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 整理 · 本刊記者 馮嘉雪
改革開放之初,大部分跨國公司只被允許在中國建立辦事處,直到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外商才被逐漸允許進入中國開展直接投資。
面對中國這樣一個全新的市場,很多跨國公司最初只是抱著一種“試探性”的心態,想了解中國這個市場的前景如何,中國是否擁有一個具有投資價值的市場環境。由于最初一些政策的限制以及中國依然處于計劃經濟之下,因此當時外商在中國開展投資是受到諸多限制的。

張天兵簡介
早期曾服務于ABB集團,1997-1998年,在澳大利亞工商管理學院學習獲工商管理碩士。此后,先后加入了安永和埃森哲,為跨國企業、國內領先企業以及政府客戶提供戰略及管理咨詢服務。
2004年,加入美國科爾尼管理顧問公司,現任大中華區副總裁及合伙人,負責公司在大中華地區的政府及大型國企的咨詢業務。
進入上世紀90年代,隨著中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度,外商逐漸加大了在中國的投資力度,但當時大部分外商都把中國當成產品制造基地,生產的大多是勞動力密集型、低附加值的產品。隨著中國經濟水平的提高,外商在中國投資建設的項目也不再僅僅局限于服飾、食品、電子配件,而是逐漸過度到家電、汽車、IT等豐富的產品類別。
同時,這些跨國公司在中國生產的產品也不再僅限于滿足中國本土市場的需求,而是漸漸承擔起了出口的重任。隨著跨國公司越來越多地將生產向中國這樣的低成本國家轉移,中國也成了世界著名的制造工廠。
在跨國公司加大對中國投資力度的同時,中國的地方政府也意識到,他們需要根據各自的發展定位以及資源優勢,有意識地對外資進行引導,因此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中國各地都開始紛紛建立各自的產業園區。
最初,硬件條件是各個園區爭奪外資的一個重要對比條件,但進入90年代中后期,各個園區以及周邊環境的設施建設都已比較完善,因此地方政府開始出臺各種優惠政策以支持和吸引外商的進入。而進入2000年之后,外商選擇進入產業園區的條件也不再僅僅看硬件設施或政策,而是更注重園區的綜合配套服務能力。
2001年,中國加入了WTO,這無疑使跨國公司獲得了更大的發展機遇,因為中國必須按照加入WTO時的承諾,將眾多行業對外資開放,在華跨國公司自然也加快了進入中國市場的步伐。
在改革開放30年后的今天,我認為中國無論是對跨國公司,還是中國的國有企業、民營企業,都應該按照統一的標準為他們建立一個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而無需再對外資或者其他類型的企業予以優惠的政策,這樣既不利于市場競爭的展開,也容易引起權力尋租的問題。
在過去的20多年中,跨國公司在中國本土化最顯著的特征就是管理層的本土化。尤其歐美公司,他們比較注重對管理層的本土化。
當然,一些問題也會隨之產生,為了使中國和總部之間保持有效地溝通,過去很多跨國公司在中國的CEO往往是外國人,他們大多是總部從其他國家平調過來的管理人員,而對大多數西方管理者而言,中國無論從經濟還是文化上都是一個很陌生的國家,但他們在中國的任期往往只有幾年,因此每當他們剛剛對中國市場熟悉之后,卻要面臨任職到期需要被調離的情況。因此在早期,很多在華跨國公司很容易出現對中國市場的判斷前后不一致的情況,并導致其在華發展戰略的搖擺不定以及核心管理層的不穩定。
但在過去的10幾年中,中國本土已經成長起來一批優秀的職業經理人。今天我們也看到他們在跨國公司中擔任著要職。而在華跨國公司大量起用中國本土職業經理人后,也使他們在中國的發展更加穩定。尤其這幾年,跨國公司管理層本土化的趨勢也愈發明顯:他們啟用中國本土職業經理人作CEO的比例越來越高。當然,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現,這些CEO大多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之前曾在發達國家受過高等教育并工作過一段時間。也正是由于具備了“全球視野”,他們才會被總部委以重任。
為了掌握世界經濟的最新動態,從1997年開始,科爾尼每年都會面向全球知名企業的管理者開展調查,根據調查結果編制一份“外國直接投資信心指數”,并將不同國家對外國投資者的吸引力展開排名。
2002年之前,美、英等國曾長期高居這個指數排行榜的前列。而2002年,中國首次超越美國,在“外國直接投資信心指數”中排名第一。此后一直到2009年,中國每年都在“外國直接投資信心指數”中占據著頭把交椅。
但是,一個新的變化趨勢也在顯現。在2009年,中國和排名第二的印度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我估計在3-5年內中國就有被后者超越的可能。科爾尼的分析表明,中國到2015年之后,“Dependency Ratio”(人口依賴比率,即表示全社會中不工作的人口與工作人口的比例)將逐漸高于1,意味著屆時中國不工作的人要多于工作的人,整個社會的人口紅利也會逐步降低。
事實上,中國過去十幾年的快速發展,很大程度上正是依賴于勞動力的優勢,而隨著勞動力優勢的減弱,同時如果還繼續堅持舊有發展模式的話,那么中國的競爭力將大大降低。
因此,盡管今天的中國依然處于收獲的時期。但到2015-2010年的5年間,隨著人口問題的顯現,中國競爭力的下降,跨國公司也會逐漸將投資轉向中國以外的市場。
對于不久前Google退出中國市場的事件,我相信他們的管理層在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前是經過判斷的。而他們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認為,也與他們的中國團隊不無關系,這說明他們對中國市場的了解顯然不夠深入。同時在政府公關方面,谷歌也做得不夠好。
這也反映出一些在華跨國公司的問題,即總部與中國公司之間缺乏有效而暢通的溝通機制。正是在一系列問題之下,谷歌總部又采取了無可挽回的舉動,最終他們的“退出”自然也在所難免。因此我認為,“谷歌事件”主要還是源于Google自身的問題。
其實,跨國公司進入任何一個國家開拓市場,其前提毫無疑問就是要遵守該國的法律、法規。像Google那樣希望中國政府能夠在監管政策上對他們網開一面,那顯然是行不通的。
中國新時代 2010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