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情結與現代視聽消費淺析

摘要：懷舊現如今已成了一種時尚，從歌曲到大型晚會，電影等等，懷舊的東西總是很受歡迎。近年來懷舊情結作為視聽藝術中的重要元素，常被用來作為吸引觀眾的熱點：央視《同一首歌》系列演唱會邁克爾·杰克遜的紀念電影《就是這樣》2010春晚節目評選中博得最佳的“小虎隊”等皆受到觀眾的青睞。由懷舊情結情引發的情感因素正是這類視聽作品產生的根源。

關鍵詞：懷舊 情感 視聽消費

懷舊情結的內涵

“懷舊”一詞《辭海》注釋為：追念古昔，懷念舊友。東漢班固的《西都賦》里有“愿賓攄懷舊之蓄念，發思古之幽情。”；唐代元稹《贈吳渠州從姨兄士則》中曰“淚因生別兼懷舊，回首江山欲萬行。”杜甫的《秦贈蕭二十使君》中有云“結歡隨過隙，懷舊益沾巾”；懷舊是一種在人們生活中常見的心理現象，同時也是伴隨歷史變遷和社會發展具有時代特征的社會意識行為。

暨南大學趙靜蓉副教授所著的《懷舊——永恒的文化鄉愁》一書中，認為懷舊現象是一個極具現代特征的社會問題。在這國內第一部系統討論懷舊的文化現代性問題專著里，作者將人的懷舊形態區分為“回歸型懷舊”、“反思型懷舊”和“認同型懷舊”三類。從古人懷舊性的詩篇中，我們并不難感受到一些詩人渴望返璞歸真，回歸故土的心愿感慨沒落王朝，懷念往昔輝煌的反思，或是認同曾經的經歷，期待還能重溫的心理。

古人如是，現代人也有著同樣的心理期待。懷舊是對過去的事或物有著不可磨滅的印象，一旦現實中出現相同或者類似的事物便會引起某些強烈的回憶或者共鳴，一種由衷的感慨油然而生，人雖不能停留在過去的情感中，但這樣的情感多少會帶給人某種慰藉和希望，而且這種懷舊情結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尤其具有類似性和群體性。究其客觀原因，首先，主要是當代社會的結構與階層不斷發生著變化，資源和利益重新分配組合，由于這種變遷而在社會地位和經濟利益方面受到較大影響的一部分人產生了失落、無奈、遺憾等情緒，于是往往會通過懷念變遷之前的事物來表達對現實的感慨。其次，當代城市化進程使人們原有的生存環境紛紛解體，告別了承載最初記憶的老宅、田野、河流、友鄰，又被包圍在如今鋼筋水泥，污染而隔離的城市框架中，新興的信息媒介似乎使人們接近了，卻又使心靈和情感彼此疏遠，這些都使人感到不適和恐慌，需要尋找一種心理的補償聊以慰藉。從主觀方面看，懷舊實質上表現出當代人對現實生活的一種逃避心理盡力去壓制和忘卻不好的記憶同時又把對過去美好事物的記憶大大強化，強化對過去的制度、成就、友人等等的依戀之情，以至于使某些懷舊的情結進一步升華。

圓滿、統一、和諧、完整，都是每個人向往且原本應有的本真性生存狀態，然而在物質社會和現代人理性的極端發展下，原來完整的本真性被消解成碎片化的日常生存狀態，于是懷舊行為便是起到修復碎片，彌補人分裂的生存經驗的心理作用。而現代的視聽消費行為卻能最具體，最直觀地來實現這樣的懷舊訴求。麥克盧漢說過：“任何媒介或技術的‘訊息’，是由它引入的人間事物的尺度變化、速度變化和模式變化。速度使‘圖像’取代‘事物’成為社會的主流。

古人在他們那個時代的懷舊之情只能通過吟詩作賦，空作傷懷嗟嘆聊以自慰。如今，電子影像和其它各種媒介技術卻可以將人們的情感，包括懷舊情感等需求轉換成視聽形象給予再現，以滿足觀眾中特定的懷舊群體“重溫舊夢”的共同心聲。趙靜蓉教授在其《懷舊》一書中提出了“視覺時代的懷舊消費”這個越來越受人關注的命題，懷舊之風的盛行催生和拓展了懷舊視聽消費的空間。近年來針對不同類型懷舊情結的觀眾群體而誕生的一系列影視和文藝節目，不僅讓我們了解到懷舊視聽市場的龐大潛能，也令人吃驚地發現當今社會如此眾多的懷舊群體。

回歸式的懷舊

在大陸較早掀起懷舊熱潮的當屬自2000年開始舉辦的《同一首歌》系列演唱晚會。晚會秉承老歌、原唱、現場的宗旨，用真情和重現等方式，以不同的歌益和歌手將熒幕內外觀眾們的懷舊情結充分激發。歌手們跑調的嗓音和老去的年華也許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表演的藝術價值，而這相反更加強化了節目本身的情感共鳴，這也正是晚會的目的所在。觀眾們被同一首曾經耳熟能詳的歌曲勾起了難忘而美好的回憶，青春的美好和人生的酸甜萬般欲說還休的情感一時間全部融入到演唱的互動之中，滄桑的歲月之感讓舞臺上下在熟悉的旋律中得到一種平衡和慰藉，達到了心靈回歸式的懷舊效果。

同樣，2010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二十年前在兩岸三地刮起青春偶像旋風的“小虎隊”組合重聚表演，點燃了已經逐漸成為社會中堅力量的“70后”和“80后”們共同的青春記憶，飽嘗了在現實社會中創業奮斗的艱辛和無奈之后，往日純真爛漫的時光仿佛再現。當代中青年人心靈上長期失落荒蕪的記憶空卻獲得了一次難得的補償和滿足，這種回歸式的懷舊情結讓“小虎隊”獲得春晚最佳自然也是眾望所歸的了。

“回歸”是懷舊行為最表層和最直觀的特征，也是懷舊主體最容易產生的心理沖動。懷舊主體，也就是觀眾，認為現實世界被剝奪了詩意、價值、意義等美好的東西，變得平庸且令人不滿，于是大眾便有了強烈返回過去的傾向，更加注重和張揚生活中美好和光明的一面，希望在當下的生活中多體驗一下過去的種種美好感覺，甚至希望以過去取代現實，并認為懷舊是解決現實焦慮的唯一途徑。

反思式的懷舊

正如人不可能總處在童年時代，懷舊行為也不可能總是停留在樸素的天然回歸似的精神層面上。以當代人的理性水準，我們不會將過去的本真性拿到當下的環境中作一味地純化、美化和盲目的極端化處理，不會無視過去和現實之間的復雜關系。以哈貝馬斯的話來說，現代就是從總體歷史適宜出發，對本體所處位置進行反思的當下化。于是一些能夠滿足觀眾在懷舊的同時，啟發并承接歷史性和現實理性思考的影視作品有了被創作和歡迎的廣闊空間。

2003年，一部獲得歐洲最佳影片藍天使獎的德國影片《再見列寧》《79qmDDR》又譯《民主德國在79平方米房間里的延續》，就形象地刻畫了柏林墻倒塌，東西兩德統一社會轉型之后的前東德人民對往日社會主義體制時代無限的追撫、懷念和依依惜別等懷舊情結。然而對于現代觀眾來說，這部影片卻是用夸張和詼諧的黑色幽默方式觸動著無數40年冷戰時代經歷者們的反思神經。更早些的一部我國國產的文革題材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在撰述導演自己少時親身經歷和復雜感情記憶的同時，也勾起了作為那個時代“過來人”觀眾的共同回憶和感慨。導演的這份情感和用意，在表達對一個充滿激情的特殊時代懷舊的同時，也以一種當代人理性思維的邏輯結構，表達了對一個理性缺失的歷史時期的社會反思。

認同式的懷舊

以懷舊的方式實現認同是當代眾多人同方式中最普遍的一種，然而以認同為旨意的懷舊又是所有懷舊類型中最深刻的懷舊，人類的任何懷舊形式發展到最后都會演變為認同型懷舊，這既是人類意識活動的逐層推進，也是人們最深層的精神需求。

2009年的全球電影票房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井噴期。不僅因為誕生了像《阿凡達》這種萬人空巷的高科技盛宴，也包括一些懷舊類的精品。比如索尼電影公司的音樂紀錄片，全球高達2.25億美元票房的《就是這樣》《This isit》)。隨著前不久“流行之王”美國老牌著名歌星邁克爾·杰克遜的不幸突然逝世，原本期待著“邁天王”再次登上舞臺的全世界老少歌迷眼含淚水地走入影院，通過觀看這部倫敦演唱會的同名影片來送心目中的偶像最后一程。影片雖然僅僅只是紀錄的杰克遜在7月演出前最后幾場彩排過程，但影片導演經過精心剪接和效果處理，將生前主人公最為人熟悉的歌曲和舞步以及對待演藝追求完美的人生態度強化地呈現出來，令熟悉杰克遜的觀眾能夠立刻回味起自己與杰克遜輝煌的演藝生涯相伴多年的人生經歷，感覺偶像似乎并沒有老去甚至還沒有離去，對人生的唏噓和感慨也就隨之而來。這些擁有具體而共同的經歷的群體由影片而產生的懷舊情感，更多地趨向于一種共鳴式的自我認同感，也即認同式的懷舊情結。

此外，2009年中國國產電影在書寫這種自我認同的懷舊方面也毫不遜色。影片《高考1977》將高考恢復這個具有撥云見日，終結混沌歲月般的劃時代事件，用一種百感交集般的情感宣泄以及當代人客觀寫實的敘述方式，將這段意義非凡的真實歷史背景詩意地再現出來。在高等教育發展如火如荼的今天，重溫那段歷史，對于任何有過高考經驗的人來說都是一種震撼。而對于親身經歷過這一事件，人生從而發生轉折的“老知青”們來說，這部影片所產生的情感效應并不僅僅是“憶往昔崢嶸歲月”般觸景生情那么簡單的。包括導演江海洋自己在內的許多親歷了那次高考的人，盡管那段往事并不全是美好的記憶，但在一個特殊時代的逆境中堅持文化知識的正確信仰與價值，頂住重重壓力開辟新的人生道路和時代潮流，這便是那代人共同的驕傲和成就，而影片恰將這對美好的認同抒發地淋漓盡致。

另一部新近上映，由著名歷史劇導演胡玫指導的國產影片《孔子》更把認同式的懷舊情結從一代人上升到了整個中華民族。作為我們共同的文化根基，儒家學說似乎早為所有中國人所知曉，盡管我們大多從小便熟悉“有朋自遠方來”、“三人行必有我師”之類的詞句，而事實上對大多數人而言，儒家文化就如同一個神圣符號似的龐大、籠統、抽象。但影片《孔子》則是通過對人物本身的集中刻畫，讓我們看到孔夫子如何從生活中的凡人到人們心目中的圣人這一現實而艱辛的奮斗歷程，讓我們原本記憶中的形象走出書本，降下神壇，以最現實生動的縮影來折射和詮釋先人所創哲學的奧義所在。影片中的門下七十二弟子、夫子懷才不遇、周游列國、絕糧于陳、落葉歸根等典故，在歷史書著中無非是聊聊數行，一筆帶過。而影片卻讓觀眾深切體會到那些《論語》中耳熟能詳的詞句實則飽含著先賢們的辛酸血淚，正如飾演孔夫子的周潤發自己亦感言“看了《孔子》女口何能不哭!”。觀眾們不僅被影片情節又一次帶回到自己兒時曾經吟誦《論語》的課堂，更讓人們在回味典故的同時也感受到世人所共同認可的文化價值的一次深刻洗禮。

由此可見，認同型的懷舊同時也是一個在變更了的社會環境中重新確認和把握自己，從而把握現實世界的過程。更是我們重新尋求生存意義和生命歸屬的必要手段。從某種程度上說，懷舊已不僅僅拘囿于心里感知的層面，還必然要以新的信念指引著個體投入到與社會、主觀和客觀或者多重精神審美，以及實踐因素的互生互動的過程中去。

結 語

我們能明顯地發現，當前的視聽作品創作在經營受眾情感策略的過程中，越來越重視懷舊情結這一當代社會群體性的心理現象。懷舊的形式和特征也許還有很多，這種真摯而又迫切的情感需求，或許可以為視聽業界提供更多的創作思路和市場空間。我們希望籍此能夠出現更多應景而生的佳作精品，以撫慰大眾在紛繁蕪雜的現實生活中日益戀舊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