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在兩歲半的時候,拿一支彩筆,在雪白的墻面上一揮手畫下了一條紅色的彎線。當時,我剛要用“恐嚇”的方式讓兒子住手,但是惡狠狠的話語還沒有喊出口,我就猛然想起了我的那些“作品”……
在農村老家堂屋的墻上,至今還留有許多用白灰塊涂畫的墻畫,有圈圈,有勾勾彎彎,完全都是亂涂亂畫的結果。當然有些“質量”要好一些,有的看起來像只小雞,有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孩,也有太陽和月亮。這些充滿印象派風格的墻畫,其作者就是我。
我每次回到老家探望老爸老媽,與他們一起坐在堂屋里閑聊時,總是能看到墻上的這些涂鴉。老爸總是要一次又一次地解說:這只小雞是我教你畫的,春天家里買了雞苗,被你捏死了一只,你很傷心,讓我教你在墻上畫小雞,說畫在墻上,小雞就死不掉了。老媽也解釋:這串“圈圈”,是你看了姥爺吸煙時吐出的煙圈后畫成的,姥爺可是很疼你的,可惜他不在了……媽媽想起姥爺,總是要掉眼淚。墻面上更多的彎彎勾勾可不是一日之作,而是我日積月累畫了一兩年之后才完成的“大作”。
原來我在二三歲的時候,總是特別愿意在墻上表達自己的“思想”呀,要不然怎么會弄出這么多涂鴉呢。這些用來涂鴉的白灰塊是從哪里來的呢?媽媽說村里人用白灰蓋房子,就撿來一些落在地上的白灰塊,拿回家給我當涂墻的“畫筆”。看來,老媽也是同意我在墻上亂畫一氣的,不然也不會給我弄來“畫筆”的。正是在老爸老媽的支持下,幼時的我才有了在墻上任意涂鴉的機會,再加上老爸老媽“文物保護”工作做得特別好,所以至今墻上的那些“名畫”還保存完整。
小時我畫在墻上的涂鴉已經成為我思念老家的一個牽引。每次回到老家,看到墻上的涂鴉之后,我總會有一種強烈的歸根意識。我生于此老屋,長于此老屋,老爸老媽對我的養育和呵護之情,在這些涂鴉的映照之下更顯生動。看到這些涂鴉,就有歸依父母懷抱的溫暖感。兒時的涂鴉,也是老爸老媽思念兒子的一面鏡子。有涂鴉在眼前,總能感覺兒子就在身邊。兒子走得再遠,身影也總會留在這兒時的墻畫里。小時候的墻畫,已積淀下濃濃的親情和愛意。
眼前的兒子,完全繼承了我在墻上敢涂敢畫的“基因”。他第一次在雪白的墻上畫出這道彎彎的紅線時,起初我雖然生氣,但回想起自己也曾經亂涂亂畫的經歷,就不心痛了。我沒有奪過兒子手中的彩筆,反而非常溫柔地望著墻上這條紅紅的彎線——它不再刺眼難看,而是清晨空中那一抹亮眼的紅霞。這紅霞是兒子的杰作,是他在這間成長的屋子里留下溫暖記憶的第一筆,也是為我老時思念兒子而留下的一個有形印記。這紅紅的一筆涂鴉,正是記錄并積淀我們父子深情的另一種形式呀——在這白白的墻上,小兒信手抹下的涂鴉,就是明天的溫馨。
我美美地看著兒子在墻上畫下的紅線。正看著,兒子在墻上畫上了第二道,第三道……
我知道,兒子還會這樣在墻上畫下去。他的畫里會有小鳥,會有小汽車、大飛機,還會有爸爸、媽媽。每一次涂鴉,都會記錄下一個親子故事,都會成為明天的思念。兒子兩歲半,正處涂鴉期。此時不涂,更待何時?我決定:房子雖然是老爸的地盤,但應該讓兒子做回主了——兒子你就任意涂吧。
看著正在涂墻的兒子,我開始幸福地遠想——等我老了,兒子也會一次次回到這屋子,那時我們父子在一起,沿著這墻角,尋看這些神奇的涂鴉,豈不是快意的天倫之享。
看到兒子的涂鴉,我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涂鴉——噢,我有一個月沒有回老家了吧,得回老家探望老爸老媽了。他們一定看著涂鴉,正盼著我回去呢。
在自家墻上涂鴉,是孩子成長的天然權利。有了這樣的權利,他才知這是他家,是他永遠的家,家也會成為他永遠的牽掛。如果你不能容忍孩子在墻面涂畫,不妨裝一個大一些的墻面畫板,讓正處于涂鴉期的孩子好好肆意一番。
(作者單位:山東莒南縣路鎮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