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保障農民工在弱勢分層序位下實現其平等權利,以探索和改進農民工平等權實現的具體步驟,須厘清社會分層與農民工平等權之間的內在關聯。分析表明,當前社會的分層基礎、分層結構與分層意識造成了農民工平等權的缺失。在此前提下,實現農民工平等權可為實現社會正義、優化社會分層、促進社會發展及維護農民工的人性尊嚴帶來積極意義。基于此,通過對現有分層基礎、分層結構與分層意識進行改良,來為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創造良好的分層條件,可為實現農民工平等權帶來積極的推動作用。
關鍵詞:社會分層;農民工;平等權;正義
中圖分類號:D422.7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0)05-0006-06
當代中國正處于急劇變革的歷史轉型時期,各階層的社會地位也隨之發生了歷史性替嬗。在社會的轉型過程中,由于作為社會分層基礎的資源配置體系的錯位及社會分層結構的不合理,導致人們的分層意識出現了異化,造成農民工在社會分層體系中居于劣勢,其對平等權利的享有狀況令人堪憂。在此局面下,基于實現農民工平等權所具有的重大理論意義與實踐意義,國家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試圖通過公力調控來打破農民工平等權遭受不利對待的頹勢,然而階層多元化中“平等的根本含義是消極的,平等主義就其起源來說是一種廢棄主義政見。”[1]因此,國家的各項政策在缺乏各階層有效認同與遵守的前提下,其在為本階層爭取利益的博弈過程中難免會陷于“有限重復的‘囚徒困境’”,而致公共理性無法實現其預設目標。為此,探尋在最大程度上保護農民工平等權的應對之策,促使社會公平正義價值觀的最終落實,其現實意義甚大。
一、社會分層與農民工平等權的關聯考察
不難理解,在現有的社會分層模式下,作為社會分層基礎的社會資源配置體系在分配社會資源時對于農民工的不平等對待,是構成農民工在社會分層序列中位居弱勢的最根本原因。同時,現有社會分層結構的不合理與不開放又固化了農民工的弱勢分層定位,使其平等權遭受侵損這一不利局面獲得了延續。在這個基礎上,現有社會體制的不完備又造成農民工分層意識的錯位與無奈,以致農民工對其平等權的爭取變得無奈與默然。
(一)分層基礎與農民工平等權
依據馬克思的觀點,人類社會的發展史始終就是一種以追逐現實利益為目的的能動創序過程。這種能動創序過程以資源配置關系為基礎,決定了各主體在社會分層格局中的序位。在這一前提下,現有社會資源配置體系生成了農民工遭遇不平等對待的社會秩序,并阻礙了我國社會由身份向契約轉變的進程,從而在根本上導致了農民工平等權的缺失。
首先,現有資源配置體系生成了導致農民工平等權缺損的社會秩序。正如韋伯所說:“由于權力、財富與聲望這些利益資源分布的變化,以及它們在社會等級間分布的不連續性和不平等性,社會階層顯現出了不同的特性”。[2]因此,政治資源、經濟資源和文化資源與各階層之間的組合比例狀況,決定了各階層主體各自的行為特征,并在其社會交往過程中體現出來。在此條件下,現有社會資源分配體系所導致的階層之間資源配置的差異,直接促使農民工產生了向上流動的愿望。然此必然會影響到社會強勢階層對既得利益的維持,也勢必會引發社會強勢階層利用手中已有的各種資源來阻礙農民工階層實現向上流動的進程,而通過限制農民工的平等權利則成為強勢階層阻礙農民工階層向上流動的最直接手段。就目前而言,農民工階層與社會強勢階層之間的矛盾衍生了現有的社會運行秩序,由此使得農民工平等權的受損成為一種社會常態。
其次,現有資源配置體系阻礙了我國社會由身份向契約轉變的進程。現代社會的發展要求祛除身份制的運作,而力圖使契約體制在全社會范圍內得以構建。因為契約體制充分肯定和尊重社會個體的自由與平等,其能為社會的發展提供良性的運行規范,并在此基礎上營構社會進步的理性秩序,故“用契約取代身份的實質是人的解放,是用法治取代人治,用自由流動取代身份約束,用后天的奮斗取代對先賦資格的崇拜”。[3]然而我國目前的社會資源配置體系尚未實現全社會的普遍公正,雖然對經濟資源的配置隨著市場發展的深入而逐顯公平,然對政治資源及文化資源的分配距離契約制社會的要求還相差甚遠。在此前提下,“農民工”除擁有職業定性之外,還被冠以身份性質的約束,其平等權利在身份因素的干預下屢遭侵損。
(二)分層結構與農民工平等權
就目前中國社會的分層結構而言,尚屬于顯性二元分層結構與隱性多元分層結構相并存的不合理狀態。具體來說,自改革開放以來,原有二元階層之間的壁壘已逐步軟化,并隨之產生了諸如農民工這樣一個介于城鄉二元階層之間的邊緣階層,構成了多元分層這一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的實質狀態。但是,原有的二元法律、制度壁壘并未隨之發生充分改變,如戶籍、人事、社會保障等制度,由此使得城市中的二元勞動力市場將一部分屬于底層精英的農民工長期排斥在社會底層的位置上。[4]故農民工進城務工的行為只是在操作層面上得到了具體政策的允許,卻未在法律制度層面上得到相應的配套變革,由此造成農民工職業性質與階層身份的背離,以致其平等權利難以獲得保障。
而就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的外在開放程度而言,亦存在著形式開放與實質封閉的矛盾與摩擦。誠如前文所述,改革開放促使著中國社會二元壁壘的軟化,農民轉變為市民較以往獲得了更多的可能,農民工便是農民向市民努力轉化的產物。然而由于農民工占有社會資源的較少部分,其與社會強勢群體在機會均等、妥協制衡等方面都很難獲得有效的實現。我們知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與市場經濟資源分配的平等原則重心在于形式平等,而此對于起點就不平等的農民工階層往往會產生形式平等與實質平等的落差。在這個前提下,農民工也就喪失了與強勢群體實現雙方妥協制衡的手段與籌碼。且更為嚴重的是,強勢階層為鞏固既有的優勢地位,其會人為地制造社會壁壘,使社會分層結構在形式開放的背后林立著隱形的階層隔閡,進而造成農民工平等權的缺位。
(三)分層意識與農民工平等權
分層意識是各個階層成員對社會分層形成和存在的價值判斷,其對各階層權利義務的享有情況有著重要的影響。在這個前提下,如若農民工的分層意識出現異化,勢必會導致其與權利義務出現不合理的組合而使其社會處境變得更為艱難。對此學者陸學藝在《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一書中表明其在對深圳、合肥、漢川三地居民的分層意識進行調查后發現,包括農民工在內的絕大多數人傾向于選擇自己屬于社會的“中層”,而否認自己位居社會的“下層”,這就說明多數農民工的階層意識與其實際的階層位次出現了錯位,這與中國人中庸的處事心態與“好面子”的自我心理不無關聯。然而,社會的成長是一個需要內力自我完善的過程,對于生長過程中的一系列阻礙因素如若消極回避抑或是自我遮掩,很難預料是否會導致在暫時的沉默中孕育出更為激烈的社會沖突,而這對于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乃至社會的穩定無疑是一種危險的障礙。
同時,隨著國家經濟的發展,亦有部分農民工利用自己的能力與機會獲得了豐厚的社會財富,然此并未激發其為消除分層隔閡而爭取平等權利的欲念,其中的原因便是經濟資源的邊際效用對其分層意識還存有內在的影響。邊際效用是一個經濟學概念,是指主體在特定條件下對最后增加的那個單位商品所具有效用的價值判斷。經濟資源的邊際效用對農民工分層意識的影響具體表現為在經濟利益的需求已是相對飽和的前提下,經濟利益的進一步獲得已無法輕易使農民工實現自我滿足并認同其現有的階層地位,然其又無力對抗現有的分層秩序,由此導致他們對其不利處境的麻木與自我承受。具體說來,部分農民淘金者伴隨著國家經濟的發展而獲取了豐厚的財富回報,成為農民工階層中的佼佼者。隨著經濟資本的不斷增加,他們不再像原始積累階段那樣一味重視經濟利益,而是意欲改變其現有的不利分層處境并在社會地位甚至政治生活上有所建樹。然由于國家體制的限制,其很難獲得進一步持有社會資本尤其是政治資本的渠道,而此時他們在經濟方面的欲望相較于其他方面又更容易獲得滿足,一味的經濟獲得已無法實現其對改變現有不利分層序位的要求,此時經濟資源邊際效用的遞減規律開始發揮作用。經濟上的富足無法使他們走出“暴發戶”的心理陰影,而其又無法首肯現有的分層序位,亦無力與現有的分層秩序發生對抗,這就導致其對目前社會分層格局蒼白的無奈,而致其對平等權利的爭取變得麻木。
二、社會分層背景下農民工平等權保護的意義
“社會正義,即社會的基本結構問題,也是社會制度包括政治體制,主要經濟和社會制度,用什么方式分配基本權利義務等”。[5]因此,社會正義要求農民工能夠公正地享有其平等權利。同時,通過對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還可調適現有不合理的社會分層格局,以促進農民工平等權的進一步獲得,從而實現農民工與社會的同步發展,并彰顯其人性尊嚴這一人權的終極價值。
(一)實現正義:農民工平等權保護的價值意義
人類社會在發展的過程中,形成了滿足社會發展要求的多種社會價值,然而基于社會正義所具有的基礎性、優先性及目的性的自我屬性,使其成為諸多社會價值中的首要價值,故“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首要價值一樣。”[6]具體說來,社會正義的基礎性表現為社會正義所要調和的對象包括各社會主體的地位、權利與義務等,這些都是人們所需要的最為基礎的社會要素,因此在化解相關矛盾時應予以優先考慮和適用,此亦引出社會正義應當具有優先性;同時,人類社會發展的最終目的在于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進而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故社會正義還具有目的性的社會屬性。因此,在農民工處于弱勢社會分層的背景下,社會正義的達成要求國家通過一系列的制度安排,使農民工階層的社會資源與社會地位得到合理配置及充分實現。同時,社會正義除作為社會首要價值之外,還是農民工分析、評價現實社會的重要標尺。不容否認,以目前農民工平等權的享有狀況與社會正義的基本要求相比,仍有許多方面的做法需予以否定與擯棄。故在我們這個力圖實現正義的國家,應以有效而又合理的方式確定農民工階層對基本權利和發展機會的平等擁有,以在此基礎上構筑起和諧的社會體系,進而使社會正義獲得有效的實現。
(二)優化分層:農民工平等權保護的工具意義
我們知道,良性的社會分層體系應是中間階層位居多數的“橄欖型”分層結構,因為中間階層的壯大對于分層結構的優化乃至社會秩序的穩定都有其內在的促進作用。首先,中間階層能夠創建現代社會的價值取向與秩序規范。由于中間階層的生存壓力相對較小,故其能很好地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為了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他們往往是法治社會最有力的倡導者與踐行者,并可有效抵制社會中的不良價值取向,主張社會流動的暢通,進而構建起一個法治、良性的社會秩序。其次,中間階層的壯大還能有效促進社會矛盾的緩和。基于中間階層對于社會資源已有一定程度的占有,他們最希望社會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其懼怕社會動蕩而主張對社會弊端采取漸進式的改革,如此可為社會的穩定提供條件。
毋庸置疑,就中國現有的分層結構而言,其所主導的社會運行體系可導致農民工平等權的缺位與受損,并可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固化農民工的弱勢分層序位,以致二者步入惡性循環的不利境地。而與此相對的是,對于農民工平等權的保護則可有效推進其向上的大規模流動,從而為其轉化為社會的中間階層提供可能,并可以此為基礎瓦解現有不合理的分層結構,進而為農民工平等權的良性實現提供堅實的社會基礎和力量支撐。因此,若欲扭轉此不利局面,我們認為可立足于中間階層之于社會秩序的獨有功能,在保障農民工現有平等權利的前提下,努力使農民工階層轉化為社會的中間階層,以作為優化現有不利分層結構的有效工具,并可依據社會分層對于農民工平等權實現的內在作用,而使農民工平等權獲得更進一步的實現。
(三)促進發展:農民工平等權保護的直接目的意義
“發展”是一個蘊含豐富內涵的概念,它既包括個人的發展,也包括社會的發展;既可指經濟的發展,也可指政治、文化的發展,但其最終的歸宿仍是對于人權的保障與實現人的發展,因為“人權既是發展的目的又是發展的手段,而通過以人權為基礎的發展方法,發展實質上成為擴展人權的過程”。[7]因此,人權可以成為人們檢驗社會發展與否的終極標準。然而,以人權檢驗發展的過程畢竟是一個相對抽象的邏輯,其不如對經濟發展的判斷來得直觀,故對經濟利益的獲得自然成為人們衡量“發展”與否的直接尺度。具體到農民工語境下,作為農民工人權體系中最為基礎的農民工平等權,包括農民工階層對其在經濟、政治、文化等各方面權利的平等享有,均是以經濟利益的獲得為最終展現方式。具體說來,誠如前文所述,改革開放的深入雖然使小部分農民工階層在經濟上獲利頗豐,使其成為經濟上的“中間階層”,然而其在其他權利的享有上卻無法獲得平等對待,在這個前提下,我們認為其對經濟利益的獲得是不可持續的。尤甚于此,多數農民工階層甚至連經濟權利都無法獲得平等保障。這對于農民工自身乃至社會的一體發展無疑是很不利的,因為如果“社會的經濟發展——現代化、增長率、國民生產總值——并未使人權得到改善,在民眾看來并未促進自身的全面發展,相反甚至是增加了奴役,”則“這里的經濟發展并未增加國民的凝聚力和積極性,倒成了動蕩的根源。”[8]因此,保護農民工平等權是促使農民工自身及社會發展最為直接的手段,亦是實現農民工人權最為基礎的要求。
(四)維護尊嚴:農民工平等權保護的終極目的意義
“近代自然權思想采取‘天賦人權說’,主張人權系由‘天’、‘神’、‘造物者’或自然所賦予,歸根結底,不外意指人權乃根源于人之尊嚴,為人所固有者。立憲主義國家之憲法明文保障人權,性質上系將先于憲法而存在之權利加以確認,使其成為實有之權利。究其目的,乃為確保社會中自律的個人之自由與生產,進而維護個人尊嚴。換言之,各國憲法保障人權之根據,勿庸求諸神或自然法,而僅須以‘人性’或‘人之尊嚴’為根據即可。”[9]因此,人權乃因人而立,人性尊嚴乃是人權根源之所在,是人權的核心與基礎,此不僅為各立憲國家所承認,亦是世界各國法律運行的內在法則。
在這個基礎上我們知道,農民工平等權作為憲法賦予農民工的一項最基本的憲法權利,其是實現農民工人權最基礎的步驟,亦是維護農民工人性尊嚴最重要的環節,因為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之于其人權的保障及尊嚴的維護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具體說來,首先,不難理解,諸如關乎農民工對政治、經濟、文化等一系列權利的實現,均需以其享有平等權作為各項權利實現的前提預設,農民工平等權在農民工憲法權利體系中具有超然地位,故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對于其人權的保障乃至人性尊嚴的維護有著最根本的價值意義。其次,“平等一定會帶來一切福利,因為它團結所有的人,提高人的品格,培養人們相互有善意和友愛的感情。”[10]因此,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可提高農民工對于社會的認同感,增加社會的包容性,從而可有效減少社會外在排斥對于農民工階層的傷害。在這個基礎上,因為“一個人的尊嚴不僅存在于他的個體性之中,而且存在于他從屬的集體之中,并通過集體而存在。”[11]農民工階層基于和諧的外部社會環境可使其尊嚴獲得更為有效地彰顯,亦可為其平等權的進一步實現獲得更優的推動力量。
三、社會分層背景下農民工平等權保護的具體步驟
農民工乃源生于農民,其具有中國農民質樸的性格特征,然此卻無法消除其對良善生活追求的欲望。如若對農民工平等權的缺失現象置若罔聞,而放任其弱勢分層格局的進一步發展,則極有可能使農民工階層由“爭”生“窮”,而給社會秩序的穩定帶來危機。因此我們須采取相應的步驟,以對分層基礎、分層結構和分層意識進行優化,從而為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創造條件。同時不能忽略的是,農民工平等權缺失的痼疾由來已久,故對其平等權的實現亦不可操之過急,而應努力尋求平等與差別的漸進式契合,以求農民工平等權獲得最大程度上的實現。
(一)優化分層基礎:現有社會資源分配體制的改良
在美國學者澤蘭尼看來,就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轉型研究而言,“再分配經濟”與“市場經濟”逐漸成為影響國家經濟走向的重要經濟形態,“再分配”成為社會主義社會的基本特征和分層機制,而“市場”則成為與之相對立的特征和機制。[12]此理論就目前而言雖已不能準確描述出市場經濟已占主導地位的我國經濟特征,然其將“再分配經濟”與“市場經濟”結合的思維模式卻可為我們改良現有不合理的社會資源配置體系提供思路。我們知道,市場機制的引入與其作用范圍的擴大,可為農民工階層平等參與市場的運行提供可能,使其有可能獲得更多社會資源的機會,以實現階層位次的向上流動。然而,純粹“市場化”的運作可使農民工階層在形式平等的迷障下形成實質的不平等。因為市場經濟實則是資本經濟,僅靠出賣體力而無運作資本來參與市場經濟運行的農民工階層,只能涉足市場經濟運行的初始階段,其很容易在市場運作的大浪潮中被邊緣化。而與此相對的是,由于“再分配”經濟是在公力主導的前提下運行的。因此,如若缺乏市場機制的有效參與而一味依靠國家的“再分配”來實現對于農民工平等權的保護,難免會使國家經濟的發展步入計劃經濟的運行模式,此當然是不可取的。故就目前對現有社會資源配置體系的改良而言,我們認為可在引入市場化運作機制的前提下,適當加入公力調控,發揮政府對資源的“再分配”功能,以形成對農民工平等權的實質保護。
(二)優化分層結構:社會分層結構開放障礙的消除
我們知道,市場經濟乃權利型經濟,它要求主體“作為市民具有自己獨立的利益并具有通過認為合適的方式來實現自己利益的權利,任何人都不能非法侵害自己的權利,干涉自己對權利的實現。”[13]因此,這種契約自由引導人們利益走向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衡平的邏輯,其基本前提便是契約雙方的地位與權利是平等的,這也是“契約”制社會得以形成的必要條件和保證機制。在這個前提下,保障農民工的平等權利,使其與社會強勢群體之間擁有平等對話的機會與能力就成為我們構建“契約”制社會的重要環節。而與此相呼應的是,社會分層結構的開放程度與“契約”制社會的構建亦是一個相輔相成的互動過程。通過消除社會分層結構的人為封閉屏障,使農民工的層際流動成為社會的常態,可促使農民工階層通過后天努力實現向中間階層的正常流動,進而充分利用中間階層之于社會穩定的獨特優勢,為“契約”制社會的穩固構建服務。
然不可忽略的問題是,契約自由與分層結構的開放在法律上表現為自由主義的法治范式,這種以形式理性為主要特征的制度體系,是否需要引入價值判斷對其進行規縛?我們認為這是必要的。因為體現自由主義的法治范式在現實運作中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悖離狀況,它主張社會主體應理性自主地建構國家與社會,期望只要保障個人自由領域即可實現社會正義,然而事實情況卻并非如此。[14]在“契約”制社會的建構過程中如若過分推崇自由與平等而不加以有效地疏導,則有可能使人們的工具主義思想過度泛濫,導致人的主體地位的失落,以致整個社會的運行缺乏起碼的人性關懷,此勢必會造成處于先天弱勢地位的農民工群體在實現其平等權利時缺乏寬容的外部環境。同時,“對自然的先賦性因素籠統地予以限制,如對個體差異予以過分限制,則有違自由的原則,限制了一部分人自主發展和自致性的努力。如果完全任由這些‘差異’自然發展,則會使社會成員在收入、社會地位等方面出現過于懸殊的情形,形成較大的階層差異,這時就必須采取諸如法律等社會控制手段,對其進行控制。”[15]因此,農民工平等權的實現在需形式平等的前提下還需公力保障的介入以求實現其實質平等,完全放任的自由對于農民工來說未必是實質的自由,故在“契約”制社會的營構過程中進行必要的公力規制亦是農民工平等權實現的重要環節。
(三)優化分層意識:農民工異化分層意識的更正
誠如前文所述,收入較低的農民工階層在“好面子”心理的驅使下,導致其并未充分認識到自己位居社會分層弱勢序列這一客觀事實,而使其分層意識出現了異化。然消極回避并非是農民工平等權缺失問題的有效解決方式,此不利于激發他們進行向上流動的自我努力,反會造成國家所實施的一系列外在措施無法達到其預設的目標。與此同時我們認為,消極回避并非是造成農民工階層權利淡漠意識產生的最根本因素。我們知道,在社會保障制度尚未得到有效構建的前提下,農民工難以應付其在醫療、子女教育等方面的高額支出。如此,他們對其他權利的要求自然會變得虛無,或者說對于他們而言并無直接的現實意義,由此造成他們對于相關權利爭取的冷漠。同時,基于現有體制的偏頗對待,部分擁有較強經濟實力的農民工階層因無力對抗現有體制而使其在政治、文化權利的爭取上表現出怯懦,由此淡化了其對權利的獲取。因此,絕大多數農民工一直處于一種“半城市化”的狀態,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產生社會隔離和邊緣化累計問題[16],這些皆使農民工成為社會的邊緣者。然“邊緣群體產生的主要驅動力是利益受損者而非既得利益者,它表明在原有體制框架內缺乏向上流動機會的社會成員,更為主動地利用改革所提供的條件、空間和機會達到目的。”[17]故農民工階層逐漸被社會所邊緣化的最深層原因還是農民工自身對于權利追逐意識的淡漠。在這種前提下,生活的壓力、繁重的勞動加之收入的低下可能直接導致農民工階層對于不平等遭遇采取盲目的、非理性的自我救濟方式,由此導致農民工犯罪成為影響社會安定的一個重要隱患。因此,農民工自身需更正其異化的社會分層思維,并努力消除自身的權利淡漠意識。如此,結合國家、社會對于農民工平等權的外力救濟,可使農民工平等權獲得最大程度上的實現。
“一個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這句哲學的至理名言也詮釋了社會發展的動態流變,這個社會似乎沒有什么是不可變的。然而人們總是需要一個不變的東西加以依賴,才能實現其對生命意義的不斷追尋,以不致失落于“逝者如斯”的無奈感嘆中,而這不變的依賴便是社會正義。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的巨大成就讓我們看到了中國崛起的希望,然在這光鮮亮麗的背后,我們是否能關注到那一個個揮汗如雨的農民工?如果一個社會能夠容忍農民工所遭受的不平等對待而又能坦然處之,這恐怕是一種最深刻的社會危機。因此,保護農民工的平等權利,并逐步消除社會分層對其帶來的不公正對待,是包括理論工作者在內的所有人均需理性思索并予以積極應對的一個命題,對此我們還應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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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ction of Migrant Workers’ Rights of Equality in the Context of Social Stratification
DONG Hongwei
(Law School,Southeast University,Nanjing 211189,China)
Abstract:In order to ensure the realization of vulnerable migrant workers’ equal rights in hierarchical order as well as to explore and improve its specific steps,the clarification of the internal connection between social stratification and migrant workers’ rights of equality is required.It was showed by the analysis that the absence of equal rights of migrant workers is caused by the base,structure and awareness of stratification in the current society.In this context,the realization of migrant workers’ rights of equality has positive significance to the achievement of social justice,the optimization of social stratification,the promotion of social development and the protection of the human dignity of migrant workers.Therefore,to create a good stratification condition through improvement of present hierarchical basis,structure and consciousness plays a positive role in promoting the realization of equal rights of migrant workers.
Key words:social stratification;migrant workers;rights of equality;just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