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緒盟
(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北京 100081)
作為世界觀組成部分的政治價值觀,是指社會主體對政治世界的看法,包括社會主體看待、評價某種政治系統及其政治活動的標準,以及由此形成的政治主體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的選擇標準,它直接影響著政治行為主體的政治信念、信仰和態度。正確的政治價值觀對于國家的發展和民族的進步具有巨大推動作用。胡錦濤同志在 1995年就指出:“(價值觀)這個問題是管總的,決定著我們的人生追求和人生道路,支配著我們的思想境界、道德情操和行為準則。”[1]
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以獨到的視角和分析理路,真正闡明了自由、民主、人權等政治概念的科學意蘊,展示了以人為起點并復歸于人本身的理論邏輯[2]。在當代中國,堅持正確的政治價值觀,就是堅持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無論是中國共產黨還是各民主黨派,無論是國家干部還是普通公民,都必須牢固樹立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以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作為政治價值取向的唯一標準。只有這樣,才能堅定社會主義理想信念,自覺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
“價值”這一哲學概念,其內容主要是表達人類生活中一種普遍的主客體關系。價值是哲學為世界確立的“規范”,價值就是“意味著”,就是具有某種意義。我們就是借助于這種意義,才能構造出科學知識和文化的對象,即客觀世界[3]。政治價值是價值在政治領域的特殊表現,是人們在認識政治活動和改造政治活動中所帶有的特定的行為取向。政治價值隨著西方行為主義政治學的興起而逐漸成為政治學的重要概念之一。西方政治學者對這一概念有不同理解,但本質上是相似的。政治價值本質就是以政治力量對比為導向,通過調整和控制各種生產要素的配置規則,緩解政治矛盾和社會矛盾,降低政治運行成本,減少社會內耗;協調各階層、各方面關系,平衡其利益,以調動其積極性;充分利用現有資源,以達到整體社會財富的價值增值的目的,促進政治文明的進步和人類的全面發展。
從根本上說,政治行為主體就是要運用政治結構和政治手段,對決定政治價值取向的物質利益進行權威性分配。政治價值是社會物質利益關系在政治上層建筑中的集中表現。與其他價值形態相比,政治價值的形成更具有群體性質,它往往是被一個階級、階層或社會集團普遍接受的衡量尺度,而個體價值只是某一團體價值的個別表現。因此,多數學者主要用“政治價值”來衡量人們對政治活動和政治現象的道德、倫理的評價和判斷,以及對“應該做什么”的信仰和規范。實際上,這就成為了政治價值觀的范疇。
政治價值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統一。
政治價值不是憑空建立起來的,而是在人類政治價值發展的基礎上,根據現實的社會需要、歷史方向加以揚棄而發展起來的,從而具有被各個社會普遍認同、被各個歷史時代連續傳承的特點,這就是政治價值的普遍性。在漫長的人類社會實踐中,產生了各種各樣的政治價值,以歷史發展的客觀必然趨勢和共同的人性追求取向為坐標來衡量,則存在著先進和落后、積極和消極兩類政治價值的沖突和斗爭。那些消極的政治價值被淘汰,那些推動歷史前進的積極的政治價值得到發揚并積淀。后者符合歷史發展的趨勢,符合人類共同人性的追求取向。它具有兩個鮮明的特點:一是從縱向看,為各個時代絕大多數人所認同;一是從橫向看,為各個民族國家進步群體所認同。
政治價值的普遍性并不是抽象的,它要通過政治價值的特殊性表現出來。政治價值的特殊性是指政治價值不僅與人類社會整體發展的歷史現狀相聯系,而且與各國所處的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相聯系。政治價值在本質上具有社會性和歷史性,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歷史發展階段都會呈現出不同的特點和個性,這就是政治價值的特殊性。政治價值是一種歷史現象,是具體的,不是抽象的;是變化的,不是凝固的。歷史的發展,階級狀況的演變,社會形態的更替,導致各種政治價值無不被打上不同時代、階級、民族、宗教的烙印。任何一個具有普遍意義的、抽象的政治價值范疇,都有其特定的、具體的內容;而同一個政治價值范疇,在不同的歷史時代具有不同的任務,不同的社會群體也賦予其不同的訴求和不同的解釋。
政治價值的普遍性與特殊性是政治價值本質中最重要的一對范疇。自政治價值建立之始,普遍性和特殊性就內涵于其中。政治價值的普遍性這一范疇,至少包含了兩個向度:主體的普遍性、政治價值內容的普遍性。政治價值的特殊性一般被理解為,由于歷史傳統、文化、宗教、政治理念、資源和經濟等因素的差別,所導致的不同主體在追求政治價值的方法手段和模式方面的多樣性。不應離開政治價值的特殊性來理解其普遍性,也不能只關注政治價值的特殊性而忽視其普遍性。普遍性的政治價值存在于具體的政治價值當中,其內容隨著現實政治價值的發展而不斷豐富。
政治價值觀“一般指的是社會成員對政治世界的看法,包括社會成員看待、評價某種政治系統及其政治活動的標準,以及由此形成的政治主體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的選擇標準。在某種政治文化影響下,社會成員在總體上都存在一種基本一致的政治價值觀念,它直接影響著政治行為主體的政治信念、信仰和態度 ”[4]。
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是建立在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基礎之上的,是世界無產階級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的形成始于 19世紀 40年代。中國共產黨自 1921年誕生之日起,就把馬克思主義作為理論基礎和行動指南。在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的指引下,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經過 28年浴血奮戰,終于推翻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在中國的統治,建立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新中國。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為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在中國的傳播和發展開辟了廣闊的天地。中國共產黨在長期革命斗爭中把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形成了新的政治價值觀。這種政治價值觀成為新中國政治建設的指導思想。工人階級 (通過共產黨)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人民代表大會的政體、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制度以及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等,就是中國共產黨在新中國的政治建設實踐中創造性地運用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政治理論的產物。毛澤東在新中國建立前夕撰寫的《在中國共產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報告》、《論人民民主專政》,在新中國成立后撰寫的《論十大關系》、《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等重要著作,科學地論證了從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的歷史任務、階級關系的變化,進一步推進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理論的中國化,奠定了以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為指導的新中國政治學建設和發展的理論。
以鄧小平為代表的當代中國共產黨人,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提出了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認為經濟建設“就是當前最大的政治”。社會主義本質理論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從根本上解決了長期存在的“什么是社會主義和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所以說,鄧小平理論的核心就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中關于國家建設與管理的學說。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的發展過程是根據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趨勢,從革命學說逐漸發展為國家建設與管理學說的過程。
不過,仍有少數學者認為,“馬克思主義缺少一個真正的政治理論”[5],也就是說,否認馬克思主義包含的政治學原理。這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實際的。馬克思以黑格爾國家哲學為基礎,并實現了對其完美超越,建立了“從政治解放走向人類解放”[6]的政治哲學命題。這個命題已在哲學的層面上完成了對資產階級政治革命——政治解放的批判,在根本上建立起馬克思政治學、政治哲學的完整的論證邏輯。如果說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有什么不十分完美的地方,那就是它“過分”強調階級斗爭、無產階級革命、無產階級專政,而對民主、法治、平等、自由等概念相對不“重視”。其實,這是馬克思主義本身的革命性質決定的,馬克思主義一直堅信:無產階級只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終解放自己。而在資本主義制度甚至是封建主義制度下,解放全人類只能以革命的手段。
但是,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從來也沒有否認民主、法治、平等、自由等政治價值范疇,而是作出了超越以往的深刻論述。馬克思主義認為,“所謂人權無非是市民社會的成員的權利,即脫離了人的本質和共同體的利己主義的人的權利”。具體地說,自由“是作為孤立的、封閉在自身的單子里的那種人的自由”,“自由這一人權的實際應用就是私有財產這一人權”;“平等無非是上述自由的平等,即每個人都同樣被看做孤獨的單子”;安全是“利己主義的保障”。可見,“任何一種所謂人權都沒有超出利己主義的人,沒有超出作為市民社會的成員的人,即作為封閉于自身、私人利益、私人任性、同時脫離社會整體的個人的人。”[7]這是馬克思考察法國 1791年憲法 1793年憲法、1795年憲法以及美國《賓夕法尼亞憲法》和《新罕布什爾憲法》所作出的論說,而這些憲法卻是資產階級政治解放的重要成果。馬克思的結論是,以人權、自由、平等為旗幟的政治解放,乃是市民社會從政治中的解放;政治解放當然是人類政治文明的一次歷史進步,但決非歷史的終結。他還認為,“只有當現實的個人同時也是抽象的公民,并且作為個人,在自己的經驗生活、自己的個人勞動、自己的個人關系中間,成為類存在物的時候,只有當人認識到自己的‘原有力量’并把這種力量組織成為社會力量因而不再把社會力量當做政治力量跟自己分開的時候,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人類解放才能完成”[8]。因此,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說實現了對資本主義政治學說的全面超越,建立在這個學說基礎上的價值觀,無疑是正確的、科學的政治價值觀。
近年來,“普世價值”幾近成為一個新的流行語,頻頻出現在網絡、報刊等媒體上,普世價值問題顯然日益為人們所關注。然而,關于普世價值的含義卻眾說紛紜,很多問題都難有定論。其實,普世價值并不那么復雜,而是一個很樸素的道理。它無非就是引導和教化人們,以人為本比以其他的東西為本好,人要有尊嚴地活著,自由比奴役好,法治比人治好,公正比歧視好,平等比特權好,尊重比藐視好,寬容比狹隘好,和諧比爭斗好,理性比極端好,仁愛比冷漠好,等等。應該說,普世價值是人類在深刻總結兩次世界大戰和專制制度的教訓后形成的共識。2007年 11月,中國常駐聯合國日內瓦辦事處李保東大使在人權理事會紀念《世界人權宣言》通過 60周年儀式上發言指出:“和平、自由、平等、公平與正義,是我們的前輩們早在半個多世紀以前就確立的最樸素的普世人權價值,直到 21世紀的今天,依然散發著不朽的文明之光、人性之光和理想之光。”
需要注意的一點是:不能把西方的價值觀等同于普世價值,不能把普世價值標簽化。西方文化和其他文化一樣,是世界上眾多文化源流當中的一個分支。西方文化對普世性文化的貢獻只是構成普世性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不能替代普世性文化的全部。某些西方學者堅持“西方中心論”,把西方文明完全等同于普世價值,把非西方文明看做是特殊價值,如亨廷頓所說的“普世文明的概念是西方文明的獨特產物”[9]。這就過分夸大了西方文明中的普世價值,把其中的特殊價值也普遍化了。在現實中的突出表現就是,一些國家自認為是人權、自由、民主等普世價值的發明者、壟斷者和輸出者,他們也就自然把自己看做普世價值的唯一認定者。這種將西方文明中心論、西方價值絕對普世化的理論,一方面,把非西方的各種文明和各種價值當做其對立面;另一方面,用經濟制裁、外交封鎖、政治顛覆、武力打擊等手段來推進他們自認為是普世價值的東西。假如這種粗暴的和簡單化的文化相對主義大行其道,必然導致極端民族主義的猖獗,這是對人類尊嚴、人類文明的嚴重褻瀆。
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與普世價值觀是統一的而不是相抵觸的。馬克思主義的核心精神具有普世性,馬克思主義、共產黨人為普世價值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貢獻。馬克思主義倡導的“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解放思想、實事求是、與時俱進”、“先人后己”、“以人為本”等都具有普世性,是共產黨人對普世價值的重要貢獻。自由、公正、平等、正義等普世價值觀蘊涵在馬克思主義的核心精神之內,為先進的中國共產黨人所普遍認可,也是無數革命前輩浴血奮戰的目標。胡錦濤同志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 85周年時的講話中指出:“中國共產黨 85年的歷史,就是為中華民族的獨立、解放、繁榮,為中國人民的自由、民主、幸福而不懈奮斗的歷史。”我國憲法也明確規定:“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黨的十七大報告更是強調:“加強公民意識教育,樹立社會主義民主法治、自由平等、公平正義理念。”
今天,當我們致力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時候,加強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研究,堅持把馬克思主義的實踐的、歷史的、辯證的唯物主義作為我們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十分重要。基于馬克思的政治價值觀,中國的政治制度是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歷史產物,是受中國社會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和中國社會經濟結構變遷性質決定的實踐產物。中國的政治價值選擇應是最符合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選擇,最符合國情的選擇[10]。
[1] 胡錦濤.領導干部要帶頭增強黨性鍛煉[J].求是,1995,(18).
[2] 李海濤.論馬克思主義政治價值觀[J].南京社會科學,2005,(9).
[3] 巴克緝捷.近代德國資產階級哲學史綱要[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257.
[4] 王惠巖.政治學原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240.
[5] 科萊蒂.政治和哲學的對話[J].新左派評論,1974,(86).
[6][7][8]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35,437-439,443.
[9] 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 [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55.
[10] 張守夫.馬克思的實踐價值論與政治“普世價值”問題[J].政治學研究,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