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愛

每次翻開家里的影集，總能看見我童年在西藏江孜、日喀則等地的一些珍貴黑白照片，那些大多都是李佳俊先生所拍，他是家父的至交，每次見面，當記者的他總不忘給我和家人拍攝一些照片。長大后我雖一直在西藏，卻沒再見過他。時隔數十年，去年在區文聯舉行的一次新書研討會上，我再次與他重逢，他已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我主動相認，令他十分開懷，從此續上前緣。李佳俊1960年進藏，先后當新聞記者、作家、評論家，做過刊物主編、文藝處長、報紙總編，用他自己的話說，均屬貨真價實的“文職官員”。

2010年我在四川成都休假時，專門去拜訪了李佳俊先生，年逾古稀的他，依然精神矍鑠，談笑間滿面紅光、神彩飛揚。他送我兩本他自己前些年出版的文藝評論集:《文學，民族的形象》、《探索高原民族的奧秘》，我請他簽名，他笑了:“手抖得厲害，寫不成。”我才知他這些年都是在電腦上寫作、整理稿件，心中暗自訝異他在如此年紀尚可如此堅持。因曾任《西藏文學》主編的緣故，李佳俊先生對該雜志一直十分關心，退休后也不忘期期閱讀，關注新人。他看了我去年在《西藏文學》上發表的幾篇小文章和粗淺評論，居然不吝夸獎，說了不少勉勵的話。李佳俊先生說自己正在整理又一本評論集《雪域作家的智慧和追求》，收集了他退休成都后應報刊和作家之約撰寫的評論。我想要先睹為快，他竟提出一個大膽的要求:“丫頭，我的新書就由你來寫序吧!”我雖然發表過一些小文章，但還是覺得寫這本書的序言影響他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太冒險，建議他找一個有名望、有資歷的人來寫這個序言，但他說:“我就愿意由你來寫，年輕人思想放得開，文筆來得灑脫，正是我吸納新觀念的極好機會。你從小在西藏長大，我覺得我寫的很多東西，你最能明白。”從家父那里，我早就了解李佳俊先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性情中人，但我更明白這個要求里面包含著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提攜之情，于是我心懷忐忑地接受了任務。

回到拉薩的當天，李佳俊先生就傳來了書稿的電子版。我開始認真拜讀這本17萬多字的評論集《雪域作家的智慧和追求》。幾天看下來，心中涌起的第一個念頭是震撼和感動!真的，李佳俊先生幾乎用了畢生的心血關注西藏文學的發展軌跡，用了所有的精力，關注每一個在西藏成長起來的文學愛好者、工作者，他的很多評論文章，見證了西藏文學的起起落落，見證了藏地幾代人為之無悔的付出與艱辛。他的作品，絕不是簡單地套用上一些評論路子、匆忙地一蹴而就、優劣只體現在理論水準或文筆上，而是體現在其對藏地文化根系的深厚了解和對西藏的無限熱愛上，這是很多寫西藏文藝評論的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在他另一個雙流的家中，我見到他一整屋子關于西藏的各類書籍，為了存放這些幾十年間累積下來、數量巨大的寶貝，他愣是把這套無人居住的房子留了十多年，他笑言:“我的書讓我的房子都升值了。”其實在他心里，這些書見證著他一生的心血和付出，是他最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哪里是一套房子所能比?和他交談中，我能看出，西藏但凡寫過一點像樣文字的作者，他都有比較清晰的了解，都能說出他們作品的一二，光是那樣海量的閱讀就讓我心底里無數次欽佩不已。這次有機會認真研讀此書，也讓我重新認識了這位我童年時就熟識的長輩。

1

如果你真正熱愛西藏本土文學、想了解西藏文學，我真誠地建議你先看看李佳俊先生的各種評論集，包括眼下這本。他可以幫你整理出一個非常清晰的脈絡，讓你很快搜尋到了解西藏文學的捷徑而產生閱讀的欲望，不至于被西藏所謂的“神秘”蒙蔽了雙眼，他的作品會讓你感悟到這片土地真正撼動人心的是它的厚重、質樸。

從五十年代的代表作家到二十一世紀文壇新秀，李佳俊先生無不一直在關注著西藏的作家群體和各種文學體系。從老一代知識分子擦珠·阿旺洛桑(1880—1957)的詩集《金橋玉帶》，到諾杰·諾桑嘉措的《牧女》，加央西熱的《鹽湖》等，到益希卓瑪的《美與丑》，降邊加措的《格桑梅朵》，益希單增的《幸存的人》;從倫珠朗杰的詩集《蜜蜂的樂園》，到魔幻現實主義領軍人物扎西達娃的《西藏，系在牛皮扣上的魂》、《騷動的香巴拉》、色波的《圓形的日子》、馬麗華的長篇散文《藏北游歷》和長篇小說《如意高地》、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以及藏族女作家央珍的長篇小說《無性別的神》，白瑪娜珍的《拉薩紅塵》;到藏族傳統詩歌——格言詩、噶協詩、半反體詩、謎語詩、四行格律詩，西藏傳統寫作體裁——“貝瑪”敘事文學;再到現在次仁羅布的《界》、敖超的《去拉薩離婚》、羅布次仁的《遠村》……李佳俊先生都以自己的滿腔赤誠迎接著這些作品，在西藏文藝評論隊伍十分薄弱的情況下艱難跋涉，記錄著、解析著這個作家群體的寫作歷程，通過他們的作品找尋民族形象的根基，讓我們有機會一次又一次在作家和評論家交織的文字里感受著西藏日新月異的變化，感受著時代賦予古老民族的強大生命力。他不僅把這種感受訴諸筆端，更以敏銳的洞察力，梳理了西藏文學的發展進程。在一定程度上引導了西藏文學的潮流和走向。我想，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李佳俊先生，第一次給西藏文學做出了系統的論述。至少目前還沒有一位評論家像李先生那樣對西藏作家如此苛刻的扶植、愛護和提攜。捧讀李佳俊先生的評論文集，我常常被他心意拳拳的熱忱所感動，而他對西藏文學事業所作的貢獻，更應被矚目，更值得欽佩。

交談中，他認為很多青年人喜歡寫作是好事，但“隨著全國以經濟建設為重點的工作轉移，隨著市場經濟崛起，藏族文學與全國文壇一樣，已經很難像八、九十年代那樣產生全社會的‘轟動效應’，進入了一個相對平靜的發展時期。”他說:“平靜，才是文學發展具有普遍意義的規律。令人們高興的是，廣大藏族作家牢記新時期賦予的民族使命，以高度歷史責任感，拒絕‘暢銷小說’的誘惑，一直堅持在嚴肅文學領域里孜孜不倦地開掘、耕耘。”(詳見《當代藏族文學的文化走向》)

他期望著更多的青年作家快速成長，為之，退休多年的他依然顫抖著雙手，時常在電腦上為他人譜下字字珠璣……他已然搭建了這樣一座橋梁(雖然簡陋)，我們只需要在陽光和清新的空氣中輕松踏出步子就可以通向那些神秘的彼岸，何其幸?

2

上世紀80年代，扎西達娃等作家的“魔幻現實主義”小說在國內評論界引起贊賞，許多評論家和讀者都迫不及待地參與討論，并簡單地認為他們就是模仿拉丁美洲文學流派(筆者也曾這么認為)，但李佳俊先生則獨具慧眼，穿透這些表象清晰地看到這樣的事實:西藏的這群“魔幻現實主義”作家并不都是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信徒，只不過表達了更新文學觀念、多角度表現民族生活的強烈追求。在現代文化和傳統文化的激烈碰撞中，實行“拿來主義”，為我所用，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我們不難發現，作家強調民族文化包括宗教文化的古老和神秘，其真實意圖并不在探索它的深層奧秘，而是把它當作工具和手段，借助民族文化的古老和神秘，構筑自己魔幻現實主義小說撲朔迷離的藝術殿堂。”(詳見《神秘西藏的文化奇觀》)

這也正是李佳俊先生文藝評論的一個顯著特點: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思考，認真挖掘自己的觀點，絕不人云亦云，附和氣氛。

讀李佳俊先生的文集，品味那種洋洋灑灑的知識厚積，有時會產生勝讀原作的感受。這來源于他對分析一篇文章、一個作家，總報以真誠的態度和立體的審視，然后才提出自己的見解，只要你隨意翻讀幾頁，他勤勉筆耕、點化新人之苦心無不點滴在錄。

他的每一篇評論或序都很用心，唯恐對不起作者，也唯恐把脈不準引人誤讀，更怕讀者說胡吹亂捧(盡管偶爾也迫于“歌德派”的角色寫點無關痛癢的東西，但插曲而已)。即使是作為插曲的“歌德派”文章，也是他獨立思考的結果，不是簡單的照本宣科。所以他讓自己首先是一個具有良心與道義的人，讓自己處于一個普通讀者的身份去閱讀原作，其次才是以公心、以真誠，公正、客觀、實事求是的態度給出真知灼見，不胡亂生花，不隨意貶斥。他十分反感現在個別寫評論的人一味借鑒國外的評論體系，用一些時髦、生僻的詞匯來顯示自己的理論水平，暗地里卻對原作連起碼的完整閱讀都做不到，更不會花精力花時間去了解作者的寫作背景和寫作意圖，文章內容分析顯得詞難達意。

我問老先生:你覺得給他人寫評論最重要的是什么?他樸實而簡潔地概括了幾句:要讀懂作品，知道作家想表現什么。你或褒或貶或商榷，務必有明晰的觀念。最后調動你的理論根底，條理分明地表述出來。熱情待人，公允待文，力求寫出新意，就是一篇好評論。

從自身評論的嚴謹到對新手的精心指教，無不折射出李佳俊先生高潔的品質。沒有對事業極度的熱愛，不會擁有這種專注;思想靈魂不夠清澈，亦無緣體會這種專注。一種珍貴的精神，應該生長在遠離喧囂和浮躁的境界里，這正是李佳俊先生的一種生活態度:為喜愛的文藝評論事業，默默承擔著責任，沒有動人的標榜，也沒有抱怨，只用行動書寫著熱愛，用心靈與智慧關注著西藏文學，鑄造文字，傳播文化，為西藏的文藝評論貢獻出自己的一方磚石。

由于信息工程的高速發達，人們坐在家中就能看到很多作品，涉足西藏評論的人也比過去多一些，但個別評論文章還是有臨陣磨槍的嫌疑，對西藏文學發展有學術價值的更是少之又少。對此，筆者倒建議年輕的寫作人可以多看看李先生他們那一類厚積薄發的“古董級”文章(別忘了，真正的古董都是值錢的哦)，會有收獲的，絕對!

此刻，我和你能就著茶香一縷捧讀這本老先生40多年的心血結晶，何其幸?

3

由于自己也做雜志編輯，這些年我也時常關注西藏的文學作品，卻發現許多作家過分強調民族特色，作品太脫離現實，總是停留在歷史題材和宗教文化、傳統文化當中，就這個問題我也采訪過茅盾文學獎評委次仁羅布，他說:反映當下生活比寫過去難度更大，因為近在咫尺的生活你要提煉升華，然后成為文學作品而被眾人認同。寫過去，我們有一段距離感，可以審視可以思考，之后以一個旁觀者來講述，這樣比較從容。寫當下，我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有點當局者迷的味道，可能寫出來的會稍欠思想的深度和厚度。

針對這種現象，李佳俊先生也有過“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慨，但他更是一語中的:離開現實生活內容，就文化表現文化，其作品就像沒有裝糌粑的空口袋，是立不起來的。文藝主旋律不突出，多樣化也必然受到影響。(詳見《進入二十一世紀的高原文藝》)

他反對簡單地把賦予文章酥油味和獵奇的風情描寫當做民族特色，他認為:所謂民族特色，就是用藏民族特有的語言表達方式和藝術手段，真實、生動反映西藏的歷史和現實，反映藏族人民對真善美的追求，以及為維護祖國統一、創建幸福生活所從事的偉大斗爭。

他把“個別作者捧著照相機在西藏蜻蜓點水地跑一圈，寫一點胡亂編造的故事，就以為掌握了西藏文化的精髓”，看做“其實與古老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內涵極不相稱，也是對關愛西藏的廣大讀者的誤導。”(詳見《用心靈感受藏族文化的精髓》)

李佳俊先生曾自謙:自己四十年雖然寫了那么多新聞和文學作品，但僅僅在文藝評論方面做了一點具有開拓意義的工作。在《我的文藝評論生涯》中，作為西藏當代文學宏觀研究的延伸，他對我國少數民族地區文學的共性進行一番探索后，提出:建立我國邊疆民族文化圈——中國“C”字文化圈的構想。形成一個具有共同特征的邊疆民族文化圈，在西部大開發中，既有共同的文化優勢，也存在共同的難題，應該認真對待和深入研究;藏族地區(包括所有少數民族地區)文學的根本任務在通過民族生活的真實描繪多側面、立體、生動地塑造當代藏族人民的光輝形象;邊疆民族地區文學的希望在建立一支以本民族為主體的多民族作家隊伍。本民族作家深厚的生活根底和傳統文化修養造就了他們得天獨厚的創作優勢，而外來作家特別是漢族作家的參與則是少數民族地區文學觀念更新不可或缺的促進劑，相得益彰。這三個具有創見的學術思想，得到國內很多學者的贊同，至今仍是評論西藏文學的法寶，起著舉重若輕的作用。(詳見《我的文藝評論生涯》)

所以，李佳俊先生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提出“文學，民族的形象”這個具有創新意義的論斷，認為“評價作品的成敗得失，就是要看它是否和在多大程度上熱情、深刻地塑造出特定歷史時代鮮活的民族人物，在建設幸福家園的斗爭中喜怒哀樂的心路歷程”。這既符合文學作品重在塑造“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的普遍規律，也是國內外讀者——包括本民族讀者群落——特別青睞反映藏區生活文學作品的興趣所在。今天看來，依然具有高屋建瓴的理論價值。正是這些深刻的論述和觀點，堅固了李佳俊先生在西藏評論領域里開拓者和奠基人的地位。

他的篇篇嘔心之作讓同樣熱愛西藏的我們繞開了許多迂回小道，直接撩開了西藏民族特色云遮霧繞的神秘面紗，得以窺見其真容、得以親近其真身，何其幸?

4

李佳俊先生在回顧四十多年在藏生涯時說:干一行就要愛一行，愛一行就要鉆一行，只要鉆進去了，就能有所成就，免于虛度人生。他大學畢業后懷著當作家的夢踏上西藏征途，以記者身份走訪了萬里高原。我看過李佳俊先生前期的許多游記和散文，寫得遠比他的評論更讓普通人樂于閱讀，那些故事在他的筆下無不生動而有趣，很是彰顯人物性格，讀來特有滋味。心下總想，當初他若專門從事文學創作而非為他人寫評論，一定不輸于許多成名的作家，那他今天的光環就不只是一個“評論家”可以概括的了。但他覺得這是命運不期而然的選擇，雖然最初是“打著鴨子上架”而開始了評論寫作，卻“不料‘鴨子’上架以后，視野驟然變得開闊了。”所以他欣然接受挑戰，無論在后來的歲月里遇到怎樣的艱辛都不曾退縮。他認為好的評論是忠實于原作同時又高于原作的。他這樣“寬慰”評論對自己的多才多藝的“局限”:我本來就志在評論，寫點小說、劇本不過是增加點體驗，剖析你們的作品才不會說外行話。(詳見《我的文藝評論生涯》)

退休后，李佳俊先生不顧高齡和家人勸阻，先后幾次重回西藏探訪同事、朋友、參與文學事務，時常感嘆自己現在遠離西藏文學的創作環境，無法與藏地作家進行面對面的交流，為自己只能寫一些隔靴搔癢的篇什而遺憾。其實老先生長期潛心從事文藝評論，退而不休地發揮著余熱，無論身在何方，西藏的評論事業已然在他心中扎下深根，與年輕作家心靈的交流更是從未中斷，是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但談到西藏評論界現狀還是感到后繼乏力，他頗為遺憾地感嘆:“這些年總是有人表示要跟我學習寫評論，可都不能堅持下來，畢竟這項工作還是很枯燥的，而且短時間見不到效果，所以好些人后來都改寫小說去了，那個比較自由，更易發揮自身的寫作優勢。”

在與我對這本書的交流中，李佳俊先生說的最多的是:你一定要直言不諱，不能光說好，要指出我的不足。他說不喜歡一味地被吹捧，顯得虛情假意。之前我看過他的散文、游記，行文非常的流暢、活潑，頗有幾分可愛的感覺，即使今天閱讀，竟也找不到一絲代溝，很賞心。而他的評論則講究結構嚴謹，層層深入，從不信手拈來個什么無厘頭的話題，加之老先生是一位絕對的馬列主義信徒，處處不忘原則，個別引用政治哲學的地方雖然讀來有點枯燥，略顯持重，但文章卻也因此顯出大氣、厚重、深刻，處處閃爍著思想的火花、智慧的結晶。我更以為，任何事物都是雙刃劍，所謂“不足”既是那個年代的必然產物也是我們這個年代的稀缺產物。至少我自己的文章里還找不到這種深邃的理論探究。

這本集子里，我往往為李先生不時閃現的一些獨特觀點所折服。李先生善于自我辯駁，能使我們從多種角度了解作品，顯得豐厚、睿智。這應該也是李先生文學評論的又一個特色吧。除了《當代藏族文學的文化走向》、《一部藏族女性的情愛人生》等，我也很喜歡他為《西藏秘境》寫的評論《閆振中筆底的西藏奇人奇事》，在文章中，李佳俊坦率地表明了自己曾經對“作家學者化”的提法不以為然，但當他讀了此書后認為“至少要寫出《西藏秘境》這種闡述奇謎真諦的散文作品，作者的學者化傾向是有益的和必要的。”作者這種不把自己當權威、以事實說話的態度很讓人稱道。對于作家閆振中迫不及待地想揭開西藏金字塔之謎而“調動了長期搜集到的西方科學家關于埃及金字塔、百幕大三角洲的種種猜測”的做法，李佳俊先生則認為:“作家本在揭開奇謎，但他引證的材料卻是建立在幻想和大膽猜測基礎上的，離作家的本意反倒越來越遠了，似乎在給讀者編織新時代的神話。”這個評說態度誠懇卻也有幾分犀利，但絕不感覺是隨意的刻薄。

作為一個老一代知識分子，李佳俊先生不會說出什么輕舞飛揚的話，但比起那些妙語連珠卻疏于勤耕的作家，我更欣賞他這種腳踏實地、求真務實、淡然處之的大家風范，這是我們現在的年輕人所欠缺的，這種精神上的寶貴和他落下的那些文字同樣讓人感動，讓人獲益匪淺。

開卷有益，開卷有益，我們何其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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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俊先生曾幽默地發出一句這樣的禱告:“祈禱上帝賜我以當年的智慧和精力。”我想如果有上帝，他一定是聽見了的，才給了他一顆不竭的愛心——深沉地愛著這片高天厚土和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誠摯地愛著西藏的文藝事業、孜孜以求不忘它的發展。正所謂“年來年去年年忙，為他人做嫁衣裳。仰天大笑出門去，獨對東風舞一場。”李佳俊先生給西藏文壇留下的就是這樣一個既書生氣十足又自在灑脫、無怨無悔的形象。

讀著眼前的文字，腦海里時常跳過童年的我站在江孜的宗山上，露著兩顆小板牙，在藍天下歡暢地笑著，任由那個年輕的李先生左右騰挪、“咔嚓”“咔嚓”拍攝的畫面，不禁眼角溫潤、心中暖暖，與其說這是序，不如說是一紙對前輩的仰慕、欽佩，糅合著小女子何其幸甚的感悟!

(作者單位:《西藏青年報》編輯部)

責任編輯:克珠群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