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維護虛榮而撒謊就像滾雪球,謊言越來越多,我們也越來越沉重。
大約在七年前,曾采訪過何靜,當時她正打算和朱笑冬結婚,甜蜜蕩漾在眉梢眼底。
可轉身之間天地變了顏色,朱笑冬因詐騙罪被判無期徒刑,何靜在博客里大罵這個她寄予過愛情和希望的男人:他活該,他罪有應得。
究竟發生了些什么?何靜說,往事不堪回首,唯一值得記取的是,一個女人在經歷創痛之后的成長———
在物質和寵愛面前,迷失了自己
一開始我是不喜歡他的。他一直在追我,知道我常去亞運村一個發廊做頭發,他就找到那兒一個員工,給了人家兩千塊錢,說何靜什么時候來你告訴我一聲。我一到他就到,特意設計巧遇。
現在分析起來,還是因為自己虛榮吧。他在北京的京潤水上花園租了一個獨棟別墅,很大,裝修得很豪華,保姆司機什么的一大堆。我并不缺錢,但看到那棟別墅時,我對他的看法有了改變,我以為由此能看到他事業的成功,一個成功的男人對女人來說是有魅力的。他讓我覺得有安全感,或者說有一條退路,即使將來我過氣了,不唱歌了,沒關系,回家做個全職太太。娛樂圈瞬息萬變,這點對于女藝人來說最有誘惑力。
結婚之后我才知道那棟別墅是他租來的,真讓人啼笑皆非。
還有他人前人后特別寵愛我,讓我特有面子。比如說,有一次我和他提出分手,他就不由分說把一整瓶安眠藥吞下去了,不到十分鐘,他就睡過去了。我嚇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叫救護車,送到急救中心,搶救了幾十分鐘才脫險。我心里又難過又甜蜜,一個男人可以為你去死,這會讓女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我生日那天,他悄悄請了我的好多朋友,包了一個俱樂部,整個大廳里都是我的照片,從小到大的,音箱里一直循環放著我的歌,還有各種顏色的玫瑰花瓣,從門口一直鋪到大廳里。他穿著一身雪白的西裝,拿著一枚很大的鉆戒,當著朋友的面,跪在我的面前,說:“小靜,從我見你的第一天我就有感覺,無論你跑多遠都是我老婆?!碑敃r那種情形,那種氣氛,我想實在沒力量拒絕。
他的確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我不能說他這些都是裝出來的,或者說他對我一點愛都沒有,就是日后想利用我,但我想說,我忽視了我倆是不是真適合?他的人品怎樣?我對他,究竟是愛的成分多,還是虛榮心得到滿足的成分多?這些都沒仔細考慮,這是我最大的失誤。
我一直是有不安的,覺得哪不對勁,但這種不安被種種虛幻的表像壓住了。我想:他這么愛我,我干嘛自尋煩惱呢?
欺騙自己,是逃避現實的唯一途徑
婚后,一起過日子,他的一些陰暗面顯現出來了。他限制我外出,限制我和圈內朋友交往,任何演出邀約都要得到他的同意,即使出去演出,他也跟著我。和我結婚以后,我就沒見他有工作,他的工作就是監視我。我即使呆在家里他也不放心,總懷疑我有別的男人,在床底下放錄音筆,有一次還懷疑我用保姆的手機和別的男人聯系。
這時我意識到這個婚姻是個錯誤了,可不想離婚,還是虛榮心作祟吧。當初在人前那么恩愛,現在剛結婚就離,這不是打自己耳光么。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不久我懷孕了,更不想離婚了。我想,反正我的收入維持一家生活沒問題,只要他對我好,就這么湊合過下去吧。
可是事情發展的方向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控制的,我發現他還經常打著我的旗號,在外面招搖撞騙。他出去談什么生意,總喜歡拉著我,告訴人家:“我老婆這么大歌星,你還不信我?”每次看人家簽單子我就發慌。我私底下問他:“你是真和人家做生意吧?”他就很生氣,“你是我老婆,你也不信我?”
看他到處和人談生意,卻不干實事,我就提心吊膽。別的女人懷孕時多幸福,而我整個孕期憂心忡忡,老做噩夢,驚醒后也不見他的人。他經常夜不歸宿,我也不知他去了哪。最難受的,是在外人面前還得裝幸福,我不想讓別人看笑話,笑我讓人忽悠了。
很多事,我后來是通過公安局才知道的,知道他在外面詐騙了幾千萬元,全讓他在澳門賭博輸光了,他在外面還有好幾個情人。
2005年5月中旬,女兒才四個月大,朱笑冬賭博欠下巨款的事便東窗事發。一個星期后,北京三元橋我們的別墅門前,搬家公司的貨車排成一條長龍。我坐在慢慢行進的車里,無比落寞:此情此景,大概就是“曲終人散”了。
我和女兒的新家是租來的一個普通公寓。坐在死一般寂靜的公寓里,看著在一邊玩耍的小小女兒,我心里好慌,當即撥通了朋友雨薇的電話,她當時在做經紀人,“幫我接夜場的演出吧,能接多少就安排多少,我急需錢?!?/p>
三天后,雨薇來消息:很多地方愿請你,就是費用低,連以前的八分之一都不到。我趕緊表態:沒關系!
曾被人追捧的一線歌手,為了生活到酒吧獻唱,這是怎樣的落差?我盡量不去想,只想把孩子拉扯大。
那次,在山東與山西兩省交界處的一個黑酒吧,燈光陰暗,煙霧繚繞。還沒上臺,底下人大喊:何靜!何靜!聽那腔調就是鬧事的。我怯怯地上了臺,果然有人晃晃悠悠跟上來,拉一把扯一把。我左躲右閃,好一會兒才糊弄過去。等七首歌唱完,我趕緊拎包離去。
我是一個母親,我有責任,沒別的選擇。不管多苦多累多難,一見到女兒,我就開心,我跟女兒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鬧,一起爬……
無需偽裝的生活,是美好的
“風吹起,花落地,花瓣滋潤了青草地……”用了幾個晚上的時間,我參與創作的這首《滋潤》新鮮出爐。一個多月以后,雨薇打來電話,說中央電視臺《激情廣場》導演同意幫忙錄《滋潤》。
誰知事業剛恢復起色,不好的事又來了。2008年1月3日,我被好友洪劍濤請到河北衡水演出。當天傍晚,在回來的途中,我遭遇車禍,左邊五根肋骨骨折,在醫院里呆了二十多天。慶幸的是,那慘烈的一幕,沒被女兒看到。
之后,總算有個消息安慰我———離婚判決書終于下來了,“豪門”噩夢結束了。
可離了婚我也沒好日子過,很多被騙的人和公司都來要債??芍煨Χ€欠我媽我妹的錢呢。
我最痛心的就是把父母扯到了里頭,他們懷著良好的心愿把我嫁出去,卻沒料到這么個結局??此麄冏载熚腋y過,想死的心都有??晌宜懒伺畠涸趺崔k?我是個連死的權利都沒有的人。
2008年,我稱為“還賬年”。為了還那輛代人受過的奔馳車的按揭款,我瘋狂地接各種演出,時間緊、密度大。有時嗓子不舒服,我就立刻吃好幾倍的藥量,把病消滅在萌芽狀態……到了年底,150萬元欠款終于還清。
2009年年初,我順利與銀基一幫行文化公司簽約,成為旗下藝人。沒過幾天,公司便決定給我出一首新歌,并且邀請我女兒一起唱。新生活終于開始了!可我高興了僅僅一夜,就又被卷進痛苦的漩渦。
1月4日一大早,朋友就打來電話,說朱笑冬進監獄了,判了無期。我有些無措:“你怎么知道的?”“網上鬧哄了。”我趕緊上網,當《何靜前夫詐騙判無期》的標題進入眼簾,我驚呆了。為什么要寫“何靜前夫”呢?我倒無所謂,可孩子是無辜的,我不希望她被周圍人歧視。
第二天,我在博客文章《我這些年的不幸與冤屈》里寫道:“當一個人在撕心裂肺的時候,到了人生絕境的時候,她不得不說出她的冤屈和悲憤……”
盡管如此,仍然有不少人指責我,還有網友發表了《何靜落井下石借前夫博同情復出,不厚道》,頓時掀起軒然大波。輿論像洪水一般,壓得我無法呼吸。許久以來,再難再苦再累,我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可這次,我整整哭了兩天兩夜。
就是這些日子,我沉到了生活里面,慢慢體驗種種滋味。這對我也是好事。以前總像個小女孩,現在變得成熟了,有擔當了。我也不恨他,如果不是我當初愛慕虛榮,他怎么能騙得了我?現在一切的苦,我都接受,就當是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買單吧。
苦是苦點,但心態上,我好了許多,可以說自從結婚起,現在是心情最好的時候。我再不用偽裝幸福了,再不用強顏歡笑了,而且,有女兒陪在我身邊,看著她,我覺得再苦也是甜的。
我想了想,以后每年還是要去牢里看朱笑冬,把女兒一年一年長大的照片帶給他。如果僅僅因為他是我的前夫,那我可以說,他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但他是我女兒的父親,這一點永遠也沒辦法更改。我還是希望,能為女兒留住一些溫馨的東西。
我想,我所經歷過的痛苦和艱辛應該可以讓我做一個合格的母親,給女兒建立一個無論是精神和物質,都很豐富的世界。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編輯趙瑩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