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愛慧,蔡銀鶯,張安錄,徐唐奇
(華中農業大學土地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
兩型社會建設中環境友好型社會是一種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社會形態,其核心內涵是人類的生產和消費活動必須與自然生態系統相互協調并可持續發展。而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必然會對城鎮建設用地產生大量的需求,農地作為城市用地的主要來源,農地城市流轉活動將持續加劇,為此伴隨農地資源流失的過程中農地附帶的強大的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及價值將面臨著不斷喪失的可能。在兩型社會建設中,生態環境保護的問題日益受到政府的重視,相關規劃管制過程中,提升了全國或地區生態環境質量的同時,生態環境脆弱區域土地發展權的實現卻受到不同程度的限制,相應地會約束到生態環境脆弱區經濟的發展,給相關經濟主體帶來不同程度的經濟損失及發展受限。從社會公平與公正的角度出發,環境保護主體(權益受損者)應獲得相應的補償,而受益主體需要對為保護環境做出貢獻的地區予以反饋,即對農地生態服務的供給主體所提供的土地生態服務價值進行補償。
同時,伴隨著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逐步深入,市場經濟體系的建立和完善,傳統的主要依靠行政手段(包括土地利用規劃和計劃、土地用途管制、各項行政審批等)保護外部效益顯著的農地資源、組織土地合理利用的政策措施已難以發揮其應有的效率,存在政策失效的現實,為此采取較為有效的經濟手段來保護土地資源和生態環境顯得尤其重要。在此背景下,研究跨區域的土地生態補償問題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于生態補償的研究已有20余年的歷史,但至今沒有一個較為公認的定義。Cuperus等將生態補償定義為“對在發展中造成生態功能和質量損害的一種補助”[1-2];Allen和Feddema認為補償的目的在于提高受損地區的環境質量或者創建新的具有相似生態功能和環境質量的區域[3],Anderson認為不能把生態補償與生態修復、創建生態功能區相混淆[4]。國內普遍認為,生態補償是以保護和持續利用生態系統服務為目的,以經濟手段為主來調節相關者利益的制度安排。更詳細地說,生態補償機制是以保護生態環境,促進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為目的,根據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生態保護成本、發展機會成本,運用政府和市場手段,調節生態保護利益相關者之間利益關系的公共制度[5]。其內涵是人類在充分利用土地資源的同時,需要運用各種經濟及政策手段協調土地利用相關主體的利益及矛盾,從而達到保護土地生態環境的目的。
生態補償機制是調整生態環境保護和建設相關各方之間利益關系的重要環境經濟政策。但在政策制度建立之前,必須解決如何確定補償標準、補償資金來源、區域間協調等基本問題。
100多年來,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重要性已引起學術界的普遍重視,國外相關學者率先對生態服務功能進行量化研究,但由于地球生態系統服務的大部分價值難以量化,價值評估理論和方法尚不成熟,研究進展較為緩慢。直到1997年,Costanza等學者在Nature上發表了全球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研究成果后,有關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評價成為當前生態學與生態經濟學研究的前沿課題。生態系統服務功能是指生態系統與生態過程所形成及所維持的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條件與效用[6]。它不僅為人類提供生產生活原料,更重要的是維持了人類賴以生存的生命支持系統,維持整個生命物質的物質循環。國內學者謝高地等應用Costanza的估算方法,在對200位生態學者進行問卷調查的基礎上,制定出中國生態系統生態服務價值當量因子表,建立了中國陸地生態系單位面積服務價值表[7]。

表1 典型區域生態服務價值與經濟發展水平Tab.1 Typical regional eco-service values and econom y development levels
本文選取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環渤海經濟區、東北老工業基地作為研究區。這些區域是中國經濟發展較快,但同時也是消耗能源最多的區域。根據生態系統的概念,以土地利用類型為基本生態系統單元,估算2005年各區域的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計算公式為[8]:

式1中,V為研究區生態系統服務總價值(元);Pi為單位面積生態系統的生態服務總價值(元/hm2);Ai為研究區內i類型土地面積(hm2)。
珠江三角洲、長江三角洲、環渤海經濟區3個區域國內生產總值分別占全國10%、19%和11%左右,它們共占全國國內生產總值的一半左右,可見所選取典型區域是全國經濟發展水平較快的區域,但由計算結果(表1)可知,區域經濟發展與生態服務價值存在著不一致性,經濟發展可能造成本地區資源的掠奪開發,使區域的生態服務價值減少,也可能不斷消耗其他區域的資源環境。比如,按照主體功能分區,西部生態脆弱地區將被劃定為國家的“限制開發區”和“禁止開發區”,作為資源環境的重點保護地區,這些區域為保護全社會的生態環境而犧牲自己的發展利益,其他資源消耗大戶應對其進行補償。
生態足跡(Ecological Footprint)[9]可定量衡量人類對自然資源的利用程度以及自然界為人類提供的生命支持服務功能,核心是將人類消費的所有資源轉換成需要的生物生產土地面積,從而構造一個土地消費利用矩陣來解釋人類消費活動與賴以生存的土地資源之間的關系[10]。生態足跡理論將地球表面的生態生產性土地根據生產力大小的差異分為6大類[11-12],即耕地、草地、林地、化石燃料地、建筑用地和水域。計算公式[13]如下:

式2中,N為人口數;EF為總的生態足跡;ef為人均生態足跡;rj為均衡因子;aai為i種產品折算的生物生產面積;ci為i種商品的人均消費量;pi為i種消費品的平均生產能力;i為消費品和投入的類型;j為土地面積類型。
項目計算主要由生物資源消費和能源消費兩部分組成。生物資源消費部分包括農產品(糧食、棉花、油料、麻類、煙葉、蔬菜、水果、茶葉、蠶繭等)、林產品(油菜籽、油桐籽、蘋果、梨、柑橘、木材等)和動物產品(牛肉、豬肉、羊肉、奶類、綿羊毛、山羊毛、禽蛋等);能源消費部分包括煤氣、液化石油氣、天然氣、電力4種能源和水產品。為了使計算結果可比較,在每種生物生產面積前都乘上一個均衡因子[14]:耕地和建筑用地為2.8,草地為0.5,林地為1.1,水域為0.2,化石燃料用地為1.1。由于區域之間自然條件和生產條件都存在差異,各城市在選取項目指標時不完全相同。
生態承載力是一個地區所能提供給人類的生物生產性土地面積的和,可以用來衡量該地區的生態容量。根據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的報告,人類將12%的生物生產性土地面積用于生物多樣性面積保護,計算時應從中扣除這一部分,計算公式[13]如下:

式3中,EC為區域內生態承載力;ec人均生態承載力;aj、rj、yj分別表示人均生物生產面積、均衡因子和產量因子;N為總人口數。
由各省統計年鑒數據計算可得,2005年典型區域的大部分城市生態承載力扣除12%用來維持生物多樣性后,可供利用的人均生態承載力遠小于人均生態足跡(表2)。由于統計數據的不完整性,人均生態足跡的計算值比實際小,所以這些城市的生態赤字應該還要大得多,說明這些城市的消費需求遠遠超過了生態系統的再生能力,其發展是不可持續的。只有東北老工業基地中的撫順、齊齊哈爾、伊春呈現生態盈余,說明這3個城市的各類生態系統提供給本地區的消費是富余的,其盈余部分被其他區域享用,應該獲得生態補償。而那些生態赤字地區,消費了其他區域的資源和足跡,應該提供生態補償以體現社會福利公平性。
不同區域之間生態價值的流動是一個自然并持續的過程,人們無法干預,所以生態補償不能簡單地依靠不同地區生態價值量的大小,要綜合運用生態服務價值和生態足跡的理論和方法,來解決宏觀尺度的生態補償的量化問題[15]。應以區域生態價值量的大小作為計算基礎,不同區域經濟發展水平作為生態補償經濟調節系數,生態赤字/盈余與區域提供的生態承載力之比作為輸出/輸入系數。

式4—6中,ECi是i國家或地區的支付/獲得的生態補償量(元/a);若ECi>0,則該國家或地區應支付生態補償;若ECi<0,則該國家或地區應獲得生態補償;若ECi=0,則該國家或地區消費與供給平衡,不支付也不獲得生態補償。EFi是i國家或地區的總生態足跡(hm2);Ai是i國家或地區可利用的生態承載力(hm2);ESi是i國家或地區的總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元/a);Ri是經濟調節系數;Qi是輸入或輸出系數。
計算結果(表2)表明,典型區域的城市中僅有東北老工業基地的撫順、齊齊哈爾、伊春生態補償量為負值,即應獲得生態補償,而其他城市都是正值,應該支付生態補償。其中,在應支付生態補償的城市中,廣州的支付補償量最大,達到268952.57萬元。東北老工業區中,撫順應獲得4276.42萬元生態補償,齊齊哈爾應獲得3531.84萬元生態補償,伊春應獲得6680.52萬元生態補償。
區域之間生態補償的核算,必須確定主體的生態消耗與盈余,從而確定應支付補償或者獲得補償;生態補償標準的確定既要考慮生態系統所提供的服務又要考慮不同地區的發展水平、經濟承受能力和支付能力,協調好“吃飯”、“建設”和“生態”三者關系。因此,本文跨區域土地生態補償的研究是以土地生態系統服務價值量的估算為基礎,并加以經濟發展水平和生態足跡與承載力的系數修正。研究結果表明:撫順、齊齊哈爾、伊春生態補償量為負值,即獲取生態補償的城市,而其他城市均為正值,應支付生態補償。東北老工業基地以重工業為主,資源消耗嚴重,而撫順、齊齊哈爾、伊春3個城市經濟發展水平和工業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產業結構不斷轉變,而且這3個城市的自然資源豐富,具有較強的承載力,豐富的自然資源導致生態盈余,最終生態補償量核算為負值。在生態補償支付的城市中,廣州的支付補償量最大,達到268952.57萬元。撫順可獲得4726.42萬元的生態補償,齊齊哈爾應獲得3531.84萬元生態補償,伊春應獲得6680.52萬元生態補償。
目前中國政府每年縱向財政支付的農業補貼,是農業生態補償的一種模式,但這種補償的標準較低,目的不明確。生態補償量的計算為其提供了補償的標準。依據區域之間生態赤字或盈余計算出的生態補償量作為生態補償基金,某區域消耗其他區域的生態足跡就應該支付生態補償,而提供生態足跡的地區應獲得生態補償。政府的縱向財政支付向橫向財政支付轉變,不但可以減輕政府的財政壓力,而且可以通過經濟利益來刺激土地環境相關主體對生態補償的認知。
本文探討了跨區域土地生態價值補償標準的測算思路,但也存在需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1)在計算土地生態系統服務價值時,現行的土地地類界定不是很清晰,導致結果有一定的偏差。研究按現行的土地分類核算,沒有考慮濕地,根據謝高地等建立的中國陸地生態系統單位面積服務價值表[7],可知濕地單位面積的生態服務價值是水體的1.4倍,所以本研究算出的生態服務價值是偏低的;生態足跡數據的缺失和不完整,導致生態足跡測算結果偏低,造成計算出的生態補償量偏低。
(2)在區域承載力和生態足跡的核算時,沒有考慮流動人口,而區域之間的生態系統產品、服務的流動和空間的實現與人口流動密不可分。大城市在經濟、文化、醫療、教育、公共設施等各方面具有明顯優勢,對流動人口形成了強大的吸引力,經濟發達地區的集聚效應尤其明顯。流動人口加大了區域間的生態流、資源流的循環和流
動,對流入地區的資源消耗、環境問題造成較大影響,因此,區域之間補償量核算應考慮流動人口對其影響。人口流入地區應得到人口流出地區的補償,即人口流入地區(經濟發達地區)要支付的補償低于所核算的結果,人口流出地區(經濟較落后地區)收到補償將低于核算結果。

表2 各區域城市生態服務價值和生態補償量核算結果Tab.2 Caculation results of eco-service values and eco-compensation amounts of cities from various reg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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