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的畫大小不一。起初她幾乎把全部的注意力傾注在正畫著的人與物上,紙的邊沿仿佛不存在,畫完之后,她再用剪刀剪出一個她覺著合適的尺幅。畫得好好的畫兒,剪了多可惜。可仔細看過小意的畫,我發覺她有自己的理想框架,只是并不按照老師所教授的,一開始便把畫畫到紙的框架內,合理布局,而是通過事后裁剪紙張調整框架的大小和樣式。看似胡亂的裁剪,卻說明孩子非常清楚框架的重要性,這種意識管理著她分布形狀和空間的方式,它不是毀壞,而是創作的繼續。是因為有了這一層的理解,我才能樂滋滋地看著她畫完畫再把畫紙剪個七零八落。
究竟需要多少細致、耐心、信賴和理解力,才能在偶然讀到“對我思維方式的表達不僅止于人臉上洋溢著的熱情或某個劇烈的姿態。我畫中所有的安排都具有表現力。身體或物體占據的地方、他們周圍的空間、所有的比例關系,都有其意義所在。”(亨利·馬蒂斯《關于繪畫的筆記》,1908)的時候,聯想到孩子奇怪的裁剪,由衷感嘆:“孩子是天生的藝術家。”——這樣的理解力,總覺得太少。
不論是父母還是教師,出于責任與愛,我們往往能輕易覺察孩童對準則、常態、要求和規范的偏離,迅速作出判斷,果斷予以干預——矯正、懲罰、消除,我們時常義正詞嚴而鮮少猶疑反省,誰曾用心體會正處在不平等和不對稱的微觀權力系統的另一端的兒童,警惕手中的權力濫用?
我們囿于教育是否需要懲罰的爭論,熱心于探討懲罰的底線和技術,卻忽略了,更加迫切的是增進對孩童的理解,對究竟是差異還是偏差的認定的不確定、不安樂。在猶疑中照見自己的偏好和局限,認識并克服無意識犯下的錯誤,這才是教養之責的沉重與艱難所在。
(作者單位:湖北武昌實驗小學)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