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藝
(華僑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
毛澤東是中國社會主義事業的奠基者。建國后,中國共產黨科學執政的局面,就是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開創的。科學執政要求我黨結合中國實際不斷探索和遵循共產黨執政規律、社會主義建設規律、人類社會發展規律,以科學的思想、科學的制度和科學的方法領導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毛澤東在探索我們黨如何科學執政的進程中,既有積極的成果,也有嚴重的失誤,而總結這一經驗教訓,無疑有助于當前和今后我們黨更好地治國理政,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
新中國成立前后,毛澤東多次告誡全黨,“我們熟習的有些東西快要閑起來了,我們不熟習的東西正在強迫我們去做”[1,p1480]。對于剛剛奪取全國政權的中國共產黨人來說,科學執政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課題。毛澤東以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的氣魄,致力于思考和探索我們黨的科學執政之路,取得了積極的理論成果和實踐成果。
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科學分析新民主主義社會的性質,適時采取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實際步驟,成功地完成了在中國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艱難任務,實現了中國歷史上最偉大、最深刻的變革,也使黨的執政建立在體現中國現代社會運動的客觀規律之上。毛澤東認為:“社會主義革命的目的是為了解放生產力。”[2,p1]“社會主義經濟法則是發展生產,保障需要,這是主要的、基本的,是起領導作用的經濟法則。”[3,p289]1956年9月,黨的八大對社會主義制度在我國基本上建立起來后,國內的主要矛盾及黨的主要任務作出了比較準確的判斷,毛澤東作為八大的“總導演”[4,p176],是功不可沒的。
1938年,毛澤東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上首次提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這個命題,1956年4月初,他在中央書記處會議上再次提出,“現在是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我們要進行第二次結合,找出在中國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正確道路”[5,p9]。后來,毛澤東又進一步提出:“馬克思這些老祖宗的書,必須讀,他們的基本原理必須遵守,這是第一。但是,任何國家的共產黨,任何國家的思想界,都要創造新的理論,寫出新的著作,產生自己的理論家,來為當前的政治服務,單靠老祖宗是不行的。”[6,p109]
毛澤東認為,各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既有共同性,又有差異性,“不可能設想,社會主義制度在各國的具體發展過程和表現形式,只能有一個千篇一律的格式”,“我國是一個東方國家,又是一個大國。因此,我國不但在民主革命過程中有自己的許多特點,在社會主義改造和社會主義建設的過程中也帶有自己的許多特點,而且在將來建成社會主義社會以后還會繼續存在自己的許多特點”[7,p143]。毛澤東相信,社會主義較之資本主義有許多優越性,“可是,中國的人口多、底子薄,經濟落后,要使生產力很大地發展起來,要趕上和超過世界上最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沒有一百多年的時間,我看是不行的”[6,p302]。1959年,毛澤東在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頗有遠見地提出,“社會主義這個階段,又可能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不發達的社會主義,第二個階段是比較發達的社會主義”[6,p116],并認為中國還處在不發達的社會主義階段。毛澤東不但強調要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還非常重視把握民情、搞好黨群關系,他要求領導干部“一定要每日每時關心群眾利益,時刻想到自己的政策措施一定要適合當前群眾的覺悟水平和當前群眾的迫切要求。凡是違背這兩條的,一定行不通,一定要失敗”[6,p33]。
毛澤東指出:“革命事業是不容易的,是科學,經濟建設也是科學。”[6,p72]“建設也是有客觀規律的。”[8,p560]對于社會主義建設,我們還缺乏經驗,知識非常不夠,因而必須從實踐出發,認真搞好調查研究,積累經驗,加深對客觀規律的認識,以克服盲目性,少犯主觀主義錯誤。毛澤東強調:“統籌兼顧,各得其所。這是我們歷來的方針。”[2,p186]“搞社會主義建設,很重要的一個問題是綜合平衡。”[6,p73]他所說的“統籌兼顧”、“綜合平衡”,內涵十分豐富,如強調作計劃、辦事情、想問題,都要從我國有六億人口這一點出發,就當時當地的實際可能條件,同各方面的人協商,做出各種適當的安排;強調以農業為基礎安排好整個國民經濟,實現農業內部、工業內部及工農業的平衡;強調兼顧國家利益、集體利益和個人利益,而不能只顧一頭;強調在鞏固中央統一領導的前提下,擴大地方的權力,發揮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等等。
新中國成立初期,不論是人民群眾還是黨的隊伍的科學文化素質都很低,這給我們黨科學執政帶來了嚴重的困難。毛澤東號召全黨克服困難、刻苦攻關,“科學技術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必須打好”,“不搞科學技術,生產力無法提高”[6,p351]。他曾經強調,黨的工作重點要由以往的上層建筑革命轉移到“革技術的命,革沒有文化、愚昧無知的命”上來,并期望我們“打破常規,盡量采用先進技術,在一個不太長的歷史時期內,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強國”[6,p341]。在一段時間內,毛澤東對發展教育科學文化事業非常重視,尤其是對“比較落后”的自然科學傾注了大量心血,并確定在科學文化工作中實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毛澤東對知識分子的改造、培養和發揮作用也非常重視,他認為社會主義建設沒有知識分子不行,“為了建成社會主義,工人階級必須有自己的技術干部的隊伍,必須有自己的教授、教員、科學家、新聞記者、文學家、藝術家和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的隊伍。這是一個宏大的隊伍,人少了是不成的。……在這個工人階級知識分子宏大新部隊沒有造成以前,工人階級的革命事業是不會充分鞏固的”[9,p462-463]。
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一再強調,為了迅速改變我國“一窮二白”的落后狀況,我們必須認真學習一切民族、一切國家的長處,政治、經濟、科學、技術、文學、藝術的一切真正好的東西、對本民族有用的東西,都要學。同時,作為深諳辯證法的大師,毛澤東又指出不是所有的方面都要學別的民族,而要保持本民族的特點,特別是要做到有分析有批判地學,因為“照抄別國的經驗是要吃虧的,照抄是一定會上當的”[2,p64]。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所作的《論十大關系》的講話,就是我們黨以蘇聯的經驗為鑒戒,初步探索適合中國情況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光輝典范。
1956年 9月,毛澤東在黨的八大預備會議第二次全體會議的講話中,針對當時黨的中央委員會“沒有多少科學家,沒有多少專家”的缺點,提出計劃在三個五年計劃之內造就大批高級知識分子,“那時黨的中央委員會的成分也會改變,中央委員會中應該有許多科學家,許多工程師”,成為“科學中央委員會”,而不僅僅是一個“政治中央委員會”[2,p102]。
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堅持民主集中制,重視集體領導,反對個人崇拜,致力于在黨內和社會上造成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那樣一種政治局面。1954年,毛澤東刪去了憲法草案中頌揚他的條文,他認為:“搞憲法是搞科學。我們除了科學以外,什么都不要相信,就是說,不要迷信。”[3,p330]1962年,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他又強調“不論黨內黨外,都要有充分的民主生活”[6,p291]。
毛澤東在探索我們黨如何科學執政的過程中雖然頗有建樹,但卻未能一以貫之地堅持下來,主要原因有以下五個方面:
鄧小平曾經一針見血地指出:“什么叫社會主義?什么叫馬克思主義?我們過去對這個問題的認識不是完全清醒的。”[10,p63]正因為這樣,毛澤東在把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等經典作家的某些設想和論點加以誤解或教條化時,還顯得有“理論依據”,比如階級斗爭擴大化,就被當成是在捍衛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的“純潔性”。這種指導思想和政治路線上的偏差,使毛澤東長期陷于“左”傾錯誤,與科學執政的要求南轅北轍。
新中國成立后,周恩來、鄧小平、劉少奇等中央領導同志針對我們黨已經在全國范圍內執政的事實,而公開使用“執政黨”的概念并致力于探討執政黨如何應對“新的考驗”的問題。但從現有文獻看,毛澤東在建國后從未明確使用過“執政黨”的概念,而是繼續沿用“革命黨”的提法,因為他一直希望我們黨在建國后繼續“保持過去革命戰爭時期的那么一股勁,那么一股革命熱情,那么一種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2,p285],并且對“執政黨”這樣一個沒有意識形態色彩的中性概念有本能的排斥和警惕[11]。我們黨執政后固然不應拋棄革命戰爭時期形成的優良傳統,但如果時時、事事、處處以“革命黨”自居,試圖將革命戰爭時期的一整套思維方式和具體做法運用于和平建設時期,那就不可避免地會在“革命”的名義下做出各種背離科學執政的錯事。
1958年,毛澤東反對黨的八大確立的既反保守又反冒進即在綜合平衡中穩步前進的經濟建設方針,提出總路線、“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這“三面紅旗”并付諸實施。這一做法本來是出于改變國家貧窮落后狀況的迫切愿望,但在實踐中卻急于求成,夸大了主觀意志的作用,忽視了客觀經濟規律,破壞了統籌兼顧、綜合平衡的方針,造成高指標、瞎指揮、浮夸風、“共產風”的泛濫,結果遭到客觀規律的懲罰。后來,毛澤東又提出了一些超越國情和社會發展階段的任務和政策,并且習慣沿用過去那種群眾運動、政治動員的方法來搞經濟建設,其結果自然是乏善可陳的。
反右派斗爭后,毛澤東對教育科學文化戰線的估計越來越嚴重,學術上的不同意見被當成階級斗爭的反映,并經常采用他曾經反對過的“行政力量”的方法來解決;知識分子重新被視為資產階級的一部分,成為歷次政治運動的受害者,無法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發揮應有的作用,造成了不幸的后果。另外,西方國家封鎖我國,毛澤東在某種程度上也實行閉關自守,把學習外國的先進科學文化技術與自力更生對立起來,擴大了而不是縮小了我國與西方國家在這些方面的差距。
1958年反冒進、1959年“反右傾”之后,毛澤東逐步破壞了民主集中制原則。結果,一言堂、個人決定重大問題、個人崇拜、個人凌駕于組織之上一類家長制現象,不斷滋長。曾任毛澤東兼職秘書的李銳回憶說,經過南寧會議到廬山會議時,黨內民主生活已很不正常,“所謂民主集中制,剩下的只是集中,集中于一個人的意志”[12,p369—370]。這種狀況,不適應任務極為繁重復雜的社會主義建設,不利于決策的科學化、民主化,妨礙了黨科學執政能力和水平的提高。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毛澤東對我們黨的宗旨的高度概括。科學執政作為黨的執政方式,相對于黨的宗旨來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但這個手段對于目的的實現又是至關重要的。毛澤東對科學執政的探索,不是出自個人或小集團的私利,歸根到底是為了實現我們黨的宗旨與承諾,因而它是我們黨的具體的歷史的先進性的一個生動反映。
改革開放之前,我們黨執政的時間不長,對執政黨應該是一個什么樣的黨、執政黨怎樣才叫善于領導的問題,知之不多、體會不深。因而毛澤東在探索科學執政的過程中,時而比較主動、自覺,時而又比較被動、迷盲,表現出不同的發展趨向,一個是正確的和比較正確的發展趨向,另一個是錯誤的發展趨向。當然,這兩種發展趨向并不是截然分開的,許多時候、許多情況都是相互滲透和交織的,只是有時這種趨向比較占上風,有時那種趨向比較占上風,或者不同趨向在不同領域同時存在[13,p405-406]。
從執政黨建設的角度講,科學執政內在地包含著科學執政意識、科學執政制度和科學執政行為這三個渾然一體的要素。其中,科學執政意識是“魂”,它強調執政必須遵循科學規律,是科學執政制度和科學執政行為的精神指導;科學執政制度是“繩”,它強調執政必須講究章法,是科學執政意識的規則化和科學執政行為的規范化;科學執政行為是“形”,它強調執政必須以人為本、興國安邦,是科學執政意識和科學執政制度在實踐中的具體展現。綜觀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的活動,可以發現,凡是在他的科學執政意識比較清醒、比較重視健全科學執政制度、比較自覺追求科學執政行為的時候,他對科學執政的探索的貢獻就比較大、執政業績就比較顯著,反之,就是另外一番情景。
從總體上講,毛澤東對科學執政的探索,還沒有擺脫蘇共執政模式。蘇共執政模式,帶有權力過度集中、黨政職能不分、領袖意志主導、運行粗放僵化、成本高效率低等弊端,作為蘇聯模式的政治運作中樞,它同蘇聯模式一樣,“是一種落后的東西”[14,p77]毛。澤東在黨的領導人當中雖然較早發現蘇聯模式的弊端,包括蘇共執政模式的弊端,例如他認為斯大林嚴重破壞社會主義法制的事件在英、法、美這樣的西方國家不可能發生,并要求我們黨引以為戒、少走彎路,但正如鄧小平所指出:“我們過去照搬蘇聯搞社會主義的模式,帶來很多問題。我們很早就發現了,但沒有解決好。”[10,p261]
毛澤東在探索科學執政中所取得的成果,所提供的教訓,都是我們黨的一筆寶貴精神財富。鄧小平指出:“從許多方面來說,現在我們還是把毛澤東同志已經提出、但是沒有做的事情做起來,把他反對錯了的改正過來,把他沒有做好的事情做好。今后相當長的時期,還是做這件事。當然,我們也有發展,而且還要繼續發展”[15,p300]。這一論斷同樣適合于新時期我們黨對科學執政的探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們黨在改革開放和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條件下,繼承和發展毛澤東關于科學執政的思想,與時俱進地推動黨的科學執政事業,使黨的執政方式不斷改善,黨的執政能力不斷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