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可 楊沛宜:奧運AB角的人生AB劇

奧運開幕式后這一年多時間，是高潮過后的平靜，有關那晚的一切都漸行漸遠。但那些許許多多原與體育無關的人，也因這一場無以倫比的盛世改變了生活。很少人會忘記，唱《歌唱祖國》的紅衣女孩。人們逐漸知道她的名字是林妙可，她演小黛玉，她身價暴漲。她耍大牌……人們也逐漸認識了原本躲在林妙可身后的隱形人楊沛宜，她簽公司、出唱片、被輿論寵愛，只不過被逼問“代唱事件”時還是會防備和哭泣。那一晚，她們都被命運推向天平的兩端，這一年多下來，兩位奧運AB角成了娛樂圈最新鮮的血液，有關她們的比較也從未停息:而對于她們來說，娛樂圈的AB劇也與那晚一樣，互相糾結又各自綻放。

AB角的第一次定位 那一晚，她們改變彼此人生

就讀北京市東城區(qū)中街小學的林妙可，兩歲起就被父母發(fā)現(xiàn)有強烈的表演欲望和舞蹈天賦，于是便送她去上鋼琴、長笛和舞蹈課，6歲開始拍攝廣告。事實上，林妙可就是在此前參加奧運歌曲《天空》MV拍攝時，被張藝謀看中，從而進入遴選程式的。

離奧運會開幕前4個月，林妙可母親接到奧組委的試音電話，讓林妙可去彈了一段琴，唱了兩首歌。2008年6月中旬，林媽媽接到奧組委音樂工作室的通知，“說孩子過關了，希望明天安排面談。”林媽媽至今還記得當時的緊張氣氛，“布置的時候，完全是按照政治任務那樣下達，出了一絲一毫的問題，要求學校負責。”

與林妙可入圍的方式不同，楊沛宜走的是教育系統(tǒng)逐級選拔推薦的路徑。在試聲現(xiàn)場，從未聽過《歌唱祖國》這首歌的楊沛宜，一個字也沒唱出來。負責重新編曲和配樂《歌唱祖國》的作曲家吳軍，要求她第二天下午5點再去試聲，并放下話來:“如果明天還是唱不出來的話，那就算了吧。”第二天再到錄音棚，楊沛宜居然已能夠完整唱下整首歌。第一遍唱完，吳軍就說:“OK，可以錄小樣了。”

2008年7月，原本林妙可和另外兩個幸運兒進鳥巢排練的模式被打破，兩個小伙伴下去了，楊沛宜取而代之走進鳥巢。此后的20余天，就是楊沛宜和林妙可之間的PK。“兩個小孩不會同時出現(xiàn)。今天通知你來，你就來;沒接到通知，你就不用來了。”林妙可的媽媽回憶說。

2008年7月16日，開幕式首次帶妝彩排。直到晚上，林家仍沒有接到通知，林媽媽明白肯定是楊沛宜去了。但是進入8月，楊沛宜沒有再進鳥巢參加過彩排。楊慧松說:“7月末，楊沛宜就錄制了小樣，這就是奧運會上使用的定稿，當時我們就知道是這種形式了，也清楚沛宜是B角。按成人的想法，B角就是后備，90%的幾率不會讓孩子上的。”

就這樣。頂著AB角頭銜，她們在鳥巢以各自方式發(fā)聲，林妙可甜美的笑容和楊沛宜甜美的歌聲讓現(xiàn)場9萬余名乃至全中國的觀眾為之瘋狂。

A角林妙可的B劇被“馬太效應”無限放大

“紅衣女孩”林妙可算得上那一晚最幸運的女孩，她的個人資料迅速在各大網(wǎng)站、論壇轉載，次日，各大媒體蜂擁而至，甚至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的封面，榮耀達到最頂峰。4天后，事情卻出現(xiàn)戲劇化的轉折。北京奧運會開閉幕式音樂總監(jiān)陳其鋼意外透露，開幕式上那首震撼人心的《歌唱祖國》并非林妙可所唱，稚嫩真摯的聲音來自另一個女孩楊沛宜。剎那間，輿論像炸開了鍋一樣鬧哄哄，林妙可不僅被視為“假唱事件”的始作俑者，更成了“霸占”楊沛宜榮譽的“說謊者”。當時沖動的媒體和網(wǎng)友完全忽略了陳其鋼同時說的另外一段話:“之前錄制了兩個版本，一個林妙可的，一個楊沛宜的，所以在演唱時林妙可并不知道現(xiàn)場放的是楊沛宜的聲音。”

社會心理學上有馬太效應一說(指好的愈好，壞的愈壞，多的愈多，少的愈少的一種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在林妙可身上越發(fā)能體現(xiàn)。“代唱事件”后，人們深深感覺被欺騙了感情，接下來，林妙可做什么事情都被無限放大，做什么都像是有心計、虛偽、世故。奧運會后，還在讀書的林妙可就接了第一部電影，又馬不停蹄地拍廣告、出單曲、出席各種演出，去年連接三臺地方春晚，平均兩三個月會接一個廣告或者影視劇的拍攝。這種頻繁露臉被外界貼上急功近利和商業(yè)氣息重的標簽。對此林媽媽表示:“總體上講拍攝比原來少了，只是每次都會有媒體報道，而以前沒有，所以大家感覺拍攝增多了。”還有不少人認為林妙可無論在什么場合都保持假笑，看上去很膩很討厭。有一次有媒體問林妙可，更喜歡哪一個合作的明星時，她回答“都喜歡”，當追問她有沒有最喜歡的，她還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說”。問她學習成績，林妙可答道:“學校成績不排名。”諸如此類的反問、避重就輕式的回答又被批為世故。有媒體甚至爆料她“耍大牌”，聲稱林妙可的媽媽對某飲料廣告開價百萬，被殺價到60萬之后又送上20頁紙的“合同要求”，連對林妙可所用的飲料吸管也有要求。2009年年3月，新《紅樓夢》公布她扮演小黛玉的劇照，托腮思考的樣子在網(wǎng)友心中成了做作，這種輿論一直延續(xù)到今年她的兩部電視劇《北方有佳人》、《美人心計》中，不少人認為她毫無演技，有的只是做作和發(fā)嗲。對此，林媽媽不太放在心上，她覺得雖然“演唱是奧運后妙可新的舞臺，但孩子的特點其實是在表演上。”

2010年以來，反林妙可的潮流似乎達到最頂點。在虎年春晚兒童歌曲聯(lián)唱《我們和祖國一起成長》中，最后出場的豆豆、李木子、林妙可三人先是小合唱，繼而在副歌的和聲部分，要將手中的話筒交到蔣大為、李谷一、胡松華三位老藝術家手中。但林妙可沒有像李木子和豆豆一樣將話筒交給老藝術家。而是自己一直拿著……這個動作遭到一些網(wǎng)友的討伐，其主要內(nèi)容就是批評林妙可對胡松華老師的不尊重，小小年紀心機太重，愛出風頭。其實這可能只是小女孩的一個無心之舉，但好事的網(wǎng)友卻不這么認為。網(wǎng)友的評價可以置之不理，但造謠開涮就未免過分了。近日，一則“微軟總裁唐駿和童星林妙可對話”的段子在網(wǎng)絡上廣為流傳，不僅被一些媒體拿來說事，甚至還成為幾位公眾人物批判中國教育問題時的反面教材。傳言中這段“對話”發(fā)生在《名人堂》節(jié)目中，林妙可在接受唐駿頒獎時，說了一連串的“我感謝祖國。感謝……”于是，外界再度抨擊她小小年紀圓滑世故。事實上，這不過是一條虛假新聞，林媽媽澄清道:“林妙可和唐駿一起錄制《名人堂》還是去年‘六一’的時候，并不是文中所說的‘前幾天’。而且根本沒有什么頒獎儀式，更沒有這段對話。”

對于外界的抨擊，林妙可多少也能感受到。奧運后一個月。在錄制一期電視節(jié)目時，她對導演提出一個要求:我要真唱，我可以唱。看得出這個開朗女孩也有心結。林媽媽透露:“我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孩子的壓力很大，她平時性格很開朗，但看到這些和事實不符的新聞就會沉默。我盡量不讓妙可看到這些報道，也很少讓她上網(wǎng)，怕這些報道會混淆孩子的是非觀念，也怕孩子承受不了，她會想‘自己明明沒有說這些啊’。”對于種種負面新聞，林媽媽很是無奈:“妙可走童星的路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所以我們自己把握不了，就無從后悔，只能應對。網(wǎng)絡上的傳說不等于新聞，看到了幾件事情，都是謠言，但是網(wǎng)絡、媒體樂此不疲地轉載、炒作。陳小藝說妙可說話太嗲了，我覺得兩位當事人都沒有這么上心，我問過妙可，妙可說，‘我改了。’對啊，孩子不是專科表演，演戲時有不足是正常的，太完美就不正常了。陳小藝指點，我們應該感謝她，媒體為什么抓住這件事情不放，難道非要妙可不滿意才覺得及格?你們太不了解妙可了，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她喜歡陳小藝，見面就叫嬸嬸，沒有把陳小藝的指點當成不友好。就是這樣。”

其實，林妙可在奧運前，已經(jīng)是廣告界的“資深”小演員了，曾接拍30余部廣告，參演了趙薇、李宇春等當紅明星的MV，還在電視劇《春草》中扮演一角，就連李少紅找她演小黛玉也是奧運前的。可以想象，憑著小妮子姣好的外型和老道的媒體應對方法，成為小童星不是難事，也不用承受成人般的責難，只是遠遠達不到奧運光環(huán)下的極致。奧運會上大人們的“陰差陽錯”之舉，讓她陡然攀上高峰又陡然摔下，雖然工作一個接一個，卻陷入了做什么都不對的怪圈，A角的光環(huán)看上去也蒙上了晦暗的灰。圍繞林妙可的爭議短時間不會斷，而她將在未來很長時間內(nèi)證明自己，這也許是奧運后人們留給這個11歲小女孩的沉重包袱。

B角楊沛宜的A劇同情聲中走出生路

與林妙可截然相反，人們對楊沛宜這位受了委屈的小女孩投注了許多同情和偏愛，這種情緒促使楊沛宜不再是躲在林妙可背后的B角，而是走出來真正做自己，聲勢甚至可以與林妙可抗爭。從“雙簧”事件曝光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楊沛宜和家人都被失望情緒包圍。身為B角的她同樣一夜成名，不過，面臨各種席卷而來的名譽邀約。小女孩的天生抵觸，以及父母的堅決反對，讓揚沛宜在近一年時間內(nèi)并未出現(xiàn)與其知名度相對應的曝光率。

在重拍了《歌唱祖國》MV后，楊沛宜參加了一場慈善音樂會。直到2009年10月2日，楊沛宜在香港特區(qū)政府隆重舉辦的“新中國成立60周年慶典晚會”上，與張學友領唱根據(jù)溫家寶總理的詩作創(chuàng)作的歌曲《仰望星空》后，大量的消息才爆出，楊沛宜已經(jīng)在娛樂圈高手的安排下加盟了金牌大風，正式涉足音樂的演藝之路。與一年前那個“丑小鴨”相比，楊沛宜已經(jīng)越長越可愛，香港許多娛樂圈人士預測:如果好好培養(yǎng)，楊沛宜將會有璀璨的未來。果不其然。隨著《喜羊羊》熱映，楊沛宜演唱的《別看我是一只羊》、《左手右手》立馬走紅，尤其是《左手右手》，該曲已經(jīng)成了時下最熱門的手機彩鈴之一。而楊沛宜宛如天籟的歌聲也贏得很多觀眾認可，甚至有人表示，好好發(fā)展，楊沛宜有成為天后王菲接班人的潛力。

相比林妙可的高調，楊沛宜低調的性格也博得了觀眾的好感。平時接受記者采訪，被問到對于奧運錄歌、簽金牌大風、為喜羊羊唱主題曲等事情的看法，小女生都顯得似乎一副“波瀾不驚”的心態(tài)。就像對待一項任務、一個作業(yè)似的。提到最多的就是“不分好玩不好玩，我就把它當成像作業(yè)一樣，完成了就可以了”。平時，學校里總有高年級的同學對她指指點點，中午吃飯時不少人圍著她看:“這個就是楊沛宜。”搞得小姑娘很不開心，畫家抱怨了好幾次:“他們影響我吃午飯了!”去年簽約金牌大風的記者會上，她老實透露簽約唱片公司是爸爸媽媽的選擇，自己也是半推半就，“開始我完全不愿意，”她說，“后來爸爸媽媽說了件引誘自己的事情，就答應了。我不喜歡上臺演出的感覺。”8歲的她，對出專輯也沒啥概念:“千萬不要大賣專輯，錢不關我什么事。我對錢有概念，但不知道具體怎么用。我不想再出名了，那樣不舒服，也不喜歡記者問東問西的。”在父親楊慧松看來，楊沛宜有一種超越年齡的穩(wěn)重，話不多，做事有主見，凡事喜歡思考。據(jù)楊慧松回憶，一次到電視臺錄節(jié)目，楊沛宜在后臺見到了最喜歡的電視主持人“月亮姐姐”，別的小朋友都沖上去要簽名，只有她穩(wěn)如泰山，專心做自己的事情。

陳其鋼在解釋選擇“雙簧”的原因說:“這樣的選擇主要是為國家考慮。從形象和感覺來看，林妙可是最適合的人選，但我們帶音后，發(fā)現(xiàn)她聲音的高度、寬度都不太合適。而楊沛宜的聲音是我們認為最出色的。”這番選擇無形中影響了兩個小女孩:林妙可對自己聲音的敏感，和楊沛宜對自己樣子的敏感。奧運會后，這兩個互為AB角的小女孩反成了一對“冤家”，人們在談論其中一人時，總是不自覺地將其與另一人做比較。這一點，林媽媽也不諱言反感，“她們各有所長，沒有必要總拿兩個孩子說事，也沒有必要比較，這個舞臺就是大家的。”雖然楊沛宜現(xiàn)在也星途順暢，但從她的表現(xiàn)不難看出，“代唱事件”似乎留給楊沛宜的陰影更多更深遠。

據(jù)北京大學附屬小學教師王麗萍回憶，為了躲避媒體的追逐。父母把楊沛宜送到了遠離網(wǎng)絡的地方。其實，她很想念鳥巢里曾經(jīng)和她在一起玩耍了幾個月的小朋友。2008年8月18日晚上，她終于在一個娛樂節(jié)目里看見朝夕相處的林妙可和表演飛天的兩個小朋友，楊沛宜激動起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收看，因為，這個節(jié)目是介紹奧運會開幕式的幾個小朋友，她認為無論主持人還是那幾個小朋友都會在片子中提到她。但是，女主持人始終不提《歌唱祖國》是兩個人共同完成的佳作，而是介紹林妙可的7件衣服、對張藝謀導演的印象、與明星的來往，以及將來的理想，片子中反復播放《歌唱祖國》的畫面和歌聲……看到這里，楊沛宜的臉上顯出失望的樣子。直到節(jié)目結束，廣告結束，下一個節(jié)目開始，再愣愣地看一會兒，她才默默地離開睡覺去了。第二天早上，父母才知道楊沛宜在胳膊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楊慧松提起代唱事件說，2008年8月18日當晚，當《歌唱祖國》表演結束，幾乎所有記者都把采訪、合影的焦點移到林妙可身上時，孩子的確在陪伴她的老師面前哭了，“沛宜從未說過不高興，只是在電視里采訪那些小演員時，她會突然蹦出來一句:這里本應該也有我的。”

事隔5個月后楊沛宜去香港演出，當記者問及奧運開幕式演唱一事時，她竟然流下淚來。也許是受委屈太久，即使在臺上獻出自己的聲音，仍然對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耿耿于懷。再度被記者逼問是2009年簽約金牌大風的記者會上，“林妙可被安排上場。我沒什么不高興”，經(jīng)過了一年的鍛煉，楊沛宜已經(jīng)能很好地回避這個敏感而棘手的話題。可事實上，單純的孩子喜怒形于色，在細節(jié)處仍看出她對于再把她與林妙可牽連在一起的反感。當天楊沛宜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似乎有意回避林妙可招牌式的一襲紅裙。一被問到與林妙可熟嗎，她臉上立刻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好朋友唄，沒見著她怎么玩啊。”聽到記者繼續(xù)說林妙可奧運后特別忙，像個大明星，她頓時翻了個白眼，表現(xiàn)出一種不符合年齡的不屑態(tài)度:“她忙就忙唄，我還不希望她那個樣子。我希望學習的時候就學習，希望休息的時候就休息。”這種過度的自我防備，被外界解讀為“拽”，卻忘記了幾個月前她提及代唱時還會想哭。

當年王菲被記者追問時冷面冷語，結果被定義為酷;如今一個小女孩的不耐煩，就被指責為沒儀態(tài)、沒教養(yǎng)。從某種程度來說，觀眾的同情也可以是雙面刃，一個處理失誤。捧紅就會變成捧殺。只有楊沛宣才知道有沒有跨出代唱陰影，這一點始終牽系著她未來的音樂事業(yè)。不過無論如何，楊沛宜的星路比林妙可更多了一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珍貴意味，在林妙可演技、歌聲都被批的當下，楊沛宜清澈甜美的歌聲始終未變，A和B誰是最后的勝利者尚不得而知。奧運之后，她們都互換了人生一把，高處的明白了跌到低處的困頓，低處的也體驗到受寵但喧鬧的滋味，對兩位過早涉足成人世界的孩子來說，這場磨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選自《信息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