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慣”

生活中，見到小孩子有不好的行為而大人不制止，甚至縱容，人們就會說大人“慣著”孩子。為什么這么叫，“慣”的意思是什么?

其實，“慣”的意思和“貫”有關，“貫”又和“甴”有關。從“甴→貫→慣”的演變中可以看出“慣”的意義的形成。

1 甴

甲骨文中“甴”作“申”。《說文解字·毋部》：“甴，穿物持之也。從_橫田，田象寶貨之形?！薄皩氊洝奔村X幣。按照《說文解字》的意思，“甴”像把寶貨(田)一個一個穿起來的樣子，是個象形字，表示貫穿?！赌印涑情T》中就有這種用法：“疏束樹木，令足以為柴搏，甴前面樹?！?/p>

2 貫

“貫”是在“毋”的下面加一個表示錢幣的“貝”字，是個會意字?！墩f文解字·母部》：“貫，錢貝之甴也，從毋、貝。”可見“貫”的本義是穿錢貝的繩子——錢貫。

《漢書·食貨志》有“京師之錢累百巨萬，貫朽而不可?！钡挠涊d，意思是說穿錢的繩子腐朽了，錢也沒法數了。

從本義引申，把錢幣一個一個地穿到繩子上，穿滿了就成為—貫錢，“貫”又表示錢累積到一個固定單位的量詞。如《六書故·動物四》有“以千錢為一貫”的說法。

“錢”穿滿了叫“滿貫”，作惡達到了極限也用“滿貫”來比喻。

《韓非子·說林下》有一則小故事：“有與悍者鄰，欲賣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貫將滿矣，子姑待之?！鹪唬骸峥制湟晕覞M貫也?！烊ブ！?/p>

“滿”與“盈”義近，所以“滿貫”又叫“盈貫”。如《左傳·宣公六年》：“使疾其民，以盈其貫?！爆F在我們還在使用“惡貫滿盈”的成語。

把錢貝一個一個地穿到繩子上，就會不斷地重復相同的動作，重復這個動作當然要用手，于是就有了專門表示這個動作的“摜”字。

《說文解字·手部》：“摜，習也，從手，貫聲?！洞呵飩鳌吩唬骸畵^鬼神?！?/p>

重復多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固定的行為模式，于是就產生了“習”的意思?！傲暋钡谋玖x，《說文解字》解釋為“數飛”，即屢次地飛。屢次飛也要相同的動作多次重復，于是，在不斷重復這個義點上，“貫”與“習”相同。古人常用“習”來注釋“貫”字——

《國語·魯語下》：“晝而講貫，夕而習復?！表f昭注：“貫，習也?！?/p>

《孟子·滕文公下》：“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壁w岐注：“貫，習也?！?/p>

于是，“貫”和“習”就逐漸組合成一個復音詞“習貫”，表示因多次重復而形成的一種不自覺、下意識的行為。

《儀禮·學禮》：“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薄?/p>

3 慣

不自覺、下意識的行為與“心意”有關，于是這個意思后來就寫為“慣”。“習貫”也就寫成了“習慣”。

《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孔子曰：‘然，少成則若性也，習慣若自然也?！?/p>

“慣”既可指習慣，那么，促使別人養成不好的習慣也就可以叫“慣”?！皯T著他”的“慣”就是這個意思。

可見表示“貫穿”，“毋”是初文，“貫”是后起字；表示“習慣”，“慣”又是“貫”的后起字。顯然，“毋…‘貫”“慣”是一組同源字，“母”是源字，“貫”“慣”是滋乳字。

近些年來，“慣”記錄的詞義已不限于“縱容子女養成不良習慣和作風”了，有時只剩下了“容忍、寬容、順從，。的意思。請看：

(1)別慣著電視劇(《中國青年報》2001年6月6日)

(2)慣著丈夫的人(《人民公安報》，轉引自《中國警察網》2005年9月29日)

(3)對老寶貝沒有什么奢求，只希望他能夠開心一點，健康一點，多慣我一點。(紅袖網2007年3月19日)

(4)你慣他就是愛他的表現，他會在心里為你打上滿分的。(目易2008年2月1日)

“甴→貫(摜)→慣”的意義和形體的變化形象地表明：一，社會生活的發展變化直接造成了詞義的演變，而詞義的演變又往往導致漢字形體的變化。二，社會生活不斷發展，詞義的演變也隨時發生，但漢字形體的變化總是落后于詞義的演變，且在—定程度上是相對穩定的。也就是說，漢字的形體雖然沒變，但其記錄的詞的意義可能已經不同于以往了，這是使用和理解時尤需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