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豐
(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北京 100081)
2009年 12月 12日和 13日,由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和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民 (私)營經濟研究會等單位聯合主辦的“中國民營經濟六十年研討會”在北京召開。與會專家學者就新中國成立六十年來我國經濟發展的軌跡進行了分析與梳理,就我國民營經濟發展問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有學者認為,一方面,這個論斷具有合理性。一是因為人們之間如果僅僅因占有事物多少不同,即所有制的不同而有貧富差別、貴賤差別,這是不合理的,是要消滅的。二是從社會發展大趨勢來看,隨著歷史的發展,馬克思、恩格斯當年設想的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當時是指小業主式的私有制,這種小業主式的私有制是當時西歐的大趨勢,現在則越來越社會化了。
另一方面,這個論斷也有值得研究的地方,主要有兩點:一是消滅私有制需要有一定的社會條件,特別是生產力的高度發展,而且是一個歷史過程。二是在共產黨的理論當中,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目的,未來社會的根本目標是自由人的聯合體,消滅私有制只是一種手段,這個手段是從屬于目的的。
學者們的基本看法,認為是不會削弱。第一個理由,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我們黨曾經在革命根據地局部執政,那個時候,經濟基本是私有制經濟。但是,黨的威信很高,即便在國民黨統治區,共產黨也有很大的影響力,這些威信和影響力不是靠公有制,而是靠黨的先進和正確,靠黨全心全意為人民謀利。第二個理由,在 20世紀 50年代特別是 60年代,我國公有制的比重極高,最大達到了 99%以上。它雖然使黨掌握了巨大的經濟權力,但是,這些公有制經濟效率低、效益差,不能發展生產力,不能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它不是鞏固而是削弱了共產黨的執政地位,這是一反一正兩方面的證明。
這正反兩面的經驗告訴我們,共產黨執政的基礎是人民群眾真心實意的擁護,它的前提是黨所提出的路線、方針、政策有利于生產力的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那種無效率和無效益的公有制絕不是共產黨的執政基礎。相反,只有廣大人民群眾真正擁有經濟權力的所有制,才能充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才能更好地發展生產和改善人民生活,才能成為共產黨執政的可靠經濟基礎。而這種所有制和傳統的公有制顯然是不同的。
更一般地講,維持國家政權以及我國執政黨正常運轉的經濟來源主要是稅收,而稅收的穩定和增長是以經濟發展為前提的,與公有制和其他的私有制并沒有直接的關系。至于有人以公有制比重下降來否定我國改革開放以來所走的道路,更是十分錯誤的。
有學者認為,幾十年的實踐證明,公有制至少有兩類,一類是長期沒有效率和效益的公有制,如人民公社,過去很多國有企業都是這類。三十多年前,我們經常對農民講社會主義道路,但有農民說:社會主義好,就是吃不飽。這是當時很普遍的現象,這種吃不飽飯的社會主義究竟好在哪里,怎么可能長期堅持下去?這種公有制存在的時間越長,很顯然社會的財富就會被它糟蹋得越厲害,社會主義垮臺就會越快。由這樣一類長期沒有效率和效益的所有制,我們至少得出兩句話的認識:第一,公有制不能和社會主義劃等號;第二,有了公有制不一定有科學的社會主義。我們需要的是另外一類公有制,就是有效率和效益的公有制。所以,不能盲目推崇公有制,不能認為公有制都是好的,至少要對這兩類作出分析。
有學者認為,黨的十五大講的公有經濟不僅包括國有企業、集體企業,而且包括混合所有制經濟當中的共有資產和共有資本,這都是外延的概念,沒有研究內涵。講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內涵,主要一條是勞動者群體共決和共享,勞動者群體能夠共同參與決定,表明你是主人,最后共同享受它帶來的資產收益、生產經濟的效果,這是實質的東西。所以,社會主義經濟從道理上講、根本上說,應該是民有、民決、民用、民享的行為,也就是勞動群眾共同決定、共同受益的行為。這樣一種經濟,馬克思也講是社會所有制,社會所有制可能比公有制的提法更好。我們過去只重所有制之名,這是有很大缺陷的,更要重所有制之實,所有制問題的實質是資產為誰所用、為誰謀利,這是最核心的東西,是問題的根本。
有學者認為,怎么看所有制合理不合理,歸結起來是生產力標準和人民利益標準這雙重標準。根本的東西是生產力標準,一個東西合理不合理,按照馬克思基本觀點來講就是,是不是符合生產力發展要求,能不能促進生產力發展,能不能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這是一個根本標準、基礎性的標準、前提性的標準。但是,馬克思認為,發展生產力確實不是為生產而生產,最后是要為廣大老百姓謀利。這兩個標準的現實意義是什么呢?一個要使生產得到發展,有利于生產力的進步,這是一個基礎方面;一個是在這個基礎上要做得比較公平,要能夠給大多數人帶來利益,能夠調動大多數人的積極性。所以,這兩個東西,生產與發展是基礎,人民利益是目的,同時它們也是一致的。有利于生產力發展,必然帶來更多的財富,勞動群眾也會從中受利;反過來說,符合人民群眾的利益,調動了他們的積極性,也會促進生產力的發展。二者總體上是一致的,但是有時候也有矛盾。
有學者認為,對于市場經濟來說,社會主義、資本主義都不是外在的,但是內在的。市場經濟既有社會主義性質,又有資本主義性質,而從整體上來看,就是具有這種兩重性的經濟。不僅如此,市場經濟的社會主義方面通常是它的主要方面,市場經濟的資本主義方面通常是它的次要方面。市場經濟的這種兩重性不是 20世紀以后才有的,而是自工業革命起,即從市場經濟正式誕生之日起就已具備了。但在市場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它的資本主義方面所占比重比較大,而在市場經濟發展的較高階段,它的社會主義方面所占比重就越來越大了,盡管在這些階段上它的這兩個方面之間的主次關系通常是固定不變的。所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實際只有在其指稱市場經濟的社會主義方面和資本主義方面時才有準確的意義。如果從總體上看,任何真正的市場經濟都是至少有利于多數人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只是在這種總體上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之中同時又包含有作為市場經濟次要方面的資本主義市場經濟。
有學者認為,區分社會主義、資本主義的合理標準只能是看是否有利于實現公民的普遍富裕和普遍幸福,而不應是看公有與私有、國營與民營。歷史和現實已經充分證明,真正的市場經濟只能是民營經濟為基礎的市場經濟,因而市場經濟所固有的社會主義方面和資本主義方面也都是以民營經濟為微觀基礎的市場經濟的固有功能和結果。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民營經濟按其功能和性質來說,主要是社會主義性質的經濟,所以,以民營經濟為主體實際就是以社會主義經濟為主體。民營經濟既不等于公有制經濟,也不等于私有制經濟,而是二者結合的混合經濟。民營經濟的高級階段首先就是以公眾公司為代表的社會所有制經濟。社會所有制經濟同時還包括有公共財政及其所形成的間接公有制,即間接社會所有制的經濟。所以說,在市場經濟發展的初級階段,以社會主義經濟為主體主要表現為以家族式民營經濟為主體,而在市場經濟發展的高級階段,以社會主義經濟為主體則主要地表現為以社會所有制經濟為主體了。
有學者認為,我們傳統的“以公有制為主體”的提法隱含了一個否定性的前提,這就是認為民營經濟不是社會主義經濟,所以不能居于主體地位。但這種觀點在理論上是不妥當的,在實踐中也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們現在應將“以公有制為主體”改為“以社會主義經濟為主體”,而“以社會主義經濟為主體”的理想狀態就是“以社會所有制經濟為主體”。
有學者認為,國有企業應該收縮到公益事業,不與民爭利,不追求經濟效益,而是追求居民福利的提高。國外地方國有企業就是嚴格限制在公益事業,如供水、城市交通這樣一些公益事業領域。
有學者認為,應當堅持市場經濟的五個原則。原則一:凡是市場能夠做的就讓市場做,只有市場做不了、做不好的事情才由政府來做。原則二:凡是民營企業能夠做的事情盡量讓民營企業去做,只有民營做不了、做不好的,比如說造幣、軍工才應當由國有企業來做。原則三:凡是基層政府能夠做的就應當盡量讓基層政府去做,只有基層政府做不了、做不好的才由上一級政府和中央來做。原則四:對投資者而言,凡是法律法規沒有禁止的就應當允許進入,即非禁即入的原則。原則五:對政府而言,只有法律授權的才可以做,也就是有限授權的原則。這五項原則應該成為我們搞市場經濟的最基本原則。
有學者認為,資本的投入、產權格局跟價格的管理是兩個系統,一個是產權問題,一個是價格機制問題。瑞典社會民主黨掌權期間,它的產權并不是國有占主導地位,但是,它在價格上管理得不錯,特別是為群眾辦公共事業。良性競爭需要具備“四化”:第一,競爭環境商業化。所謂商業化有兩個大問題,一是政企分開,二是價格要改革,這是環境的商業化。第二,產權關系多元化,民營資本進入。第三,競爭的公平化,大家有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第四,管制科學化。
有學者認為,非公有制經濟之所以有今天,是因為我們黨和政府不斷深化認識的結果。沒有這個深化認識,沒有相應的方針政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發展,更不可能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這個過程還沒有完,還要繼續深化、繼續發展,不能停留,更不能倒退。
最近,有觀點重提階級斗爭,認為新增的私營企業主群體是資產階級、剝削階級;資產階級是有訴求的,訴求是經濟上想進入壟斷行業,政治上想獨立;公降私升的趨勢說明,現在不是搞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地位不能體現了。因此,階級斗爭就在我們身邊,千萬不能忘記階級斗爭。這樣的觀點,其后果可能是違背中央歷來對非公有制經濟方針的政策,會造成對生產力的極大破壞。
有學者認為,問題不在進和退,市場經濟就是有進有退、有生有死,這是市場經濟規律決定的。但問題是,“國有的是社會主義的,非國有的不是社會主義的”,這種意識形態現在還存在。現在的問題是是否有壟斷、是否有競爭、是不是存在歧視,問題的根本在這兒,而不是進與退。進與退不要跟意識形態聯系起來。國有經濟作用不能貶低,但是,也不能夸大它的作用。不能對國有企業、國有經濟偏好,對非公有制經濟歧視。
有學者認為,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基礎不是國有經濟比重的高低,而是三個“民”(民生、民心、民營),這三個“民”是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基礎。另外,民營就是指老百姓有參與權、有表達權。
有學者認為,我們的思維也應該有一點新的東西,建議把政府經濟管理體制跟政府權力相關的經濟管理體制和國有企業改革綁在一塊,作為下一步經濟領域改革的重點。而這樣一個思路,就是把政府經濟管理體制和國有資產、國有企業管理體制改革綁起來。下一步有一個切實的結合點,有一個落腳點或者切入點,就是壟斷性行業改革,讓民營資本有一個好的公平競爭的環境。
有學者認為,我國改革的第一個三十年是以政治為中心,第二個三十年是以經濟為中心,第三個三十年應以社會為中心進行改革。以社會為中心的改革,即對于公共權力的校正。在傳統社會,權力良心是靠宗教和道德校正的;在現代社會,權力良心與公共權力是由民主和法制來校正。未來三十年,必須加大民主和法制建設力度,如果民主和法制不健全,權力的質變最有可能發生,這都是非常關鍵的問題。這是決定命運和前途的問題。
有學者認為,以社會為中心的改革就是還權于民,就是要給老百姓權力。應大力發展社會中介組織。我們始終對社會中介組織不放心,事實上,現代社會治理社會組織起主導作用,這是發達國家積累的一個重要經驗,這是戰略層面、價值層面的改革。從戰略的高度來看,我們的改革有兩個關鍵思維,一是把感性層面的思維上升到理性層面;二是把微觀層面的思維上升到宏觀層面。現在,中國缺的是戰略,缺的是宏觀層面、價值層面,這個價值層面不光是意識形態。我們現在的改革,往往是口號多、動作少,以至于我們現在的改革有時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