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教育對人才培養的啟示

孫曉梅

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學院基礎部 河北廊坊 065000

作者：孫曉梅，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學院基礎部副教授，從事古典文學、應用寫作教學和研究。

博雅教育（liberal education）也稱文雅教育或自由教育，它起源于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將博雅教育視為與“職業”教育相對立的觀念。古希臘時代的學者提倡“七藝”，包括文法、修辭學、辯證法、算術、幾何、天文、音樂，學習這些知識，主要不是將其作為謀生的手段，而是為了成就一種人格。中國先秦儒家也強調教人以“六藝”，即詩、書、禮、射、御、數。這“六藝”雖有實用功能，但絕不僅僅為了實用，而是將人培養成“君子”，就是有德行、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有高雅的道德修養的人。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把“人之為人”的“靈魂”教育或“人格”教育稱之為liberal education（人格養成的自由教育），即博雅教育。

現代博雅教育的中心原則是它更關注個人的發展而不是為一個具體的職業做準備。它認為學生對學習的愛好、批判式思維的能力和有效的交際在學生的生活中比某一學科的知識更有價值。這些素質對幫助他們適應變化的社會和經濟狀況，獲得真正自由的精神境界，使人生過得充實，充滿創造力與活力，為人生增加美感等，顯得尤為重要。可以這樣說，博雅教育是以與人類歷史上積累沉淀下來的文明與文化遺產進行“對話”為主要內容的一種大知識觀教育，在現代教育踐行中，它具有更廣泛的包容性。在詞義表達上，它的教育觀不僅是teaching，同時是education；它的學習觀不僅是study，同時是learning；在指導思想上，它不僅著眼于科學教育，同時著眼于人文教育；在實踐方式上，它不僅以課堂教學為主陣地，同時以營造大學文化為寬背景；在教育對象上，它面對的不僅是學生，同時是大環境中的所有人員；在教育要求上，它不僅注重于知識積累、智能開發、技能訓練，同時注重于人生啟迪、文化積淀、情操陶冶；在教育過程中，它不僅作為基礎課程實施，貫穿于專業教育全過程，同時滲透于大學教育各環節；在教育質量上，它不僅以學生在考試中的考試成績為主要內容，同時以學生走出學校后表現出的人生態度為衡量標準。

啟示之一：博雅教育的“人是目的”也是高等教育的第一要義

通過對博雅教育的了解，不得不面對且必須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在我國當前社會條件下，和諧人才應該具備何種標準和維度？高等教育如何才能培養和諧的高知識人才？

社會的發展首先是人的發展，和諧發展的人才是實現和諧社會的根基。高等院校肩負著為國家培養高層次人才的使命，高等院校的育人質量如何無疑會影響到和諧社會的構建。然而，縱觀我國的高等教育，不難發現在人才培養目標和專業設置以及具體的教學工作中還存在很多缺陷。長期以來，高等教育重視對大學生“才”的挖掘，而忽視對大學生“人”的培養。明顯的表現一是對專業的過分追求，二是對實用化取向的過分強調。由于對專業化的過分追求和對實用化取向的過分強調，科學主義在我國的高等教育中占據主導地位，相應的道德教育、理想教育、心理健康教育、生活教育等不同程度地受到忽視。雖然我國的高等教育也培養了一大批祖國建設的有用之才，同時不可否認也培養了為數眾多的對自然科學愈來愈窄的領域知道得愈來愈多和對人文科學愈來愈寬的領域知道得愈來愈少的缺乏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的“工具型”人才，他們不懂哲學，不懂文學，不懂歷史，不講文明，不講道德，不講奉獻，專門利己，毫不利人，心胸狹窄，趣味庸俗。這種當代大學生人格的缺失無疑是高等教育的失敗，與高等教育的地位是極不相稱的。這種大學生畢業后不僅不能承擔起國家、民族賦予的重任，解決人類所面臨的各種危機，不能夠健康地生活，有時甚至會對社會的和諧發展造成不應有的危害。

博雅教育的精神理念表明：人才的教育是一種全人的教育，和諧的教育，或者說是對人才的“靈魂”或“人格”進行的教育，它不是靠思想灌輸，或宣講具體的道德綱目和社會規范，或閱讀幾本經典名著就能夠解決的了，因為道德修養與精神品格歸根結底是一種人格構建，而這種人格構建必須通過與人類歷史上積累下來的文明與文化進行“對話”方能實現，而不是被動地、機械地填充內容與材料。必須尋找一種能夠以培育人的精神道德修養為目標，同時又將人格修養與知識熏陶結合在一起的教育方法與教育過程，這恰恰就是中西古典教育的傳統精神，也是一種返璞歸真的教育，即博雅教育。

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就曾以和諧作為治學思想，并取得顯著的成就。他認為：“知識是死的，而學校卻要為活人服務。”所以他強調學校的目標始終應當是：“青年人在離開學校時是作為一個和諧的人而不是一個專家。”所以說，真正的大學，切記不要忘記康德的教導：人是目的。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青年到大學接受教育，是希望通過大學的學習，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因此，博雅教育的“人是目的”對于高等教育人才培養來說也是第一要義。

啟示之二：博雅教育體現了高等教育的真精神

博雅教育之于高等教育培養和諧人才的目標來說，是“本”而非“末”。假如一名大學生在大學期間學到許多專業知識技能，卻沒有啟迪人生智慧的感悟，這對于他來說，是未得大學之真精神之舉；假如一所大學給學生安排許多專業課和基礎課，卻忽視正確處理課程廣度和深度的關系，也就喪失它作為一所大學的資格和責任。這樣看來，博雅教育的重要性實莫大焉，它體現了高等教育的真精神，因為博雅教育培養出的人才具有以下一些特質。

1）高尚的精神世界。在精神架構的維度上，博雅教育培養出的人才具有科學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具有相對完整與和諧的精神世界，這也是一個人進行和諧精神生活的內在依據和出發點。伴隨著物質生活的日漸富足，伴隨著人類對人格“物化”和人性“異化”現象的不斷反思，人們必然會越來越重視精神生活，越來越關愛自己的精神家園，自然也就會越來越關注自己精神世界的架構。而架構自己精神世界的兩塊基石就是做事的科學精神和做人的人文精神，熱愛祖國，熱愛家鄉，熱愛集體，關心人類，具有明顯的親社會行為和高度的社會責任感、事業心，具有民主的作風，隨時傾聽別人的正確意見，同時有較強的獨立性、批判性，不迷信，不盲從，不人云亦云，在重大問題上能夠堅持正確的觀點并能做出恰當的行為。

2）高雅的道德修養。博雅教育培養出的人才應該是一個具有多層含義的綜合名詞，其中不可或缺的就是與人才的氣節操守、道德品質相關的道德修養層面。在現實生活中可看到人才的文化修養與道德修養背離的情況，就是說，有的人具有文化修養，卻未必具有道德修養；反過來，有的人未必有很高的文化修養，卻會表現出令人贊賞的道德行為。所以對于人才來說，文化修養與道德修養應該是成正比的，其道德品質表現為勤勞善良、意志堅強、自律節儉、誠實守信、公正果敢、謙和寬容、積極達觀；自尊但不自傲，自信但不張狂，自強但不固執，自愛但不偏執；能夠以平等的態度對待別人、尊重別人但不奴顏婢膝，關心別人但不盛氣凌人，幫助別人但不求回報；具有明顯的生態意識和生態道德，呵護環境，擁護環保，支持人類的可持續發展事業；他們從不會故意違反社會常規，但在他們認為重要的問題上會毫不遲疑地抗拒有害習俗。

3）健康的身體心理。在身心健康的維度上，博雅教育培養出的人才具有心理平衡、精力充沛、體能良好的特征，他們熱愛生命，關注健康，能夠選擇健康的生活方式，不放縱自己體驗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和行為；在對待個人境遇方面，能始終微笑著去面對生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坦然面對金錢、名位和挫折，善于自我教育；在人際關系方面，具有適度通透的人際圈，準確把握自己的人際關系，能夠清楚地區分誰是自己的知己、朋友和熟人，也能夠清楚地知道共同的價值觀念才是他們與少數人保持深厚而持久的友誼關系的基礎；在心靈感受方面，他們能常常體驗到高峰體驗，即一種返歸自然并與自然和一的歡樂情緒，可以是極度的歡樂，也可以是寧靜而平和的喜悅。

4）過硬的專業技能。博雅教育培養出的人才在專業技能的維度上，專業基礎扎實，知識結構開放，獨立思考能力、創新實踐能力較強，對學問有向慕之心，有終身學習的愿望，基本能力與專業技能協調發展。

以上歸納了博雅教育培養出的人才所具有的一些優秀品質，顯然，只有那些具備高尚的精神世界、高雅的道德情操和健康和諧的身心，而后又具備過硬專業技能的人才才是真正的人才。換句話說，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構建和諧社會的棟梁之才，專業知識與技能固不可少，而精神品格、道德修養與身心健康更為重要。這也是古人所講的“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啟示之三：在高等教育教學中滲透博雅教育

博雅教育是一種教育理念，一種教育精神，也是一種教育方法，這種理念、精神、方法完全可以滲透到高等教育教學中去，為培養和諧人才服務，使高等院校真正成為培養人文經驗的殿堂，感受時代脈搏的母體，適應社會競爭力的胚胎，釋放個體與群體能力的舞臺。

1）從宏觀上講，滲透博雅教育要加強大學文化建設，突出大學文化品位。高等院校的文化品位，對大學生的做人品格會產生深刻的、潛移默化的影響，這種影響往往是某一專業課程無法比擬的，所以必須把大學的文化建設當做滲透博雅教育的重要前提和基礎來建設。

高等院校的文化建設必須通過校園文化建設來提高。健康、向上、豐富、有序的校園文化對大學生和諧品格的形成具有滲透性、持久性和選擇性。它包括：智能文化，如學術水平、學科設置、科研成果等；物質文化，如文化設施、校園營造等；規范文化，如學校制度、校風校紀、道德規范等；精神文化，如價值體系、教育觀念、精神氛圍等。其中，精神文化是大學文化的核心，它既是辦好大學和實現理想目標的巨大精神力量，也是大學里每個學生做人、做事、做學問的強大精神支柱，對于和諧人才的培養具有教育導向功能、開發創造功能和激勵凝聚功能。因此，大學既要有美麗如畫的綠色校園和品位高尚的校舍建筑，更要有先進的辦學理念和濃厚的學術氛圍，營造一種能夠潛移默化地熏陶人、教化人的健康向上又生動活潑的和諧校園。

2）從中觀上講，滲透博雅教育要科學設計課程體系，兼顧課程廣度和深度。根據博雅教育的要求，在課程體系設計上，從公共基礎課到專業基礎課再到專業課依次遞進，而且各門課程又分為四類，即人文課程、科學課程、媒介工具課程以及各自以人文課程和科學課程為基礎的各門類專業課程。人文課程包括文學、歷史、哲學、藝術、體育等；科學課程包括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媒介工具課程包括外語、計算機等。這三者是作為一個框架結構讓學生對所學課程達到一定的廣度。專業課程則使學生對所學課程達到一定的深度，為精通一個學術領域 奠定基礎。對于設計課程體系的教學管理者而言，要知道追求廣度和達到深度是有沖突的，關鍵是如何不囿于廣度要求，讓學生既能夠靈活選擇課程而又不隨心所欲；既能夠接觸經典著作，又學到重要的探求知識的方法和批判性思維，讓學生的全部教育過程在合理的范圍內實現。

3）從微觀上講，滲透博雅教育要教師轉變觀念，提高素質，改進教學方法。課堂教學是學生學習的平臺，博雅教育如果不以課堂教學為依托，就會失掉培養學生“人之為人”的主陣地。在課堂教學中，教師素質和教學方法又是學生學習的催化劑，因此，在課堂教學中滲透博雅教育需要教師轉變觀念，提高素質，改進教學方法。

博雅教育的核心也應該是教學的實施，但這種課堂教學不是教師宣讀講義、單向地灌輸知識，也不是學生被動地填鴨式地接受，而是需要以學生為中心的互動教學法、課堂民主化。教師要讓學生了解不同的觀點，熟悉探索問題的各種理論方法，學會用批判式的眼光讀書，提高學生分析問題的能力，鼓勵學生質疑種種假設和結論。教師和學生要參與到這種民主化的課堂中，都要在課外進行大量的學習。學生閱讀與課堂上要討論的問題有關的第一手或第二手材料，上課才有能力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見，甚至得出和教師不同的結論；教師不僅要準備課程大綱，為學生推薦閱讀資料，反饋學生的書面作業，更要積極參與科研活動，拓展知識面，熟悉本專業領域內的新理論發展情況，指導學生的討論，澄清討論的問題，表達自己的觀點，評價學生的表現，甚至可能接受學生的挑戰。所以說，博雅教育對于教師來說更是一種極大的挑戰。

對于人才培養來說，博雅教育也不是魔術般的能解決所有問題的萬能武器，但完全可以把博雅教育的精神理念和方法滲透到當前的高等教育中去，畢竟那是一種古老的充滿智慧的返璞歸真的教育，是柏拉圖所說的古代偉大的心靈。而真正面對古代偉大心靈的智慧，高等教育的管理者和教師也只不過是較有經驗的學生，因為后來的每一個迷路者，都要返回到他們那里尋求啟示，發現路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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