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的《藥》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小茶店的少東家華小栓得了肺癆。老夫婦華老栓和華大媽去買刑場上的人血饅頭來治病,后來得知,這斬犯,正是革命者夏瑜。小栓雖吃了“藥”,但還是死了,夏瑜的母親夏四奶奶給夏瑜上墳。華大媽也去給小栓上墳,在墳場相遇,兩位花白頭發的老人,誰也不知道誰的兒子曾經吃過誰的兒子的血。可悲的是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魯迅先生曾經與友人說:“《藥》捕寫群眾的愚昧,和革命者的悲哀:或者因群眾的愚昧而來的革命者的悲哀:更直接的說,革命者為愚昧的群眾奮斗而犧牲了,愚昧的群眾并不知道這犧牲為的是誰,卻還要因為愚昧的見解,以為這犧牲可以享用,增加群眾中的某一私人的福利……”這段話清楚地表達了《藥》的主題:群眾當時還很愚瞇,他們對于革命本是迫切需要的,然而卻毫不覺悟。所以。要革命就必須用科學的、民主的、理智的思想把他們從孑L孟之道和封建迷信的長期統治下解放出來,否則,革命便沒有成功的希望。
故事中有兩條線索,一條是明線:華老栓一家。一個秋天的后半夜,華老栓到刑場買“藥”一當天早上,小栓在茶館吃“藥”一當天上午,茶客在華家茶館談“藥”一第二年清明,華大媽為小栓上墳。一條是暗線:夏瑜一家。夏瑜在刑場就義一夏瑜的血在茶館被吃一茶客在茶館談夏瑜一夏四奶奶上墳。這明暗兩條線索讓故事之間環環相扣,使得文章的中心發人深省,引人深思。
小說的最終,夏瑜死了。華小栓也死了。看看兩個人的姓氏,不難發現,華夏本是一家,但華家吃的“藥”卻是夏家的血,這又一次展現著中國華夏之悲哀啊!生命是脆弱的。而古老的中國人對生命的愛卻帶著殘忍:為了給兒子治病,華家去買人血饅頭,為了自己的茍活,忘不了喝一口同胞的血。這告訴我們,哪怕是積貧積弱的中國人,同樣是嗜血的。
魯迅先生是喜愛青年的,他鼓勵青年,給他們勇氣和機會,但是在故事中,雖然華小栓也是青年,可魯迅先生筆下的華小栓只能用一個“呆”字形容。他是一個好聽話的青年,活著便如同行尸走肉。沒有一點兒活力,沒有一絲生命力,毫無思想,毫無主見,就是呆子一個。也許,魯迅先生邊寫邊會覺得無奈,青年尚如此,革命何時有望。
與小栓相比,夏瑜是積極的,有思想的革命青年。他活力四射,勇往直前。不知道什么叫屈服。為了革命不惜犧牲個人生命。他的性格鋼刃。英勇無畏。但是,他太走極端,頭腦不冷靜,也太單純。被自家叔伯夏三爺出賣了,自己卻還蒙在鼓里。他沒有清醒地認識到單靠個人的力量是無論如何都擊垮不了上千年的封建勢力。我們著實欽佩他對革命的鐵血忠誠,敢于拋頭顱,灑熱血。但總是感覺,他缺少清醒的認識與起碼的策略,更沒有對革命做充分的思想準備并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兵法上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革命者只有對他們的敵人——上千年的封建思想和封建勢力有深入的了解和認識,才能采取有力的措施加強戰斗。
華夏之悲。同樣來自于群眾之愚。
華老夫婦是慈愛的愚昧,盡孝的愚昧。他們相信人血饅頭可以治病,這種想法實屬愚蠢,怪他們愛子深切,還有便是封建思想中“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那急于盡孝的思想吧。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革命者的血是為了人民日后幸福而流,所以,即使吃了“藥”。也仍然是一個悲劇。
夏三爺,紅眼睛阿義,康大叔,是一類。夏三爺不理解侄子行為,認為他是違法的,把侄子的生命換了二十五兩銀子;紅眼睛阿義。不接受夏瑜的宣傳,打了夏瑜兩個嘴巴;康大叔呢,更是稱贊“夏三爺真是乖角兒,要是他不先告官,連他滿門抄斬。現在怎樣?銀子!“還罵夏瑜”這小東西不要命,不要就是了。……這小東西也真不成東西!關在勞里,還要勸牢頭造反。”這三個人,是兇狠的,殘忍的愚昧。
花白胡子,二十多歲的人,駝背的五少爺,他們又是一類。他們對于阿義打了夏瑜兩巴掌,而夏瑜直喊可憐一事,自始至終都沒法了解。當有人說出“瘋了!”的答案來。大家都心滿意足。這三個人中有一個同樣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在茶館這場“群聊”中,他最后附和,“也恍然大悟”,說夏瑜是發了瘋了,這種終結更是“青年”的悲哀。
還有一種愚昧。當屬文章的結尾,夏四奶奶給夏瑜上墳。她愛她的兒子。卻也同樣地理解不了自己的兒子,她迷信,把墳上的花環誤認為是夏瑜顯靈。她的這種慈愛的愚昧更為深刻。夏四奶奶雖然生得出一個革命者的兒子。她卻永遠都理解不了革命者的思想。僅僅因為慈愛,她會說:“瑜兒,可憐他們坑了你,他們將來總有報應,天都知道!”可見,革命者一面要背負著沉痛的社會責任與良心。一面又要承受著最親近的人的不解與孤獨。
魯迅先生的小說,總是有很多細節待我們去挖掘。理解。《藥》中,也是如此。比如,故事剛開始的氣氛渲染,“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陽還沒有出,只剩下一片烏藍的天;除了夜游的東西,什么都睡著。”一下子就把讀者。帶入了一個黑暗又陰森的場景中,如同故事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地理解作者的心情。正是因為這種肅殺的氣氛,預示了華夏兩家的悲劇乃至中國暗淡的悲劇。
還有便是丁字街的青年,華老栓去丁字街頭給兒子買人血饅頭時,·清一色的青年人笑話他說:“哼,老頭子。”“倒高興……”冷清的秋天。大黑早里,到街上來趕鬧熱的看客,忽然發現雜了一個“老頭子”。便覺得稀奇古怪。似乎這“老頭子”窮開心,也來湊鬧熱,似乎這純粹是“我們”年青人的專利。魯迅先生的敏感的心靈,無數次被這些麻木不仁的看客所震撼,這一次,更是因為當中有許多青年人而感到莫大的悲哀。先生在《吶喊》的自序中提到“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
在故事的后面,夏四奶奶給夏瑜上墳,墳周圍的一些小花,也許這便是一種預示,華小栓的墳周圍沒有花,而夏瑜卻有,這告訴人們,革命者的鮮血沒有白流。一個夏瑜倒下去,千千萬萬個夏瑜站了起來,革命者的精神是打不倒殺不死的,意在訴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堅強決心。
故事尾聲,烏鴉的直沖天空。有一種說法是:“烏鴉”是象征黑暗的社會,那么“烏鴉箭也似的飛去了”就意味著黑暗的社會就要過去。然而就作品的整體內容看,統治者很殘酷,民眾愚昧麻木,根本就沒有一點“黑暗的社會就要過去”的痕跡。還有的說法是:暗示了夏四奶奶相信的因果報應,烏鴉顯靈這種迷信思想的破產。從而也就更鮮明地表現出要喚醒民眾的主題。
小說《藥》寫于1919年4月25日。“五四”運動前夕,由于當時領導辛亥革命的資產階級同封建勢力和帝國主義的妥協,未能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務。他們脫離群眾,空想依靠少數人的力量(包括使用恐怖手段)代替群眾的革命運動。1907年7月6日,徐錫麟刺殺安徽巡撫恩銘,失敗后被恩銘的親兵殘酷地挖出心肝炒食。秋瑾也因此被告發而入獄,7月15日在紹興軒亭口英勇就義。魯迅先生以此為背景,旨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者的注意”,于是提筆開《藥》。表現對于秋瑾烈士的深切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