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至少都有兩種不同的面貌,一面是呈現(xiàn)于公共空間的自我形象,另一面則鮮為人知,通常只呈現(xiàn)于私人空間。比較而言,后者或許更接近于個體的生命本真。本文講沈從文的“另一面”, 在這里并無貶義,指的就是其鮮為人知的那一面,它們多源自沈從文的私人書信。書信作為一種私密性極強的文體。其寫作最初不是為了發(fā)表,而僅限于親友之間的私下交流,因而也就可能更多地坦露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想法。借此揭示沈從文的“另一面”,將有助于我們建構一個更為真實和完整的沈從文形象。
一、前蘇聯(lián)衛(wèi)星上天他竟想用入黨來慶祝
1959年1月2日,前蘇聯(lián)成功發(fā)射了“月球1號”探測器。中國作為前蘇聯(lián)的友好盟邦,自然為此感到歡欣鼓舞。在當時的人們看來,這不僅僅是蘇聯(lián)的驕傲,而且也是所有社會主義國家的驕傲。1月4日,《人民日報》發(fā)布了題為《響徹宇宙的社會主義凱歌》的社論,表示熱烈地祝賀。看了當天的報紙,沈從文也興奮異常。他對人說:“啊呀!真了不起呀!那么大的一個東西搞上了天……嗯,嗯,說老實話,為這喜事,我都想入個黨做個紀念!”在不懂政治的沈從文看來,“黨”是可以一“個”一“個”地“入”的,且還是心里高興的一種“紀念品”(見黃永玉:《這些憂郁的碎屑——回憶沈從文表叔》,節(jié)選自《比我老的老頭》,作家出版社2008年版)。1月7日,沈從文在致大哥沈云麓的信中曾提到此事:“這幾天來,全北京都為蘇聯(lián)衛(wèi)星上天興奮。(我覺得真是只有請求入黨,來紀念這件事,才足以表示對社會主義陣營理想全面的擁護和成功深深信心!)這一來,實在太好了,把以美帝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加速崩潰的事情,必然將在亞、非及南美各處都有具體的反美行動來證明!我們國內科學文化的進展,也是在每一件小事上都可見出的。”其實,他并非真正想入黨,早在建國初期,他的友人丁西林和張奚若曾請他申請加入共產黨,沈說他“沒興趣”。可能是蘇聯(lián)衛(wèi)星上天,他當時太激動了,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和喜悅。或許,他覺得只有入黨之舉,才能表現(xiàn)自己內心的欣喜。這一件事,展現(xiàn)了他至真至純的天性,也反映了他對政治的近乎“無知”。他的大哥沈云麓信以為真,隨后曾來信專門問及他入黨的事。他在該年1月25日的復信中回答說:“請求入黨的事,還沒有作。因為目下工作重點在解決文物問題,不緊抓業(yè)務,不能完成任務……國家大,需要各種人在不同崗位上來配合,業(yè)務上要的是扎扎實實搞文物制度的人,在政治上也似乎得有些真正無黨派民主人士,表面無所屬,事實上卻在幫黨來作事的。我或許應當在這種位置上,還可多為國家做幾年事情!……我最不中用的,是從社交方式來應付人……這是我一生極大弱點,無可奈何。這種性情入黨,也許只能增加黨的負擔,因此從客觀說來,目前或者不是入黨與否問題,倒是怎么樣好好使用剩余生命到工作上問題。”沈從文對參與政黨從來不感興趣,他最關心的還是工作。
二、“文革”中他曾替“現(xiàn)代女性”搓洗月經棉
“文革”伊始,沈從文就被關進牛棚,挨批挨斗之余,就是清掃女廁所、拔草。可誰也沒有想到,在清掃廁所時,他竟然撿起女性用過的月經棉,小心翼翼地搓洗干凈,晾在熱氣管上,以備她們再用。一個曾聲譽卓著的作家、大學教授和研究員,竟然做這樣的事情,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然而它又確屬事實。這件事情是他在給兒子沈虎雛的一封信中透露的,他說:“照目前情況看來,任何事都難作出成績,而主觀存在和客觀現(xiàn)實,都令人只能暫時作‘逍遙公’,近于為一生所僅有。好事作不出,凡什么錯誤倒十分容易。好在是從不爭權。因即以上一次情形而回憶,即一面打掃毛(茅)房,代替一些青年‘現(xiàn)代女性’搓洗月經棉,洗得干干凈凈后,晾在熱氣管上,到干后即自然有人收去。凡事都像十分自然,”最初看到這樣驚人的事實,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不僅為沈從文感到悲哀,更主要的是為我們這個民族感到悲哀!迫于強大的政治壓力,逼迫打掃廁所,尚可理解,可搓洗月經棉,很難讓人想得通。盡管他自己說“凡事都像十分自然”,連那些現(xiàn)代青年女士也“以為十分自然合理”。可我總覺得他內心里并不認為自然。
早在1950年,沈從文還在華北人民革命大學改造學習時,就曾主動打掃茅房,并且把此“當作學習為人民服務的工作實施”。他似乎是很真誠地在進行著思想改造,希望有一天能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對此,我并不懷疑。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沈從文當時為什么偏偏要代替一些青年“現(xiàn)代女性”搓洗月經棉呢?或許在他看來,只有做這種眾人最看不上眼的工作,才能表現(xiàn)出自己徹底改造的決心。
有人說,韜光養(yǎng)晦,與世無爭,是沈從文的處世策略;不想自己,埋頭工作則是他的生存策略。誠哉斯言!“颶風過崗,伏草惟存。”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不至于像他的許多作家朋友那樣,在“文革”中遭受凌辱,從而存活下來。當然,他也受到了迫害,但遠遠沒有他們那么嚴重。
三、向江青寫信求助的始末
1959年,沈從文將已故三弟沈荃的女兒沈朝慧接到身邊,作為女兒撫養(yǎng)。1966年9月沈朝慧被趕回原籍,1967年她曾回到北京,因無戶口不容許久住,5月又去長春投奔姑媽家……過著流徙生活。他在無法自保的情況下曾致信江青,希望準許沈朝慧回到身邊,幻想日后能為自己的文物研究做點輔助小事。沈致江青信的全文,我們無從看到,不過,他在1968年12月寫的一份題為《我為什么始終不離開歷史博物館》的申訴材料中有段摘引,其中寫道:“記得前年即曾為江青同志寫了個信:‘為了補過贖罪,我在博物館工作已十多年,搞綜合研究。別的工作再求深入,受體力限制,已不會有什么成就。惟對錦緞研究,擬恢復三幾百種健康活潑可供再生產參考取法的圖樣,留著我女孩作助手,不要國家一文錢,或者在不甚費事情形下,即可完成……’”上文明確提及是在“前年”,綜合沈朝慧遣回的時間推斷,沈致江青信應該是在1966年末,而非其子沈虎雛在其所編《沈從文年譜簡編》(全集附卷P62)中認為的 1967年。沈從文為什么要向江青求助呢?只因他們曾有一段師生關系。
1931年至1933年間,沈從文曾在青島大學任教,主要承擔“中國小說史”和“高級作文”兩門課程的教學工作。江青(當時叫李云鶴)在學校做圖書管理員,有時也到中文系旁聽沈從文的課。“文革”中,身處困境的沈從文心存僥幸,寫信給江青,希望其能念及昔日師生的情分出手相助。可結果是,求助信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但他后來對江青仍存有一絲希望。1968年10月,他致信大哥沈云麓,其中寫道:“社會已完全翻新,舊時代同時熟人多已謝世,我的一點點長處,在廿年同事中即已少有人懂得。因此一切本來極其平常合理的打算,今后恐不能實現(xiàn),也極其自然。也有可能居然還能成為‘現(xiàn)實’,那就是當我被整的材料送到中央文革時,偶然的偶然名字為總理、康生或江青三人之一看到,承認我仍然‘是個好人’,并未犯過什么大過錯,廿年中且老老實實的在用《實踐論》求知方法進行學習,一切收獲又恰恰能證明《實踐論》的對文物研究的確能有新發(fā)現(xiàn),我搞的研究工作,對于主席提起過的‘中國文化史研究’更有意義,那我一定就得救了。那么盡管可用的生命已有限,或許還可望爭取一二年時間作出點點成績報答黨。”希望總歸只是希望而已,沈從文收獲的卻是一再的失望。作為毛夫人的江青那時正青云直上,春風得意,哪里會在意他這個落難的老師。令沈從文感到氣憤的是,江青后來卻與人大談他們的師生情誼。1972年,江青在會見美國記者威克特時說,她年青時最喜歡的教授就是沈從文,并大談沈當年對自己的關心。1976年12月17日沈從文的外甥田紀倫來信摘錄了《紅都女皇》中一段文字寄給他,并寫道:“……我把這段話的記錄另頁轉抄寄上。江青因知道二舅在國內外有名望,所以向威克特自吹時,說她跟二舅是學過文學等。而實際我們知悉二舅是根本看不上這個‘大弟子’的。去年和前幾年我來北京時,我已聽得二舅說起看不上這個‘大弟子’,說此話時還做了她穿著那個大裙子‘國服’的勢態(tài),和指出過江青有野心,想當總理、主席等。當時我還不太相信。”沈從文在收到外甥田紀倫來信后,隨手用筆在《紅都女皇》摘錄文字下寫道:“這個摘錄如是從譯稿取下的,內中倒似乎還懷了些好感,想我會像古代俗語,以為我這個‘石碼頭’會靠近這只‘破賊船’的。甚至于在過去四十多年前,曾經賞識過這個‘天才’, 不僅要她每天寫一篇小說,還要九妹送她編毛線的錢。她還拒絕了。”沈從文認為,那位美國記者可能事先讀過斯諾前夫人的《續(xù)西行漫記》及近人在美出版的相關著作,從中了解到有關自己的一些情況,“所以問及關系,這妖婆因之真真假假胡說一通。”其時,江青作為“四人幫”中核心人物已倒臺,正如過街老鼠,臭不可聞,世人唯恐避之不及。因此,當沈從文聞知《紅都女皇》談及自己,自然倍加憤慨。危難之時,向你求助,不見回音;倒臺之際,卻又大談師生情誼,豈不是在加害于人?
四、他曾嘗試第三次改業(yè)
60年代初至70年代間,沈從文寫下了數(shù)量可觀的舊體詩。《沈從文全集》15卷中就收有他的10輯舊體詩作。舊體詩創(chuàng)作可以說是沈從文晚年最主要的文學活動。他一度還曾把舊體詩創(chuàng)作看作是自己第三次改業(yè)的嘗試。
1961年12月23日,在王震的安排下,沈從文一行九人赴江西井岡山參觀訪問,在同行詩人華山的鼓勵下,他嘗試寫了一些舊體詩,并寄給夫人張兆和,征求意見。他在信中說道:“較長的《井岡山之晨》,是只有到了此地才寫得出的。其中除了三五句用時事,不免近于打油,其他似乎還有氣勢、感情,文字也足相副。”該詩先后在《星火》和《人民文學》上發(fā)表,沈對此頗感欣慰和自豪。1968年10月,他致信大哥沈云麓,曾談到這首詩發(fā)表后,許多人都認為不錯,認為該首詩是他“一生寫作最最值得記憶的一次事件,和人民革命有關最有意義一回工作”。在整個時代和環(huán)境的影響下,沈從文不可能不具有當時人們習見的一些心理定式。他真誠地向黨靠攏,嘗試著緊跟,寫一些歌頌毛澤東、歌頌黨的作品,來迎合時代的規(guī)范要求。《井岡山之晨》一詩中就有“多難興邦國,毛選實圣經” 等直接謳歌領袖之句。
1969年末至1971年間,沈從文被下放到湖北咸寧“五七”干校勞動改造,文物研究工作被迫中斷。在極端艱苦和寂寞之中,他重新?lián)炱鹨欢戎袛嗟呐f體詩寫作,聊以慰藉。他興致頗高,曾一度試圖把舊詩創(chuàng)作看作是自己的第三次改業(yè)。1969年他致信張兆和:“直到目下為止,我總還那么預感到或妄想到,寫小說已成過去事了,不提它好。搞文物易和‘破四舊’發(fā)生矛盾……此后若還可以用筆,或有必要受鼓勵再用筆,可起點點對外宣傳作用,寫百把首好詩,大致還來得及……六八年曾經寫了首《巴黎紅五月》,就很好。有思想,有感情,文字十分活潑。若當時有機會在對外什么刊物上發(fā)表,一定和《邊城》譯文一樣,得到好評,且可給更多方面產生好印象的。可惜這首詩,八月里最后一次搜查,被沒收失了蹤。若幸而還保存,將來還可以歸回給我,那就是奇跡!”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嘗試很自信,認為翻譯到國際上,定會取得較大反響。但另一方面,他又對其詩作得不到鼓勵而感到失望。特別是他頗為得意的《巴黎紅五月》一詩,在一次抄家中被拿走,更是讓他異常惋惜。1972年6月4日他致信程應镠,其中就曾再次說道:“最可惜或許還是在天安門前有大幾十萬人十分熱鬧時,我獨自在館中大花園里,還遠遠可望見大坪中紅旗招展,近身有三四叢德國種名貴的秋葵,花透紅如碗大,得到啟發(fā),寫了首《巴黎紅五月》五言詩,不下于在井岡山寫《井岡山清晨》,又有氣魄又有文字,后來卻為小將拿去失了蹤。大致也為那位廿二歲‘文化水平極高’的同志,胡胡涂涂在‘消毒’名分下處理了。這都是比唐人傳奇還有趣的故事,都近于必須如家中小孫女打破我個雍正盤子看待,怎么能怪小孩子?才算是‘通情達理’。才能不受這些小事干擾,繼續(xù)進行工作,把活下來待盡的責任一一盡去。”不能怪小孩,那該怪誰呢?沈從文沒有明說,但暗示“小將”背后那些“長胡子”的人應該負責任。
1970年9月17日在湖北雙溪他又致信張兆和:“近乎第三次改業(yè)準備,寫的些帶試探性五言詩,如《井岡山清晨》和《紅衛(wèi)星上了天》,對我自己言,也算得是一種紀錄,此后即不會為多數(shù)理解,卻會有一天選到什么新詩歌教材中去代表一格,因為一比較即可知道,不僅近五十年未有人這么來寫詩,以后也更不會有人這么準備充分來寫詩了。我說可能成為五言詩的最后‘曲終雅奏’,或是事實。即無什么讀者也不妨事,因為用的心究竟不如前二事時間久而盡力多,前二者既因時代變化而失去意義。這就更不足數(shù)了。可是我倒相信主席等三幾人如見到,會點首認可的。因為凡是任何工作一達到一定水平,或有所突破時,總不會在重實際的現(xiàn)代新社會被抹煞的。但自然也只是聊以自慰的說法。如照目前狼狽處境說來,誰能想到?誰能援手?總還得‘自力更生’!”
在沈從文看來,棄武從文是自己第一次改業(yè),由小說創(chuàng)作轉向文物研究是第二次改業(yè),而舊體詩創(chuàng)作很有可能會成為他的第三次改業(yè)。他對自己的幾首詩作頗為自信,甚至幻想自己的詩作要是有機會被某某人看到,或譜成曲子,或翻譯到國際上,定會取得較大反響。毛澤東和康生曾是他心目中可能的伯樂。大概是因為毛在一次接見中曾當面鼓勵他繼續(xù)從事寫作,而康則關注過他的服飾史研究,并曾給其作題過一簽。這些都曾給寂寞中的沈從文帶來過些許慰藉,于是他一直對毛和康抱有好感。據(jù)黃永玉在《比我老的老頭》一書中講,當年沈從文聽到康生死去的消息后還留下了眼淚,他問及緣由,沈從文答曰:“中國古代服飾史方面,他關心過啊!”
1970年9月10日,沈從文致信張兆和,還曾說道:“至于像《紅衛(wèi)星上了天》,可能有偶然機會,有作曲的什么大人物看懂了,或康老什么發(fā)生了興趣,轉成為一首帶音樂的朗誦詩,或即成為一個大樂章,可能性也許倒多些。因為這內中還真像有點什么新意思、新格調、新內容,可不是什么新詩人、舊詩人能寫得出的!我或許在試探中還能走一段路,寫出十幾首各不相同的習題,而在另外一時算近一世紀詩的總賬時,會作為舉例用的。正如《井岡山清晨》,過去有些熟人覺得好,也極自然。因為用它作題材的,有成百上千的中外作家,要那么熱情充沛而文字事件又處理得十分自然,無絲毫做作氣,不僅是有個五十年前的哼哼唧唧底子,此外還有個卅年搞散文的底子,以及近五十年革命的意義理解,才在機會條件下綜合成一個東西。一過去,就不可追尋了。比如說,再寫個《紅衛(wèi)星上了天》,已不成了。極可惜,是六八年在情緒困難中還寫了個《巴黎紅五月》,也有千來字,非常好,可說是一首嶄新的政治詩……若幸而還可在另一時發(fā)現(xiàn),將和《井岡山清晨》、《紅衛(wèi)星上了天》成為三部曲,可以見出我諸方面試探的得失。你能不能設想,這方面的積累,還將蓋過我小說和文物研究的記錄?也有這個可能,不過要看客觀機會去了。認真說來,我對于詩領會,大致還比較深,且能用不同文體去反映的。但目前所作,恐還是近于‘自得其樂’多些。還打量再換個長短不齊新句子作些試探。”遺憾的是,“主席”和“康老”他們當時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沈從文當時曾結合文物研究寫了一組文化史詩,想以此來作為博物館陳設說明,并還把其中的一些詩抄寄給幾位館長看,希望能引起館領導注意,進而準許自己回京從事文物研究。但也似乎未能奏效。在眾多的舊體詩作中,沈從文最感滿意的是《井岡山之晨》《巴黎紅十月》與《紅衛(wèi)星上了天》等三首,并頗為自豪地宣稱它們是其舊體詩作中的三部曲,足以代表自己的最高水平。在我們今天看來,沈從文當時的舊體詩創(chuàng)作大多并不成功,包括他最為得意的所謂“三部曲”。它們不僅時代性和政治化的痕跡太濃,而且詩味嚴重不足。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沈從文一直是遠離政治的。但解放后不正常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把許多知識分子本真的心靈給扭曲了,“緊跟靠攏”成了那個時代的大潮流。很少有人會不被裹挾其中。沈從文也曾想“緊跟靠攏”,這一點,我們從他留下的為數(shù)不太多的政治抒情詩中不難看出。但他最后在時代的大潮中站穩(wěn)了腳跟,沒有在“緊跟靠攏”的路上走下去。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不然,文學界多一個吹鼓手,又有何意義?這或許是因為他獨立自由的精神個性,或許政治抒情詩只是他在無法從事心愛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物研究之后的一種“干謁”,而“干謁”的目的還是從事他心愛的文學創(chuàng)作或文物研究。
*文中所引資料除注明出處的之外,全來自《沈從文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