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罪名體系及其邏輯安排反映著一個時代的立法水準。《大清律例》的罪名體系由類罪名和具體罪名兩部分構成,類罪名代表了某類罪名的共同屬性,具體罪名則是類罪名的細化,清代《受贓》中,“受贓”屬于類罪名,其下所屬的11個條目屬于具體罪名。清代《受贓》以“贓”作為罪名劃分的邏輯起點,以因事或非因事、事前或事后、接受或聽許、主動或挾勢、特殊或一般(指主體)等作為區(qū)分標準,將贓罪分為賄賂罪、坐贓致罪、求索借貸罪、科斂罪和特殊主體犯贓。
〔關鍵詞〕 清代,《受贓》,罪名體系,賄賂罪
〔中圖分類號〕D909.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0)04-0137-04
罪名體系及其邏輯安排反映著一個時代的立法水準。罪名是犯罪本質特征的抽象概括,罪名立法模式的選擇,折射出一個國家刑事立法水平的高低,也影響到整個定罪活動的質量。〔1 〕 (P20-26)“法律體系的內在邏輯性對于法來說,不僅僅是一種形式上的要求,而且是法的內在生命”。 〔2 〕 (P333) 《受贓》是《大清律例》的重要組成部分,包括官吏受財、坐贓致罪、事后受財、官吏聽許財物、有事以財請求、在官求索借貸人財物、家人求索、風憲官吏犯贓、因公科斂、克留盜贓、私受公侯財物等律11條,例則因時變化,前后增刪修并達50條之多。總體上看,《受贓》在《大清律例》中自成體系,且其內部所設各項罪名亦以“贓”為法眼,渾然成體,構筑起一道嚴密的法網(wǎng),對懲治官吏職務犯罪,維護清王朝統(tǒng)治秩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一、清代《受贓》罪名模式的歷史沿革
罪名體系是按照一定體例、規(guī)則、秩序組合而成的罪名立法框架及表述方式。《大清律例》的罪名體系由類罪名和具體罪名兩部分構成。類罪名代表了某類罪名的共同屬性,具體罪名則是類罪名的細化。從清代《受贓》表述的贓罪分類立法和分類界定可以看到,“受贓”屬于類罪名,其下所屬的11個條目屬于具體罪名。“受贓”標明了此類犯罪的屬性,而其下屬的11個條目則概括了每一具體犯罪的構成要素和本質特征。
懲貪之法有完整文字可查,在唐代見于對“六贓”的界定。《唐律疏議·名例律·以贓入罪》疏議曰:“在律,‘正贓’唯有六色:強盜、竊盜、枉法、不枉法、受所監(jiān)臨及坐贓。自外諸條,皆約此六贓為罪”。具體講,唐代懲贓之法在《職制》律內(坐贓致罪隸屬《雜律》)做了詳細規(guī)定。〔3 〕 (P220-228,P479)
宋完全承襲唐制,所不同者,宋代把有關官吏贓罪的條款于《職制》律內分列三項:請求公事、枉法贓和不枉法贓以及受所監(jiān)臨贓。請求公事包括行賄和受人財代為請托;枉法贓和不枉法贓包括主管官員受賄枉法曲斷和“有事先不許財”,該款規(guī)定至明清發(fā)展為“事后受財”,屬賄賂罪范疇;受所監(jiān)臨贓包括官吏科斂財物、乞借財物、索要財物、迎來送往、接受饋送等犯罪行為。宋代“立法之制嚴,而用法之情恕”。〔4 〕 (P4961)朝廷在對“強盜”、“竊盜”進行嚴厲打擊的同時,放松了對官吏貪贓的處罰。在計贓論罪的過程中,征贓法、計贓法、平贓法日趨完善,這些都體現(xiàn)了宋律的鮮明時代特征。
元針對官吏貪贓蔓延,制定了贓罪條例—贓罪十三等。至元二十九年(1292),“中書省與御史臺共定贓罪十三等,枉法者五,不枉法者八,罪人死者以聞。” 〔5 〕 (P361)此十三等在《元史》中沒有記載具體內容。大德七年(1303年)三月,中書右丞相哈剌哈孫,“定官吏贓罪十二章”。〔6 〕 (P3293)這十二章登載在《元典章》中,枉法之贓分為五等,不枉法之贓分為七等。《大元通制》和《元史》卷102《刑法志一·職制上》均有收錄。官吏贓罪十二章及《職制》所制定的贓罪條款不但是元代懲治職官贓罪的法律依據(jù),而且直接影響到明代的法律制定。
《大明律》本唐而定,首創(chuàng)以“六曹”歸律目,贓罪條款從《唐律·職制》(坐贓致罪屬雜律)中析出,歸納總結各款內容,條分縷析為:官吏受財、坐贓致罪、事后受財、有事以財請求、在官求索借貸人財物、家人求索、風憲官吏犯贓、因公擅科斂、私受公侯財物、克留盜贓、官吏聽許財物,共律文11條。懲貪是明初立法的重要指導原則。受贓立法經(jīng)過宋之列類、元之單行,體例之變革在明朝新的政治、經(jīng)濟環(huán)境下已成不可逆轉之勢。明初立法,雖以唐律為藍本,但卻酌時而有側重,大抵事關典禮及風俗教化等事,唐律均較明律為重;賊盜及有關帑項錢糧等事,明律則又較唐律為重。《大明律》在立法技術上采取“歸目析條”的模式,在邏輯安排上采取以類統(tǒng)門、按門歸條的體例,是明初立法者總攬時局、精思慎慮的結果。
“受贓之事,魏有請賕律,晉有受賕律,周、隋皆曰請賕。余代多附見于他律。至明類為受贓一篇。國朝改枉法、不枉法贓皆死,所以懲貪也。復厘正其前后次序”。〔7 〕 (P849)沈之奇在《大清律輯注》里的上述論斷,基本反映了清《受贓》的來龍去脈。從法律文本看,清《受贓》完全承襲明《受贓》,僅次序稍作調整,內容略增略減,后復添入小注;從實踐層面來看,《受贓》的出臺則是“詳繹明律,參以國制”的不二選擇。
綜上觀之,贓罪條款在《唐律疏議》與《宋刑統(tǒng)》中,劃歸職制律統(tǒng)轄,其罪名采用了隱含罪名的模式,即在表述條文時,沒有明確規(guī)定罪名,其罪名隱含在法律條文的具體表述中。如《唐律疏議·職制》“諸有事以財行求,得枉法者坐贓論,不枉法者減二等,即同事公與者,首則并贓論,從則各依己分法”。該條文在表述時并沒有規(guī)定明確罪名,而“有事以財行求”的罪名則隱含在條文的表述之中。《大明律》和《大清律例》的罪名則采用了明示罪名的模式,即在條文中明確規(guī)定罪名,然后是對該罪名所代表犯罪罪狀的表述。如《大清律例·刑律·受贓·有事以財請求》條的罪名就是針對行賄與索賄而言。該律規(guī)定:諸人有事以財行求,是因事行賄,官吏如果接受賄賂而枉法滿足行賄者要求,就要計算所收賄賂按照贓罪懲處;官吏的枉法罪如果大于贓罪,則要按照枉法罪從重治罪,所得贓款罰沒;如果官吏強行索賄,罪在官吏,而行賄者無罪。罪名法定,可以使司法者依據(jù)罪行量刑定罪,而不是依據(jù)罪行編造罪名,進而減少誤裁誤斷,表明立法技術上的進步。
二、清代《受贓》的內涵解析及體系劃分
清代官吏犯罪有多種形式,《受贓》是針對官吏職務犯罪中的因“贓”致罪。對官吏而言,“贓”即不應受而受之財,不應得而得之利,《受贓》正是以“贓”作為安排罪名體系的邏輯起點。
賄賂罪。官吏如果因事即受他人之財,既為官吏受財,為受賄罪之典型。受財于事后,雖然有別于事前,然則與非無故,受亦有因,是為事后受財。事前許諾,而事后未受,雖贓未入手,而其心卻已薰贓,則為官吏聽許財物。
上述三種犯罪皆為因事犯罪,法律亦懲其受贓或貪心,三者僅有事前、事后,贓入手與未入手之別,而其受賄的主觀心理狀態(tài)則同。因此,官吏受財、事后受財、官吏聽許財物可以歸結為受賄罪。諸人有事,以財賄行求于官吏,希求枉法曲斷,以利于己,是為有事以財請求,屬行賄罪之典型,與受賄罪一體,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所以法律要追究出財人之罪,亦是追查犯贓之源,受賄與行賄,合稱賄賂罪。
統(tǒng)觀“官吏受財”、“事后受財”、“官吏聽許財物”及“有事以財請求”律文,可知清代賄賂罪及其裁斷的特點:其一,罪刑法定。法律明確規(guī)定官吏賄賂行為是犯罪,并根據(jù)性質和情節(jié)規(guī)定不同處罰,因此在實際審判中,既懲處受賄,又懲處行賄,并區(qū)別主動行賄與索賄,枉法不枉法。其二,計贓論罪。對賄賂行為定罪時,以贓之多少為依據(jù),量刑原則是計贓定罪,計贓起點低,一兩以下也納入懲罰范圍,給人以受一錢即為贓的重懲之感。其三,處罰嚴厲。處罰以斷事是否枉法為標準,以官吏受財為參照,科以相應刑罰。刑事、行政處罰相結合,法定最高刑為死刑(絞),在從重的情況下還可以引例,或比附其他律例,體現(xiàn)出嚴厲懲貪之特點。其四,區(qū)別對待。犯罪主體區(qū)分有祿無祿,不同主體處罰輕重不同,用不平等原則體現(xiàn)該項犯罪懲處的重點在于官吏。其五,比附旁通。在適用法律上,律例內多處使用“從重論”,這就為比附其他法條提供了依據(jù),同時在定罪量刑時,容易將“情”的因素納入案件審斷及裁決中,這樣在判決上雖然會出現(xiàn)輕重不同,但給審判者一定的自由裁量權,使情理法有機結合在一起。
坐贓致罪。官吏犯贓,必有非因事而受財者,凡非因事而受人財賄者,則為坐贓致罪。所謂非贓而分不應受,無贓而罪不能免,〔7 〕 (P861)雖雙方為和同而與,然法律意在防貪贓之漸。非因事明顯別于因事,所以坐贓致罪與賄賂罪有著嚴格的區(qū)別,而在體例上二者為并列關系,可以獨立為一個罪名。
坐贓為古代法所獨有,是論罪之法,而非犯贓之名,坐贓非官吏所得實贓,雖贓未入己,但贓亦存在,因此贓而治官吏之罪,是為坐贓致罪。
坐贓致罪是關于官吏人等非因為有事而受財?shù)囊?guī)定,凡官吏人等非因為有事而受人財賄,已經(jīng)排除枉法與不枉法的可能,但受人財便為贓,所以坐贓致罪,而行賄者雖然可以減五等,但仍要治罪。坐贓的行為,清律小注作了列舉,分別為:官吏因新任、新役、生辰等受人饋送、慶賀等項,上述行為在凡人屬交際之常,在官吏即屬非因事受財,為杜貪污之漸,因此坐贓致罪(饋送土儀食物不在此限);科斂財物不入己;虛費工料;多收少征;檢踏災傷田糧;損失私借用官物;隱瞞入官財物、房屋、孳畜等類;在賠償及醫(yī)藥以外收受財物。小注所列舉的僅是坐贓致罪的幾種情形,并非窮盡所有事項。
官吏的上述行為不屬枉法肥己,而是因失職玩忽、不知檢點或恣肆妄行,使國家財產(chǎn)或民間財產(chǎn)遭受損失。對于這種損失,官吏難辭其咎,因此要坐贓致罪。
本罪的主要特點在于:其一,非因事,所以無枉法不枉法之分;言官吏人等,即不分有祿、無祿,同樣對待;其二,從處罰角度講,屬贓罪中最輕的,一兩以下自笞二十起,至五百兩罪止杖一百、徒三年,出錢人減受錢人之罪五等;其三,計贓方式不分各主、一主,均通算一處,折半科罪,贓屬于彼此俱罪之贓,應沒收入官。
求索借貸罪。官吏及其家人挾勢取財,求索借貸所部,無論用強與否,皆屬婪贓之列,《受贓》分別規(guī)定為“在官求索借貸人財物”和“家人求索”兩項,此兩項罪名可以歸納為求索借貸罪。該罪最大特點在于挾勢斂財。官吏、家人、豪強等依仗官勢、憑借豪橫收斂民財,乃陳年積弊,為法所嚴禁。
求索借貸罪在律文中多次強調“若將自己物貨散于部民”、“若于所部內買物”、“若接受所部內饋送土宜禮物”、“若去官而受舊部內財物”等,都是針對“部內”,即該官權力管轄范圍之內。如果不是該官吏及豪強權力管轄范圍內的財物,即便有求索借貸的行為,也不適用于本律例規(guī)定。從該律律文描述可以概括出此類犯罪的表現(xiàn)及懲處特點。凡是現(xiàn)職官吏及豪強倚仗權勢索要、借用所管理部門(或系統(tǒng))的財產(chǎn)物品的;將自己的物品(含貨物)高價賣給本部門(系統(tǒng))人員,或低價買入本部門人員的物品,以取私利的;購買所管轄地區(qū)或部門物品,卻沒有立即付款的;接受所管轄地區(qū)或部門人員饋送的土特產(chǎn)品,未予拒絕的;離任官吏以及派出公差巡查人員有上述行為的等等都屬于求索借貸行為。其懲處方式則根據(jù)官職大小、情節(jié)輕重等按照枉法、不枉法、坐贓、減等、加等予以懲罰。有清一代,從中央到地方,求索借貸案件時有發(fā)生,因此在處罰時行政處罰、加重處罰及律外刑處罰往往并用。行政處罰在表面上看是輕于律的處罰,但行政處罰只要是經(jīng)過彈劾,就要丟官去職,即便是以后罪名不能成立,也不能官復原職,需要歸吏部重新銓選。至于交部議處,除要接受行政懲罰外,刑事處罰也是難免的,故此類處罰較律內規(guī)定為重。受贓例及事例內一般都規(guī)定加重處罰,如文武職官索取土官、外國、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財物的,如果按贓應處徒三年以上刑罰的,議發(fā)近邊充軍;激發(fā)事變者照“引惹邊釁”例;“凡屬吏借節(jié)禮名色,饋送上司,公行賄賂者,重治”;“如有仍在本境賒欠等弊,即嚴參究治”;“照貪官例處分”等。對此類犯罪進行律外刑處罰是其重要特色。律內所規(guī)定的刑罰是笞、杖、徒、流、死等“五刑”,而例內則有充軍、枷號、刺字等律外刑。如“帶俸差操”、“改調煙瘴地面”、“調發(fā)充軍”、“俱發(fā)邊遠衛(wèi)分”、“枷號一月”、“遞回原籍”、“初犯刺臂”、“再犯刺面”等。
科斂罪。上述1-3項諸罪,官吏所受之贓,或為一主之財或為各主之財,皆為有主之財,且主數(shù)財數(shù)均可通過一定方式加以統(tǒng)計。然有司官吏或管軍官吏皆有因公務而擅自科斂所屬民人或所屬軍人的行為,婪贓者寡,失財者眾,難于統(tǒng)計,故此又不同于上述諸罪,根據(jù)律文內容及司法實踐可以歸結為科斂罪。
科者,分派也;斂者,聚斂也。科斂之弊,相沿甚久,重為民累。統(tǒng)治者深知科斂之害,唐代“科斂之名凡數(shù)百,廢者不削,重者不去,新舊仍積,不知其涯。百姓受命而供之,瀝膏血,鬻親愛,旬輸月送無休息。吏因其苛,蠶食于人”。 〔8 〕 (P3421)宋代“科斂之害,農(nóng)末殆不聊生。鬻田而償,則無受者。棄之而遁,則質其妻孥。上下相蒙,民無所措手足。利歸貪吏,而怨歸陛下。愿重科敷之罪,嚴貪墨之刑” 〔4 〕 (P4214)。從明代開始,將科斂行為規(guī)定為犯罪,稱為“因公擅科斂”,清因之而改為“因公科斂”。
“因公科斂”罪的犯罪主體包括“有祿人”(月支俸糧一石以上的官吏)、“無祿人”(月支俸糧不滿一石的吏員)兩大類,實際上含括所有官吏。犯罪主觀均為故意。按其犯罪動機有兩種:不受財和受財,即所謂“入己和不入己”。犯罪的客觀方面是“因公科斂”罪的表現(xiàn)形式,即律例規(guī)定的各種罪行。在處罰方面科斂貪贓官人除科以生命刑(絞、斬)和身體刑(笞、杖)外,還處以財產(chǎn)刑。不枉法論的處治是其非因公務科斂人財物入己者或若饋送人者雖不入己者,計贓以不枉法論;在這里還區(qū)分“無祿人”及“有祿人”;犯有同樣的罪行,“無祿人”減“有祿人”一等,體現(xiàn)了有祿人犯法重于無祿人的原則;不枉法論罪的處治是以受財多少而定,最輕處罰是杖六十,最重是絞監(jiān)候;無祿人減一等,最重杖一百流三千里。枉法論的處治是,凡有司官吏人等非奉上司明文因公擅自科斂所屬財物及管軍官吏科斂軍人錢糧賞賜者,入己者并計贓以枉法論;枉法論罪的處治也是以受財多少而定,最輕杖七十,最重雖然是絞監(jiān)候,但受財額限定80兩;無祿人減一等,最重也是絞監(jiān)候,但受財額為120兩。坐贓論處治是凡有司官吏人等非奉上司明文因公擅自科斂所屬財物及管軍官吏科斂軍人錢糧賞賜者,雖不入己,贓重者坐贓論;“坐贓”是指官吏或一般人不是由于收受賄賂或盜竊等原因,而是為公或為私收取不應該收取的財物,是六贓罪中最輕的一種,所以最重的處治是在贓五百兩時,杖一百徒三年;本項罪名的坐贓論,除刑罰處治之外,還要“追物還主”。
科斂是針對所屬所管之軍民,范圍明顯大于前幾項。分派于人而聚斂之曰科斂,因公即因公務,所謂公務乃指供應、修理等一切雜辦之事。凡是利用因公之便,擅自科斂所屬所管民人或兵士財物,無論充公用不入己、不充公用入己均為犯罪。如非因公務,貪利營私,擅行科斂,無論入己或饋送他人,均以不枉法論罪。但上述人員如奉上司明文,而因公科斂不為罪。
特殊主體犯贓。除上述所列罪名外,《受贓》內還列有“風憲官吏犯贓”、“克留盜贓”、“私受公侯財物”三項罪名。三項罪名均涉及到特殊主體,分別是風憲官吏、巡捕官、內外武官和公侯。風憲官吏即職任糾察之官吏,其犯贓具體內容與監(jiān)臨官吏相同,只不過在具體適用刑罰時加其余官吏罪二等。“克留盜贓”之罪專為已緝獲賊犯的巡捕之官而設,此條“雖計贓以不枉法論,但系捕獲盜賊贓物,自應以類相從,移入賊盜篇內較與各篇目律意相符”。吳壇的見解道理很明顯,傾向于以類相從,但立法者沿襲《明律》,把此條仍置于《受贓》內,考慮更多的還是官吏對“贓”之貪求。〔9 〕 私受公侯財物一條,專為朝廷內外武官和公侯而設,“公、侯、伯勛爵世臣,權勢皆重,以財物與管軍之官,以示私恩,恐有邀結之心,須慎履霜之漸” 〔7 〕 (P885)。為了防止權傾位重的公、侯、伯與軍隊勾結,危害社稷,統(tǒng)治者專門規(guī)定了此類犯罪,并給予懲處。因上述三項犯罪均涉及到特殊主體,其犯罪形式又與其他種類犯罪區(qū)別明顯,在施用刑罰時也明顯有別于其他主體,因此可以歸結為特殊主體犯贓。
通過上述分析可見,清《受贓》以“贓”作為罪名劃分的邏輯起點,以因事或非因事、事前或事后、接受或聽許、主動或挾勢、特殊或一般(指主體)等作為區(qū)分標準,將官吏犯贓劃分為既相互聯(lián)系又彼此區(qū)別的罪名系統(tǒng),并統(tǒng)一于受贓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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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