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民工的擇偶困境及應對方式研究

[摘要]青年民工的擇偶問題不僅是青年個人的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問題。青年民工因經濟制約、工作時間長、同性集聚、流動頻繁、身份尷尬等因素導致擇偶困難。政府或相關主體應通過保障民工基本權利、構建異性交流平臺、完善婚戀中介市場、著力發展縣域經濟等路徑來直接或間接地解決青年民工的擇偶難題。

[關鍵詞]青年民工;擇偶困境;社會化

[中圖分類號]G913.13[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2 — 0094 — 03

一、問題的提出

據國家統計局統計，2004年全國有農民工約為1.18億人，從年齡結構看，16-30歲的占61%，31-40歲的占23%，農民工平均年齡為28.6歲;從性別結構看，農民工以男性為主，男性占比為66%。大量農村勞動力走出村莊，進入城市，既形成了新的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也引發了新的社會現象和社會問題。

從年齡結構可以看出，農民工大多屬于青年，這些青年中的不少都未結婚。“五普”資料顯示，農村外流人口中，15歲以上未婚者占有較大比重，約占20.3%，高于城鎮和農村常住人口的17.6%和19.4%的比例，其中跨省、自治區、直轄市的流動人口未婚比例高達29.2%。〔1〕據20世紀90年代的一次調查顯示，無錫4.9萬打工妹中，未婚比例高達81%，而當地14.5萬同行業女工中，未婚比例僅為23%。〔2〕白南生的研究表明，在全部農村勞動力中，未婚者不足1/5(18.3%)，而外出勞動力中，未婚者卻接近一半(48%)〔3〕。雖然這些數據差異較大，但可以肯定的是，青年民工中的未婚比例比較高，青年民工擇偶問題較其他群體要嚴重。

從社會化角度看，處于青年期的人們通常都面臨了兩個重要的社會化任務:一是要尋找自己賴以謀生的職業，即立業;二是要建立起自己的婚姻家庭，即成家。這兩項社會化的任務幾乎是人們青年時期的全部生活內容。對于青年民工來說，他們同樣面臨著這樣兩項任務。盡管他們進城的主要目的是打工掙錢，但無論他們自己是否意識得到，無論他們是否有某種準備，擇偶這一事件卻總要被動或主動地發生在他們身上。戀愛擇偶和生兒育女既是他們所面臨的生存問題，更是他們所面臨的發展問題。〔4〕從現實情況看，青年民工因自身條件或外在因素的限制，大多面臨著擇偶難題，青年民工群體出現了好多大齡未婚青年。雖然婚姻是個人的事情，但如果一個階層或群體中的相當多的人成婚遇到困難，那么這就不僅是一個個人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

家庭婚姻問題是社會學研究的重點和熱點問題。但綜觀當前婚姻家庭研究，其主題明顯偏向于離婚、家庭結構等方面，而較少關注婚戀擇偶問題;其對象亦著重于大學生、白領等群體，而很少著眼農村青年，青年民工等階層。而回顧目前國內關于農民工的研究，可以發現大部分研究的視角往往是從宏觀的層面。在經濟學、人口學視野的范圍內展開探討，涉及到農民工的流動原因、生存條件、管理政策、經濟待遇、權益保護、工傷保險等。從社會學角度進行的研究則較多地關注于農民工在城市中的求職工作、關系網絡、社會支持、城市適應、教育培訓等。〔5〕而對占外出打工者絕大多數的青年民工的婚姻家庭現象與問題則較少關注，相關的研究也非常少，青年農民工的婚姻家庭問題依然未能引起研究者的普遍關注。

二、問題的分析

青年民工擇偶困難是多元因素作用的結果，既有其自身的因素，也有社會的因素，但更多的是社會環境的因素造成的。具體而言，青年民工擇偶的制約因素有以下幾個方面:

1.經濟因素。民工的工資水平較低，經濟收入有限，一些企業往往把最低工資標準當作實際支付給農民的工資標準，農民工的工資水平與物價水平和消費水平的提高不成比例。據湖南、四川和河南已有的抽樣調查，農民工月平均收入不到城鎮職工平均工資的60%，實際勞動小時工資只相當于城鎮職工的1/4。較低的收入制約了民工生活的改進和居住的優化。為了盡量減少生活支出，很多民工處于居無定所的狀態。根據部分城市調查，在制造業和工礦企業中，雖然不少企業有集體宿舍，但居住擁擠不堪，經常是幾十人擁擠在同一個棚屋中;也有不少農民工居住在廉價的郊區農民搭建的棚屋中。這樣的收入水平和住居狀態使得他們不敢輕易在城市去尋找婚戀對象。

在城市無法找到婚戀對象的情況下，不少青年民工都選擇了回農村找婚戀對象，即利用年末回鄉期間擇偶，這就是近年來在農村地區出現的“快速婚姻”或者“閃電婚姻”現象。雖然青年民工能夠回鄉找婚戀對象，但不少青年民工卻不敢輕易談婚論嫁，因為結婚是需要成本的，如吳燕民、金巖對吉林某村的調查顯示，農村青年結婚彩禮錢大致為2.5—3萬元。如果禮錢沒有達到這個數字就要用物質補償，結婚時的被褥、家具、電器、首飾等男方也要出錢，直至結婚費用達到2.5萬元甚至更多為止。〔6〕高額的婚戀成本使得青年民工即使在農村找到對象，也不敢談婚論嫁。

2.時間因素。據湖南、四川和河南的抽樣調查，農民工月實際勞動時間超過城鎮職工的50%。國家統計局2004年所作的典型調查顯示，農民工日工作時間11個小時，每月工作時間超過26天。謝建社的研究表明，民工打工期間平均每周工作74.2小時，每天工作10.6小時，沒有雙休日和節假日……珠江三角洲的農民每天工作12-14小時者占46%，沒有休息日者占47% 〔7〕。從這些數據可以看出，農民工的工作時間相當長，且休假休息時間很少，這種長時間無休假的工作狀態剝奪了青年民工外出交流和休閑的機會，不少農民工基本上處于工作、吃飯、睡眠這樣一種原始簡單的工作生活狀態。時間因素不可避免地成了青年民工擇偶的約束因素。

3.空間因素。因產業集聚和勞動特性，青年民工的工作性質有明顯的“同性聚集”的特征，大多數青年民工都生活在很小的空間里。從現狀看，青年男工大多工作于建筑行業和制造工廠，從事建筑業的民工常年生活在建筑工地上，很少有出外的機會。而工作于制造工廠的民工也因工作任務的繁重和工廠規章的限制也很少有出外的機會。青年女工大多在輕紡工廠和制造車間，這些人常年生活在工廠封閉的環境里，外出交流的機會也不多。一個女工的描述表明了這一情況:我工作的那條流水線，清一色是女同胞。每天除了機器，幾乎不需要和人交流。下班直接回到宿舍，又是女人國，如果不出去走走，甚至整天都見不到一個男生。〔8〕實際上，很多民工都是日復一日地重復著宿舍—工作地點—宿舍的循環過程。這種狹小封閉的循環過程形成了對青年民工擇偶的空間上的約束機制。

4.流動因素。 青年民工群體的生活和工作是不確定的，流動十分頻繁。青年民工的流動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城鄉之間的流動，絕大多數民工都是年初進城打工，年末回鄉過年，如此往返，反復不斷。二是城市之間或者城市內部流動，不少青年民工缺乏一份穩定的工作，從事的多是暫時性的工作，為了找到新的或更好的工作，青年民工因此頻繁流動。而流動使婚姻的可能性變得越來越小，原來想以婚姻為目的的男女，可能因為流動狀態，因為居無定所，因為一次偶爾失業的出現而無法協調他們的關系，從而走向陌路。尋求穩定和安居是人們的普遍的心態，尤其對想確定婚戀關系的群體而言，這種心態表現的更明顯。一旦要談戀愛，戀愛主體一定會思量戀愛對象的生活和工作的穩定情況。青年民工漂泊不定的特征影響了他們的戀愛擇偶。

5.身份因素。有些青年民工身邊有異性群體，也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接觸異性群體，但卻因身份的差別而沒有找到適合的婚戀對象。民工群體雖然生活在城市，但與城市市民階層是相脫離的。流入城市的農民在城市社會分層體系中處于底層，市民在潛意識里是看不起民工群體的。這就導致市民群體不愿跟民工群體談婚論嫁，民工群體也因對自身條件和本人能力的自卑而不敢去接近市民群體。有調查表明，農村流動人口作為外來者，基本上與流入地社會沒有很多的交往，這在新生代農民工那里也是一樣:他們中只有21.6%的人與周圍的當地人經常有交往，占48.6%的人不經常交往，另外還有10%和19.7%的人與周圍的當地人基本沒有交往和完全沒有交往〔9〕。兩類群體或不愿接近或不敢接近導致了這兩個群體的隔膜和疏離。雖然民工群體和市民群體都生活在城市這個共同的空間里，雖然從外表和穿著上看，民工群體(尤其是青年民工群體)與市民群體是沒有差異的，但他們覺得和市民群體中的人談婚論嫁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們通常不會也不敢把擇偶目標定位于市民群體。雖然民工群體不敢把擇偶對象定位于市民群體，但可以將婚戀對象定位于民工群體自身。但這種定位也有問題，尤其對女性民工群體而言，把婚戀對象定位于民工群體并非內心的意愿，很多民工走出了農村，就根本沒有再扎根農村的想法了。因而在婚姻這種終生大事上，也就不愿再定位于農民群體了。青年民工脫離農村扎根城市的想法使得他們在婚戀上也就出現了尷尬境況，即與民工群體而言，找農民群體的一員雖然可能，但自己卻不愿意;找市民群體的一員雖然自我愿意，但卻不太可能。

三、問題的應對

從現實看來，目前青年民工的擇偶困境已經影響到民工的生活和行為了，尤其是隨著年齡的增大，民工的危機感和壓抑感更凸現了，在不正常的心態下，做出了不正常的行為。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因情感壓抑而帶來的心理危機。愛情是青年最需要的情感類型，而青年民工的愛情卻受到了過分的壓抑和掩藏。這就使得青年民工表現出較嚴重的心理危機和精神迷茫狀態。青年民工因缺乏愛情這種情感的涵養和滋潤而表現出無聊、苦悶、煩躁和空虛的情緒狀態。二是因生理壓抑而帶來的社會危機。生理需求是人類需求的重要組成部分，于青年而言，最有張力的生理需求是性需求。不少青年的性需求得不到滿足，于是就出現了非常規的滿足路徑，包括性騷擾、性侵犯、性暴力和強奸等。隋曉明認為，民工的性騷擾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長時期的性壓抑造成的，生存的壓力、外界的誘惑、生理的需要綜合在一起產生性需要，有的極力克制壓抑造成心理負荷，有的則成為一種病態的釋放行為，如性騷擾、性暴力等，嚴重的會導致強奸等暴力行為，對無辜的人群造成傷害。〔10〕青年民工的擇偶困境不僅導致了青年民工的壓抑苦悶，也帶來了一系列社會問題，為了保障青年民工的健康發展和社會的和諧穩定，全社會需關注青年民工的擇偶問題，并采取可行的措施幫助青年民工找到合適的婚戀對象，解決擇偶難題。

1.保障民工基本權利。目前，城市農民工在休息休假、社會保障、基本福利、教育培訓等權利沒有得到很好的保障，城市職工享有的相關權利農民工無資格享有，農民工作為城市發展的積極貢獻者，卻不能分享發展所帶來的收益，這不符合共建共享的原則，也有悖于公平公正的原則。政府應加強執法力量，督促企業嚴格執行《勞動法》等相關法律，以保障民工的工資獲取、休息休假等權利。政府應利用公共財政資金建設廉租房等社會基礎生活設施，以改善民工的生活工作環境。政府作為公共產品的主要供給者，作為財政資金的支配者，不應忽視自身的服務職能和保障職責。同時，政府應盡可能增加民工福利支付，不僅給民工提供基本消費性福利，也應提供生產性福利，如教育培訓，以使青年民工獲得促進自身發展的機會。總之，在政府和企業等相關主體的推動和支撐下，盡可能地保障民工的生存和發展權利，盡可能地給予民工與城市職工相同的用工和福利待遇。

政府積極主動地保護農民工權利，改善農民工待遇，不僅是促進公平的有效措施，也是推動城市化進程的內在要求。農民工現象是社會轉型中的一種暫時性現象，不可能也不應該長期存在，而解決農民工問題的根本路徑主要有兩條:一是部分農民工的市民化;二是部分農民工回鄉就業。當前，城市政府積極保障農民工各種權利，實際上是在積極推動農民工的市民化，也就間接地推動了城市化。這種城市化是一種漸進健康的城市化。城市政府應轉變觀念，不應固執地認為農民工是外來人，而應認識到部分農民工將成為城市人，成為本地人，解決他們的生存發展問題，就是解決城市的民生問題。

2.構筑異性交流平臺。企業內部或企業之間，可以組織青年開展聯誼交友活動，豐富青年民工的業余生活，擴大青年民工的社交范圍，為他們擇偶提供平臺。有些地方開展的工礦企業與服裝企業的聯誼活動就是一種很好的方式。不過，仍有不少企業未認識到擇偶問題的嚴重性，很少開展職工聯誼活動。實際上，企業若能積極關注和滿足職工的生理和情感需求，將能激發職工工作的積極性，也能有效地消除職工中的不穩定因素。企業如果忽視職工需求，一味采取嚴格管理、扣罰工資等消極措施來約束職工，不僅效果不好，也往往需要付出較高的監督管理成本，得不償失，治標不治本。

工會作為工人權利的保障者，婦聯作為婦女權益的維護者，應針對青年民工的擇偶問題，采取積極應對措施。各級工會和婦聯組織不僅要轉變觀念，認識到民工群體也是工會或婦聯的服務對象，也要有所作為，著眼于民工的需求，采取適宜的滿足措施，急民工之所急，想民工之所想，這樣，工會和婦聯組織就能獲得民工的認同，工會和婦聯的組織功能和價值才得以體現。目前，工會和婦聯已將民工群體作為重要的服務對象納入到工作范圍之內，不過，它們的工作主要著眼于民工的工資保障、法律救護等，而對民工社會保障、福利保險、婚戀擇偶等層面關注較少。因此，工會和婦聯組織需分析民工需求，拓展服務內容，逐步將工作做深做細。

3.完善婚戀中介市場。目前，婚戀中介市場發展十分混亂，騙取錢財的較多，真正服務的較少，背離了中介組織的服務性特征。營利性的較多，公益性的較少，背離了中介組織的非營利性特征。中介組織的規范化運作不僅需要中介機構的行業自律，也需要政府的嚴格監管。當前，不少地方政府對中介組織的監管不到位，不少中介組織胡作非為。中介組織，尤其是婚戀中介，大多信譽掃地。通常情況下，青年民工群體即使找不到對象，也不愿求助于婚介機構，一是不相信婚介結構;二是無法支付高額婚介費用。而就婚介結構而言，大多數都是將服務對象定位于白領群體，很少將青年民工群體作為服務對象，出現了供求不均衡的情況。為了實現青年民工的婚戀需求與婚介機構的供給大致均衡，一方面，一些婚介機構應轉變觀念和服務對象，積極主動地將青年民工納入工作范圍;另一方面，對于青年民工類婚介機構，政府應在稅費征收上給予優惠，資格認定上減少限制。

4.著力發展縣域經濟。由于家鄉沒有就業機會和收入來源，不少民工都是被迫無奈才背井離鄉到城市打工，忍受城市人的歧視，過著十分落魄的生活，壓制著各種需求。如果縣域經濟發達，就業機會較多，將有不少民工會向家鄉回流。離土不離鄉的工作和生活狀態不僅能保障民工的基本收入，也能緩解因身份差異、流動頻繁、經濟困窘等因素的制約而造成的婚戀難題。發展縣域經濟，實現就地安置，一定程度上是解決青年民工婚戀難題的治本之策，因城鄉流動、城市就業導致的“快速婚姻”或“閃電婚姻”現象也就會有所消減。有專家指出，離土不離鄉是解決打工者擇偶難題和家庭穩定的最佳模式。大力發展縣域經濟，盤活鄉鎮企業，大搞第三產業，使農村勞動力就近務工經商，可實現農村經濟發展和農村社會穩定的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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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唐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