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由是科學的靈魂,沒有自由就沒有科學。而科學自由是科學的靈魂,是科學發展完善的基礎,是實現科學繁榮的根本條件,也是被視為科學家們不可剝奪的天賦權利。愛因斯坦認為的科學需要三種自由,首先是言論自由,包括發表論著、表達思想和從事教學活動的自由。為了使每個人都能表達自己觀點而無不利的后果,必須由法律來保障,同時在全體公民中也要有一種寬容的精神。其次,每個人在必要的勞動之外,還要有支配自己的時間和精力的自由。這兩種自由,愛因斯坦稱之為外在的自由。此外,還需要一種內心的自由。這就是思想上不受權威和社會偏見的束縛,要有自由地獨立思考精神。[1]
當今的科學研究并不是發生在純粹的象牙塔中。隨著當代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高新技術的廣泛應用所帶來的巨大商業利益以及大量的學術造假之風,科學家們是否還能不受利益的影響保持為追求真理、為人類造福的科學精神呢?
二
如何為科學自由劃界限,從而使沒有界限的科學自由所帶來的危害人類發展所付出的代價最小化,從而使科學能夠健康發展,進而達到真正的科學自由呢?
從認識論上看,科學是人類思維以其自由發明的概念和觀念進行的創造。從主體方面來認識,科學自由的主要涵義是指科學對客觀對象的探索與研究,是一種不應有任何人為限制和干擾的活動與權利。從客體方面認識科學自由,它主要是指科學所探究的應是作為客觀存在的對象,以及主客體的一種對應關系。真理無邊界,那么對于這種認識客觀世界探索真理的科學自由,我們是應該給予保護而不應該使其受到限制。
在當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夠像科學一樣如此廣泛、持久而深刻地影響著我們的時代。科學進步固然可以促進生產力的發展,但是科學不能等同于生產力。在許多人看來,發展科學技術必然是有益無害的事情。然而,自從克隆技術與轉基因等高新技術的誕生以及環境污染、全球變暖等“全球性問題”的出現,使人們認識到了科學的負面效應。科學“一方面,它所產生的發明把人從精疲力竭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使生活更加舒適和富裕。另一方面給人類帶來了嚴重的不安,使人成為技術環境的奴隸,而最大的災難是為自己創造了大規模的毀滅手段。”[2]科學的迅猛發展,使人們的焦慮、惶恐、困惑日漸增溫,唯恐無法駕馭科學的強大力量而導致自毀。從科學成果的應用來看,科學是把雙刃劍,其兩重性更為明顯:例如,研究網絡技術,既可提供優質網絡服務,也可以用黑客技術攻擊銀行等等。但是,科學研究不同于科學應用,科學對人類社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在于它的應用上。任何一門新技術都有自己的兩面性,大可不必驚慌,更不應惡毒攻擊,執意地禁止,我們的態度應該是慎重寬容,應該是:“尊重科學家獨特的敏感和創造精神,鼓勵他們進行‘好奇心驅使的研究’”。[3]這是科學研究不可缺少的條件,但科學家在進行自由研究和探索的同時,必須始終明確科學研究的正確價值目標,使研究成果造福于人類,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而這不能僅依靠科學家的自身對人類、社會的責任感及良知。對于那些不利于生產力發展和可能轉變為對人類有害的生產力的科學自由,我們應當以國家、團體力量堅決給予限制。對于促進生產力發展并有益于人類的科學自由,我們是應該給予有規劃、有制度的保護,而不應該使其受到限制。
科學是一種社會建制。科學具有一定的社會建制,是一種社會組織形式。科學既表現為一種社會精神生活現象,是不斷發展著的知識體系,又體現在實踐活動領域,是獲得知識的一種社會活動。同時,在社會領域中科學還是社會分工地一個特殊部門,是一種社會實體。
科學作為一種社會建制,必然進入社會有機體之中,與生產關系——上層建筑系統直接發生關聯,形成互動機制。國家科技政策的制定,必須體現社會經濟關系、國家政策目標和國際政治斗爭的利益取向。而由此制定的科技政策,又必定制約著社會的科技組織與管理,從而規定著科技進步的速度、規模和水平。[4]因此,科學自由必然會受到一定限制。但這種限制是歷史的,隨著科學組織不斷健全,章程以及科學建制合理性的日趨完善,科學自由將得到進一步發展的組織條件和制度保證。
三
科學自由需要界限,既是基于其自身的特點,也是更好地保障科學自由的需要。自由與限制是可以相容的,也就是說,對自由給予適當限制并不會導致自由的覆滅。人類也往往是通過具體的有界限的自由而邁上自由之路的。時下有很多人主張用民主、倫理、法制來限制科學自由,我們應如何看待。
民主與科學自由。民主的基本涵義是人民的政權和按照人民意愿進行的治理。關于民主“首先需要剝離意識形態面具,使其脫離神圣光環的籠罩,把這個概念僅僅看成是一種機制、算法、程序,才能有效地掌握其實質內容。如果我們僅僅把民主看成一種決策機制,那么這種機制實際上就是‘群毆的儀式化’”。[5]民主是非理性的,當不同意見的雙方相互不能說服時,投票或舉手表決,都是壓服而不是理性的決策過程。民主本身并不限制自由。顧準在《科學與民主》一文中指出:唯有立足于科學精神之上的民主才是一種牢靠的民主。學術自由和思想自由是民主的基礎,而不是依賴于民主才能存在的東西。因為說到底,民主不過是方法,根本的前提是進步。要看到權威主義會扼殺進步,權威主義是和科學精神水火不相容的,民主才是必須采用的方法。[6]
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制度下,民主會起到不同的作用。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進程孕育了現代意義的民主。但是,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的私有制導致了資本主義民主的致命缺陷:“金錢的選舉”,決定了資本主義民主的狹隘性和虛偽性。以市場競爭為導向,以獲取最大利益為目標,從而誘導科學畸形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科學的健康發展。而社會主義民主雖然經歷了些許曲折,但社會主義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建立,就奠定了發展以廣泛性和真實性為特征的社會主義民主的堅實基礎。社會主義民主的本質,就是人民當家作主。以廣大人民的最基本利益為出發點,正確引導科學發展方向,促進了科學進步。所以,民主所要做的是在如何保護科學自由的前提下,行使公權力使大多數人受益。
倫理與科學自由。倫理學是理性的。倫理學對科學自由的影響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它一直受到宗教的干擾,一直沒有擺脫神學的羈絆,對超自然的實體或精神境界的敬畏、崇拜與信仰,是宗教的核心特征。而由倫理學孕育的科學規范則從制度上和方法論上維護了科學的自主性。科學之所以是自由的,是因為有規范作基礎。科學規范是指科學活動中用于指導和調控科學共同體行為,具有普適性的規則、價值觀等的總和。科學規范是自由的產物,是外部強加于科學研究之上的。科學規范作為規則和框架,是在科學共同體長期的自由探索中逐漸確立的,科學的獨立性聯系著科學規范的形成。科學在其發展過程中形成了規范所特有的結構和功能。科學規范包括兩方面內容:一方面是方法論,包括經驗證據的充分性和可靠性與邏輯一致性的認知或技術規范,它對應著科學,是一種理性認識活動;另一方面是道德論或制度性的,對應著科學研究是一種知識產生制度。制度性規范是隨著科學知識產生的專業化發展確立起來的,在科學求真的專業化活動中形成了一套用于約束、協調科學共同體行為的基本規范,即由默頓提出的公有性、普遍主義、無私利性、原創性和有組織的懷疑五條研究規范。從而排除了社會因素和人為因素對科學研究工作的干擾,擺脫了功利主義對科學的束縛,進而規定了科學家的基本行為方式。科學規范是維護科學自由性的條件。規范具有相對獨立性和穩定性,科學規范中各要素之間相互作用,具有自我組織、自我控制、自我評價和自我糾錯的功能,因而科學規范是一個有生命力的綜合體,決定一個科學或一個專業領域內部結構和發展規律,對外部控制來說是主要的抵抗條件和抵抗因素。
倫理學是追求善、建構關于價值的體系。當科學家有了一個新的可能的領域時,總會受到道德的支配,總會產生新的倫理學問題。倫理學的反思卻有助于人們避免道德悲劇。
法律與科學自由。科學所涉及的利益巨大,范圍廣泛。當科學家為名利所強烈誘惑時,科學家的良知也不可能絕對不受任何腐蝕。而民主、倫理道德也并不能徹底禁絕一切違規行為,因此給予一定程度上的法律約束就成為必然。思想自由、言論自由是現代社會中受到法律保護的基本人權,而且這種自由也是科學得以健康發展的必要前提條件。但如果其違背了相關的法律,損害了公眾或社會合法利益,就不能因為其科學性而免受法律的限制與制裁。科學自由絕不能侵犯他人的合法權益,是憲法規定的基本權內在限制。科學自由對公共利益、國家利益的尊重絕不意味著我們可以放棄自由的權利,應是內在而非外部的壓迫,因為我們知道:除國家之外,自由的許多敵人,事實上是依靠國家的力量才戰勝它們的。[7]法律的目的不是否棄或限制自由,馬克思明確肯定真正的法律不但不壓制自由,而且保護自由。法律也總是處于不斷的修正之中,人類的知識演進當然會影響法律的變化。因此,法律可以通過其形式理性和價值理性抑制科學的負面效應,保證科學為人類福祉服務的方向。
給科學自由以限制,是為了保護和擴大科學自由。隨著時代的進步及科學自身內在的發展,科學自由及其界限也會發生變化。自由與界限對于科學而言,正如鳥之雙翼,只有當它們保持平衡的時候,鳥兒才能在藍天上自由翱翔,科學才能獲得健康的發展,從而推動人類文明的進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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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澤民.科學在中國:意義與承諾[N].光明日報,2000-6-30.
[4]孫慕天.論對前蘇聯科技政策的研究與前蘇聯的科技政策[J].函授教育,1995(4).
[5]趙南元.民主、法制、倫理與科學[J].三思科學,2002(9).
[6]顧準.科學與民主(顧準文集)[M].北京:中國市場出版社,2007.
[7]倫納德·霍布豪斯.社會正義要素[M].孔兆政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