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以人為本的“人”考量

摘要：對“以人為本”的理論探討成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的熱點和焦點問題，“以人為本”中“人”指的是什么?各種觀點可謂異彩紛呈，厘清這一問題是理解科學發展觀的前提性問題，唯有明確以“誰”為本，才能推動和諧社會的健康構建。而探究以人為本中的“人”，不能脫離科學發展觀提出的現實背景去抽象地談論以“誰”為本。必須從歷史雛度對照其他語境中的以人為本的“人”為何者，才能清晰把握作為科學發展觀核心之“以人為本”的“人”為何者。

關鍵詞：以人為本：科學發展現：歷史考量

中圖分類號：D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0)05-0026-03

以人為本思想的提出有著深刻的現實背景和理論淵源，以人為本是科學發展觀的本質和核心。科學發展觀作為統領我國社會主義事業發展的指導思想，體現黨的執政理念的與時俱進，表明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模式、發展目的、發展本質認識的不斷成熟。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是對中國30年來改革開放成功經驗與深刻教訓的反思，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成果，他回答了處于變革時期的中國發展究竟“為了誰，依靠誰”、“實現什么樣的發展，怎樣發展”這一焦點問題。由此對“以人為本”理論探討成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的熱點和焦點問題。學者們基于哲學理念的以人為本和作為社會發展理念的以人為本兩個維度來加以探討。對于以人為本中“人”指的是什么?各種觀點可謂異彩紛呈，莫衷一是，以“誰”為本的問題是理解科學發展觀的前提性問題，唯有明確以“誰”為本，才能推動改革開放的健康發展。本文就“以人為本”中的“人”是什么這一問題，加以考量。

探究以人為本中的“人”是什么。不能脫離科學發展觀提出的現實背景去抽象地談論以“誰”為本。人本思想無論是在我國傳統文化語境、還是在西方文化語境。或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視野中都有著豐厚的思想淵源。不同語境中的以人為本的“人”的內涵和外延不同。從歷史維度對照其他語境中的以人為本的“人”為何者，才能清晰把握作為科學發展觀核心之“以人為本”的“人”為何者。

一、中國傳統文化語境中以人為本思想的“人”

“以人為本”可謂是標準的具有中國風格和特色的概念，在中國悠久的文化傳統中，人本思想源遠流長，其主要表現有二：其一是與物本論、神本論相對應的人本論、無神論思想，即樸素的人道主義思想，視人為天地之靈，表達對人的生命價值和意義的關愛和尊重。《禮記》中有“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也”的論述，墨家提倡“兼愛”儒家提倡“仁者愛人”“重大事，輕鬼神”“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其二是與君本論相對應的民本論政治哲學思想，管子在《尚書》中提出“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本理則國固，本亂則因危”；茍子借《左傳》舟水關系來比喻民本觀念，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孟子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民貴君輕思想。這些人本思想成為后來歷代封建統治者維護其統治的治國理念。直到鴉片戰爭以后，隨著西方民主學說的傳播，孫中山提出的“民主共和”的資產階級民主思想瓦解了傳統意義上的民本思想。

傳統文化語境中的“以人為本”之“人”主要是指處于非主體地位的“子民”、“庶民”，即統治者之外的民眾。是古代“君主”治理的對象。傳統封建的民本思想。以人身依附為特征，是統治者“仁政”的開明思想，其目的是“使民”，其價值取向和目標是保持“家天下”的長治久安。當然傳統文化中的民本思想客觀上限制了王權，保護民眾的若干權益，滋養了一代代關心民生，憂國憂民的政治家、思想家，亦為當代中國實現以人為本提供可挖掘、弘揚的思想資源。

二、西方文化語境中以人為本的“人”

與中國傳統文化中勸勉統治者以民為本的民本思想的價值指向不同，西方文化語境的人本主義思潮源于反對封建等級制度、高揚個性解放的一場民主啟蒙運動。但無論從作為西方文明源頭的希臘文明，經17-18世紀一直到現代西方哲學人本主義思潮，我們都找不到一個完全與中文\"p2人為本”相同的概念，從語言學意義上講。作為其文化標志性符號。中文的人道主義、人文主義、人本主義對應的是Humanism同一個詞。哲學上的“以人為本”和人本主義思想相對應。西方自文藝復興至今數百年間，人本主義經歷了以下幾個歷史階段。

1 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

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標志著哲學研究的對象由自然轉向了人。而14世紀興起的文藝復興形成了人文主義，把人從中世紀之神學統治下解放出來，對神的崇尚，轉向對人自身的崇尚，高揚人的尊嚴，宣揚人的意志自由，提倡個性解放要求自由平等，提倡重視現實生活，追求享受塵世快樂。這一時期的人文主義用人道反對神道，用人權反對神權，呼吁廢除封建手段，主張個性解放，充當了資本主義時期市民階級的意識形態。

2 17-18世紀啟蒙時期的人道主義

這個時期人本主義的理論基礎是自然主義和抽象人性論。它提出了以“天賦人權”對抗封建特權，形成以自由、平等、博愛和人權為基本內容的人道主義的完備形態。以法國1879《人和公民的權利宣言》為標志，人道主義在政治上完全取得勝利。為維護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而宣揚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這一思潮成為資產階段理想的意識形態并為以后各種人本主義流派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3 19世紀德國的哲學人本主義

康德哲學中提出“人是目的”的著名論斷，費爾巴哈的博愛主義把博愛上升為人道和人性的根本內容。黑格爾把理性和辯證法引入人道主義，認為人權不是天賦的而是歷史形成的。用人性去說明社會的矛盾和歷史的演化。費和黑成為德國古典人本主義的代表，其主要特征是以抽象的人和人的本質的利益代替現實的人的利益，反映德國資產階級的妥協特性。

4 現代西方哲學人本主義思潮

以唯意志論和生命哲學、弗洛伊德主義、存在主義和法蘭克福學派為代表，其流派觀點十分龐雜，一方面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的“物本主義”造成的種種反人性、戰爭和非人道行為，使人成為“單向度的人”，另一方面批評以蘇聯模式為代表的現實社會主義制度。對馬克思主義用各種人道主義觀點加以補充和解釋。其主要特點是強調人、人性、人的本能和人的自在存在，以反理性主義取代古典哲學中的理性主義，強調對現代文明進行反思，對科技文明提出質疑，突出強調科技發展對人、人性的抑制作用。提出以人本主義消除人的新的異化。

綜上。西方文化語境的人本主義中的“人”是抽去人的具體歷史條件和社會關系，僅具有生物學意義上的人，是作為類存在的抽象的人。它更多的強調人的共同性、普遍性而忽視人的社會差異和個性差異，而現代西方人本主義脫離社會實踐的抽象非理性主義來反對傳統的崇尚科學的理性主義更與我們倡導的以人為本背道而馳。

三、馬克思主義語境中的以人為本之“人”

“人既是馬克思主義的出發點，又是馬克思主義的歸宿點。”馬克思主義全部理論的最終目的就是解放人、發展人。“代替那存在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在馬克思哲學語境中“以人為本”是建立在科學的唯物史觀基礎上的一種終極價值目標和現實價值尺度。它體現為對啟蒙運動以來人本主義傳統的批判繼承，體現為對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理論超越，體現為對資本主義社會異化現象的深刻批判，通過社會制度的創新實現人的復歸，實現人的自由解放及現實發展，馬克思的“以人為本”思想中的“人”是“現實的、具體的個人”及其“聯合體”形式。

馬克思的人本思想受費爾巴哈影響很深，但他以徹底的唯物史觀超越了費爾巴哈。“馬克思和費爾巴哈都把人放在最高的地位，不承認在人之上，還有一個更高的本質。但是費爾巴哈只反對意識形態領域的虛幻的人的力量，而馬克思進而反對一切把人貶為非人的現實社會關系。”馬克思唯物史觀認為“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人是全部人類活動和全部人類關系的本質、基礎；創造這一切擁有這一切并為這一切而斗爭的，不是‘歷史’，而正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歷史’并不是把人當做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來利用的某種特殊人格，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

依據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馬克思視域的“人”有著三層內涵：一是處于社會關系中的現實個體。即個體性的人。二是社會陛的人。由現實個體組成的集體及其所在的社會關系，所謂“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只有在集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集體中，才可能有自由”。三是歷史的人，即作為創造歷史的主體并且在歷史中生成和發展的人。馬克思從社會發展的角度把人的發展劃分為三個歷史階段：即“人的依賴關系”占統治地位的階段，以“物的依賴關系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和“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階段。在這里“全面發展的人”是人的發展最高階段。這一階段人的發展與社會關系的全面性相聯系。

據此，馬克思對人的界定是我們理解科學發展觀中以人為本的“人”最主要的理論依據。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的科學發展觀正是這一理念在當代中國社會特定時期的體現。

四、科學發展觀中以人為本的“人”

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的提出“是二十多年改革開放實踐的經驗總結，是戰勝非典疫情給我們的重要啟示，也是推進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迫切要求”。胡錦濤指出：“我們提出以人為本的根本含義，就是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始終把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黨和國家的工作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科學發展觀中“以人為本”的人既不同于我國傳統文化語境中以民為本的“民”也不同于西方人本主義思潮語境中的“人”，而是基于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全面發展”思想，結合新的歷史條件下的實踐展開。

由此可以看出新的歷史條件下提出的以人為本具有極強的時代針對性，要準確理解以人為本中“人”的指向所在。必須看到改革開放30年來經濟社會發展中出現的種種“非人”現象：社會有失公平，最基本的公共產品如教育、社會保障等相當一部人享受不到；經濟社會發展失衡，貧富差距擴大、道德失范凸顯；資源浪費、生態破壞嚴重，惡化人的生存環境。這些發展中出現的問題，使“弱勢群體”和“下一代人”的生存狀況面臨巨大壓力，導致重大群體性事件、重大自然災難、重大安全事故頻頻發生。

如此“非人”現象在諸多領域的存在。警示我們在落實科學發展實現“以人為本”的偉大實踐中。必須多維度地理解“以誰為本”的問題，多視角地界定以人為本中“人”的現實指向。

首先，從應然與實然的角度講，以人為本的人應然狀態下指的是自由、平等、全面發展的人，實然狀態的人指的是個人群體和類相統一的現實的人，脫離個人的群體和類就又回到抽象的人的階段。

其次，從政治學角度講，以人為本的“人”是相對于“敵人”的“人民”。在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講話及文獻中的以人為本都是講以“人民群眾”為本，與“為人民服務’’“立黨為公，執政為民”中的“人民”“民”同義，這體現黨性與人民性的統一，意指維護絕大多數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但是在剝削階級作為階段消失的新的歷史階段。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歷史時期，我國社會已由傳統政治社會向公民社會(法治社會)轉變，“人民”的外延進一步擴大，“人民”已是社會學上、法學上的“公民”概念的同義語，其處延范圍不僅包括傳統意義上的工人、農民、知識分子，而且還包括在“社會變革中出現的民營企業創業人員和技術人員。受聘于外資企業中的管理技術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中介組織從員人員、自由職業人員等社會階層”。

再次，從社會或法學角度看以人為本中的“人”是指作為社會細胞的、具有法定權利和承擔法定義務的公民個人，即具有“人”的權利和自由的公民。在一個法治社會中以人為本的“人”是指個體的人即公民。國家有義務保障每一個人的尊嚴和人格免受其他人的侵犯。有義務在行使國家權力過程中尊重每一個人的尊嚴和人格。不得侵犯每一個人的尊嚴和人格，這是從法學社會學角度討論和認識“人”這一重大問題的核心。另外，集合概念的“人”，即社會意義上特定群體的“人”。因為每一個人的權利和自由都必然受公共利益、其他人的權利和自由的限制。但公民是作為個體的人在國家中最基本的身份。

綜上，為了真正地落實科學發展觀，實現以人為本執政理念的歷史性轉變，防止以“集合”概念上的人為借口來漠視具體個人的權利要求，在現代中國。必須旗幟鮮明地把以“人”為本的“人”界定為具體的個人即公民。實現“為人民服務”與“為公民服務”的有機統一。在政治學意義上倡導注重整體利益的“人民”概念。在社會學法學意義上關注在現實的具體的“個人”的發展權益的公民概念。在哲學意義上注重強調作為類的“人”即一切人。所有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即對科學發展觀“以人為本”中“人”的多維理解。防止陷于抽象層面的爭論，從而具體的落實到其現實性上。據此著力在制度、機制層面落實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在基本人權保障法律制度、社會保障制度、公共教育制度、公共行政服務制度、公共財政約束機制、生態環境保護制度等方面有所新突破，使全面建設小康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大寫的人”。我們是人。我們就必須以人為本，結論雖然簡單，我們卻經歷了太長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