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的花
愛好攝影的朋友指著他拍的照片說,“這是一朵野地里的花。”
一支瘦瘦的枝干,幾片葉子,花朵不大,是艷黃色的,澄澄亮麗,在陽光下昂揚挺立著。有點奇怪他為什么特別介紹,不過是一片野草叢生的地上,在太陽的照射下,一朵黃色的花絲毫不懼太陽的高溫炙曬,發出明艷的光彩,如此而已。說實在的,通過許多攝影家的拍攝,幾乎所有題材都一再被重復,像母愛的偉大、野花強盛的生長力、五十六個民族的和諧、友情的溫馨、孩子的笑容、老人的皺紋等等,我時常觀賞圖片,關注攝影的觀眾,類似的照片,并不罕見。
朋友說起野花背后的故事:他有一個朋友,不過四十歲出頭,得了癌癥,年輕的妻子,幼小的孩子,都讓他牽掛。于是,憂郁成了癌癥病人最近的伴侶。在治療的過程中,這位病人無法遠離悲傷和痛苦。身為朋友的他,有一天路過一片草地,看見一朵燦爛開放的野花,他馬上疾步走回車上,拿出他的相機,把這個鏡頭拍下來。
這一朵花,可能只開一天,也許兩天,它便枯萎了。但是,在花綻開的時候,它就盡力盛開綻放,露出它最美麗的一面。他在探望朋友的時候,帶去這張照片,盼望朋友在有生之年,能夠像這朵小野花一樣,不在乎生命的短暫,而是珍惜每一分鐘,綻放著美麗的樣貌。
愛好攝影的朋友講述的故事,讓我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是,在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疏離、越來越冷漠的今天,忙碌于事業的他,為了安慰朋友,無意中看見路邊一朵野花,特地停下來拍攝,然后帶到病房去,讓生病的朋友獲得心靈的慰藉。
他這種充滿溫情的舉動,讓我看見照片里盛開的,是一朵友情之花。
不知玫瑰
肯辛頓公園里處處可見玫瑰。也許是陰涼的氣候適合花的生長,那些互相爭艷的玫瑰仿佛是在以大取勝,朵朵像碗口那么圓那么大的花,盛開時那明媚的風采因為色彩的迥異而益發耀眼奪目。
起初以為是公園才有那么多品種的玫瑰,后來又誤會是由于肯辛頓公園靠近已故黛安娜的寢宮因而多植玫瑰。
在英國逗留數天后,發現玫瑰不只是栽在肯辛頓公園,無論經過任何一個住宅區,家家戶戶都喜歡在門口的小園種植玫瑰。雖少少幾株,零零落落地開放,作為英國國花的玫瑰卻也能夠顯現出一種隨意的艷麗光彩。
色彩紛呈的玫瑰,它的香味是甜的,你當然可以不同意,但是,試試在清晨朝陽還未升起時,到玫瑰園中漫步并做深呼吸,你一定會聞到甜甜的玫瑰香味。
香甜絢麗的玫瑰,盛開在有刺的枝干上,看著造物主的神奇,令人相信美好和殘忍果然是可以并行不悖的。
除了胡姬,某些特殊品種甚至可綻放很久而不衰。許多鮮花的花期都不長,屬于嬌弱一族的玫瑰,最多給你觀賞三天的美色,過后,它就一瓣一瓣地墜落,殘花使人看著神傷,花瓣未掉完已經趕快將它整束丟棄,實在不忍眼見花兒完全衰敗的沮喪面容。或許可以定下這樣的標準:凡知道什么叫愛情的人,都應該知道什么是玫瑰。
一個朋友聽我們談玫瑰,在一邊插嘴問:玫瑰,那花是什么樣的呢?
沒有人理睬他,所有的人都不肯相信他。對于已經有了老婆,生了四個孩子的他,大家認為他在開玩笑。
難道,他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就結婚生子嗎?有人發出疑問。
其中一個朋友居然冷笑:有誰為了愛情而結婚?
這句話讓玫瑰聽到,不知道會不會掉淚。
芙蓉的價值
芙蓉花的顏色,是隨著不同的時間而不斷變化的。大自然的奇妙,平凡人如你我,難以理解。
早上的芙蓉花是白的,到了中午,換成淡紅,漸漸再轉為較深的紅。黃昏時,太陽下山以后,紅色的芙蓉花,并沒有隨著陽光的隱退而被漂成更淡的淺紅,或是漸漸回轉為早上的白色,反而益發絢麗,濃郁地紅了起來。
芙蓉花到底是什么顏色呢?有人說著說著,最后吵起架來。美麗的花也許沒有想到會引起人的口水戰。說實在的,花的嬌美確實堪比女人,歷史上引發戰爭的女人可多了,不然女人便不會有“禍水”的別稱,因此鮮花讓人吵架亦不足為奇。讀王維在《辛夷塢》寫的芙蓉,卻另有一番意境。
木末芙蓉花,山間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又稱木芙蓉的芙蓉在山中開出紅色的花,寂寥清冷的水邊,沒有一個人過來欣賞,芙蓉花依舊悄悄地綻開,靜靜地凋零。
有人將此詩理解為詩人以綻開的花無人觀賞來抒發懷才不遇的惆悵心酸。
然而,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芙蓉花自在地開,自在地落,它的價值并沒有有人來觀賞它而增添,也沒有因為無人觀看而減低。它并沒有因為遇到你或者沒遇到你而有任何損失。
芙蓉的顏色在有陽光或無陽光時有所改變,那是你眼睛所見,顏色的轉換無關乎芙蓉的本質。不管它是什么顏色,它都是那一朵美麗的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