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滑教練李琰:罵出來的情緣

前不久落幕的溫哥華冬奧會上，由李琰率領的中國速滑女隊，一舉包攬了女子短道速滑的全部金牌。這個喜歡挑戰命運的“冰上鐵娘子”，僅用四年時間，便為中國培養出一支震驚世界的“夢之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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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從小酷愛滑冰，骨子里有股永不服輸的堅韌和倔強。1988年卡爾加里冬奧會上，20歲的李琰戰勝眾多頂尖高手，奪得一金兩銅的驕人戰績。在冬奧賽場上，橫空出世的她，掀起了震驚世界的紅色風暴。

在冰壇崛起之際，李琰也收獲了甜美愛情。

時光回溯到1992年冬奧會，在中國體育代表團出征儀式上，李琰第一次聽到唐國梁的名字，知道他曾獲得過全國滑雪項目冠軍，但名字和他本人尚未對上號。

而李琰的大名，對唐國梁來說，則是如雷貫耳，他很想結識一下這位速滑名將。隊友們知道了小唐的想法，跟著瞎起哄:“我說梁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唐國梁滿臉通紅:“別瞎鬧，我沒那個想法。”恰在此時，短道速滑女隊從他們眼前經過，隊友趕緊對小唐說:“看沒，那個便是李琰!”身材嬌小玲瓏，容貌端莊秀麗，這一看不要緊，唐國梁內心涌起一股異樣感覺。

飛機上，李琰身后幾個滑雪項目的小伙子，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嘻嘻偷笑。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李琰!”李琰下意識扭過頭，探詢目光落在唐國梁的臉上:“有事嗎?”窘態畢現的唐國梁，一時不知說啥好。隊友見狀，哄然大笑。莫名其妙的李琰，見小伙子們個個一臉壞笑，其中一個人紅頭漲臉，神情尷尬，豁然明了，回敬一句:“真缺德!”

在東北，一個姑娘喜歡上一個小伙子，她不說喜歡你，而是貶中帶褒:“就你那副臭德行，也就我能看上你!”所以，當一個女孩在眾目睽睽之下罵你“缺德”時，這樁戀情，十有八九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也許是命中注定，素昧平生的兩個人就這樣在“缺德”聲中相識了。唐國梁是大連人，體魄健壯，氣宇軒昂，而更打動李琰的是，干練沉穩的他，骨子里溫情善良，隨著彼此了解增多，兩顆心也在慢慢靠近。

當時，國家短道速滑隊在北京訓練，而唐國梁所在的八一滑雪隊則在大連冬訓。天各一方，聚少離多，為了能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小伙子不惜鋌而走險，偷偷跑去北京。唐國梁不辭而別，弄得隊里找翻了天。隊員提供線索，說小唐可能因病而走。臉色鐵青的教練厲聲問:“啥病?”那人答:“相思病，他可能去北京鵲橋會去了。”隨即，訓練館里爆發出一片笑聲。為此，唐國梁受到了嚴厲的批評和處分。李琰獲悉后，給他打來電話:“該!讓你得瑟，看你今后還敢不敢來北京了……”話雖這樣說，見他如此癡情，李琰心里涌起一股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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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訓練征戰，李琰積勞成疾，傷病纏身，為她的運動生涯蒙上了一層陰影，權衡再三，她最終選擇急流勇退。這時，兩人感情也日漸深厚，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1995年，兩人在大連結為伉儷。婚后，李琰進入東北財大攻讀國際金融專業，畢業后分配至大連稅務局做了一名科員，兩人生活穩定，成為令人羨慕的一對眷侶。

漸漸地，唐國梁覺得妻子神情落寞，似乎有啥心事:“你咋的了，是不是我有啥做得不對的地方?”李琰說:“不是，我總覺得這樣安逸的生活，我有些受不了，雖然退役了，可我還是離不開冰上運動……”妻子的話，令丈夫有些慚愧，原以為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她就幸福無憂了，但在妻子看來，所謂人生幸福，不是物質條件優越，而是未竟事業的成功。

1999年，斯洛伐克體育代表團向李琰拋出橄欖枝，邀請她擔任短道速滑隊教練。滿腔熱望的李琰走馬上任，才發現擺在眼前的困難，比想象的還要復雜。斯洛伐克是歐洲弱旅，成績一直差強人意，條件簡陋不說，還特別缺少挑大梁的高水平運動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令她一籌莫展。是唐國梁的話，堅定了她留下來的信心:“開弓沒有回頭箭，老婆，我相信你一定能干好!”從此，李琰全力以赴，與隊員們摸爬滾打，運動成績漸漸有了起色。執教不到一年，斯洛伐克速滑隊便在歐洲錦標賽上拿到全能第六、單項第四的好成績。

2003年，美國隊將正在歐洲執教的李琰“挖”去，聘請她擔任美國短道速滑隊的主教練。為了能早日跟遠在美國的妻子團聚，唐國梁一直堅持學英語，還取得了運動醫學專業的本科文憑，積極為赴美做各種準備。

經過一番努力，唐國梁如愿來到美國。他在一家加油站謀得一份差事，雖薪水不高，但終于有了安身立命的飯碗，不說別的，起碼自己覺得踏實，活得有尊嚴。每當有美國朋友問李琰:“你丈夫在哪兒高就?”她都坦誠相告:“在加油站。”朋友聞聽都會驚訝地張大嘴巴:“怎么會呢，你可是美國速滑隊的主教練啊，你們倆的身份地位也太懸殊了吧!”李琰平靜地說:“他是個懂得心疼我的好丈夫，這就足夠了，其他都不重要!”

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唐國梁成為了按摩理療師，夫婦倆工作穩定，薪水優厚，生活得甜蜜幸福。2004年7月，女兒伊莎貝拉呱呱墜地，更給他們的溫馨家庭帶來無盡快樂。

2006年，國家短道速滑隊找到李琰，打算請她回國出任速滑隊主教練。漂泊海外多年，李琰思鄉心切，總想為祖國做點什么。她跟丈夫商量回國事宜:“我想回國干番事業，把這些年積累的訓練經驗和方法，都貢獻出來。”唐國梁說:“你回國執教，我不反對。可你走了，女兒咋辦?她才2歲，正需要母愛的時候。”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李琰還真是放心不下，她突然眼圈一紅:“說心里話，女兒我真是舍不得……看來，只能辛苦你了。”丈夫無奈:“我覺得我始終趕不上你的腳步，你在美國執教，我費勁巴力追到這里，這下你又決定回國，我們團圓沒多久，看來又要兩地分居了……”

3

原以為自己對中國短道速滑了如指掌，卻不想一腔報國熱血遭遇陣陣寒流。頭一個跳出來跟李琰“叫板”的，便是冰壇大腕王蒙。

為了補充新鮮血液，李琰決定培養更多的年輕隊員。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一心撲在新隊員培養上，而對王蒙這樣的大腕，關注程度勢必會減少。這令心氣高傲的王蒙心態失衡:“你帶出過奧運冠軍，我也是奧運冠軍，我覺得自己是最好的，但我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李琰也毫不示弱:“我不是你一個人的教練，每個隊員我都要照顧到，你不能怕其他隊員比你強，其他隊員強了，對你也是促進。”兩人一時間劍拔弩張，勢同水火。

那段時間，李琰覺得自己特別艱難，事業不順，孩子缺少母愛，丈夫遠在國外，想找個傾訴對象都沒有。一次，唐國梁從電話里隱約感到妻子情緒低落:“咋的了，是教練工作太累，身體不舒服嗎?”聽著丈夫關心的話語，李琰鼻腔一酸，不由潸然淚下:“回來后我才知道，一切比我想象的還要艱難……”她將事情一五一十講給丈夫聽，唐國梁安慰妻子:“問題出現了，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最好能跟王蒙好好溝通一下，找出她抵觸情緒的根源。另外，對自己要有信心，對隊員要有耐心，要換位思考，千萬不能感情用事……”丈夫的話，為李琰暗淡的心境，投進一縷陽光。

通過幾次推心置腹的交流，王蒙的思想疙瘩終于解開了，兩人冰釋前嫌。做通了王蒙的工作，理順了與隊員的關系，李琰也化解了自己的“信任危機”。

回國四年，李琰每年只有一個月假期可以赴美與家人團聚。由于長期不在一起生活，5歲多的女兒，跟她一點都不親。一次，李琰風塵仆仆飛到美國，見女兒正跟小伙伴玩耍，驚喜不已的她，跑過去將女兒緊緊抱在懷里:“想媽媽了嗎?”伊莎貝拉顯然有些不知所措，稚嫩的眼神里滿是疑惑:“阿姨，你是誰?”孩子的一句話，問得李琰淚水盈睫:“女兒，我是媽媽呀!”這時，丈夫走過來，伊莎貝拉對爸爸說:“這個阿姨讓我叫她媽媽!”唐國梁眼圈一紅:“好孩子，她就是你日夜想念的媽媽呀!”一家人緊緊摟在一起，相擁而泣。

后來，唐國梁忙于工作，沒時間照顧女兒，便把孩子送回大連老家，讓母親照看。這樣李琰一家分居三地:丈夫繼續留美工作;她長期駐守北京首都體育館，一間簡易房，辦公住宿兩用;公公婆婆則帶著女兒住在大連，每隔幾個月，婆婆就會帶著孩子與李琰團聚。“每次見到女兒，我都覺得她又長大了，如果每天訓練結束后，都能看到她，那就太幸福了……”李琰說，“我肯定會錯過女兒的成長階段，但我相信，將來她知道媽媽這段時間所做的事兒———帶領中國隊在2010年冬奧會上奪金，她會為我驕傲的。”

“感謝教練李琰，這個改變中國短道速滑歷史的女人。”溫哥華冬奧會短道速滑1000米決賽后，再次奪金的王蒙心情激動，溢于言表，“奧運會之后，希望李琰教練的家人能來北京，不要再兩地分居了。”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編輯洪素珍hogsuzhe200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