突破了傳統的社會主義觀念，正確理解和發展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的理論，避免了蘇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出現的失誤。鄧小平通過總結幾十年來社會主義國家開展社會主義建設正反兩方面的經驗與教訓，根據我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實踐的經驗，提出了關于社會主義本質理論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明確了社會主義的本質在于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明確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同于傳統社會主義的過渡時期和共產主義的低級階段，這就突破了長期以來追求“一大二公”的社會主義傳統觀念，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提供了一個科學定位，再次把科學社會主義置于現實的基礎之上。第二，在實踐上，解決了商品與市場的關系問題，突破了蘇聯計劃經濟的工業化模式。長期以來，市場經濟就是資本主義的同義詞，搞市場經濟就被視為搞資本主義。直到改革開放后，關于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的屬性問題，還曾一度爭論不休。對此，鄧小平解放思想，大膽創新，以馬克思主義者的勇氣和態度，科學地回答了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的關系這樣一個難以回答的重大課題。他十分明確的指出:“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不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別，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計劃和市場都是經濟手段。” ②依據鄧小平這一理論，并依據我國的基本國情，中國共產黨幾代領導人探索出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一現代化經濟發展的模式。第三，在對外關系上，正確解決了社會主義現代化與資本主義的關系。任何國家，不論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只要進行現代化建設，實行社會大生產的方式，都必然要融入世界現代化大潮中，閉關自守是無法生存的。由于我國生產力發展水平遠遠落后于發達國家，要追趕世界現代化步伐，利用資本主義的已有成果是最直接的途徑。對此，鄧小平曾鮮明的指出:“我們要有計劃、有步驟地引進資本主義國家的先進技術和其他對我們有益的東西，但是我們決不會學習和引進資本主義制度，決不學習和引進各種丑惡頹廢的東西。” ③這就正確處理了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關系，使中國現代化既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資本主義，又有條件避免資本主義現代化的災難性后果。

最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相對于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而言，其特色主要體現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實施過程中具體的發展步驟、路線、方針和政策方面。如越南在革新開放以后，在所有制政策方面，沒有和我國一樣，劃一條“以公有制為主體”的“紅線”，它對本國發展階段的定位，不同于我們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而是處于“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初級階段”。老撾人民民主共和國則把本國目前的發展階段定位在“為向社會主義過渡準備起碼條件的階段”。“現代化不是數學公式、科學模式或某種邏輯學結構，而是在不同文化背景下，沿著不同國家民族社會歷史的獨特道路來實現的。” ④即使同為社會主義國家，由于過去所經歷的歷史過程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經濟底子和發展水平也不同，要進行現代化，必然是各具特色的，不可能千篇一律。

總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實踐中的偉大創造，是對科學社會主義、人類文明的新貢獻。作為一種新型的理論形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適應了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的客觀要求，代表了中國社會發展的方向。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只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才能發展中國，這是歷史的結論和現實的需求。

〔責任編輯:敖紅〕

注:

①《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04頁。

②《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3頁。

③《馬恩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69頁。

①《列寧全集》第23卷，北京民出版社，1952年，第64-65頁。

②《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3頁。

③《鄧小平文選》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68頁。

④司馬云杰著，大道運行論，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0年，第68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