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大婚,秋天的童話

單玲

李度侖這個大大咧咧、瘋瘋癲癲的少女究竟是怎樣打開李昌鎬那緊閉的心扉?

10月28日,在深秋的首爾,35歲的“石佛”李昌鎬和24歲的網絡圍棋記者李度侖低調完婚。作為世界圍棋“第一人”,作為韓國“國寶級”的人物,李昌鎬的大婚理應大操大辦、震動棋壇,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這位棋界圣士卻拒收禮金、一切從簡。整個用時不足3小時的婚禮,宛若一部清純、動人的秋天童話……

坐擁千金,低調簡樸

在當今物欲橫流的商業社會,在這個圍棋和金錢的結合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密的時代里,很多棋手顯得功利而浮躁。可是,對于李昌鎬來說,在他成名的20年時間里,卻能夠做到謙和與淡薄、雖坐擁千金但寂寞簡樸如斯。于是,無數棋迷對他十分崇敬:在他的職業生涯里,一直不改淡薄、謙和本色,從不曾有不良嗜好,從不曾有什么緋聞,每天堅持不輟地面壁求索,甚至在成名并且擁有百萬美元身家后,每天早晨他依然與以往一樣,買上幾個包子匆匆趕到韓國棋院繼續學棋……

對于他的內心世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能夠闖入。直到兩年前,當他遇到比自己整整小了11周歲的活潑可愛的女孩李度侖。作為24歲的網站記者,這個年紀顯然是剛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或許是在圍棋網站工作以及自己也是準職業棋手出身的關系,讓她獲得了和“高不可攀”的棋壇偶像接觸的機會。李昌鎬的內向性格眾人皆知,當年僅僅是因為隔壁鄰居多看了幾眼,他就徹底放棄了好不容易下決心的健身計劃——也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揮幾下高爾夫桿。很難想象,李度侖這個大大咧咧、瘋瘋癲癲的少女是怎樣打開李昌鎬緊閉的心扉?有細心棋迷回憶道:好像正是從那個時候起,“石佛”一改平靜如水的木訥表情,開始頻頻展現笑容,多次談到自己的人生大事……

那么,他們兩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

據了解,幾年前在韓國舉行的“太白山祭天對局”中,剛剛到圍棋網站實習不久的李度侖和李昌鎬偶然相遇,當時李昌鎬就被眼前這位漂亮、大方的女孩吸引了,而且雙方談話一直都是圍棋,所以現場氣氛顯得特別輕松愉快,反觀李度侖看到自己崇拜已久的偶像,那真是喜出望外,侃侃而談,眉飛色舞,當時他們兩人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成為戀人。可是后來,由于雙方共同語言很多,又非常聊得來,感情快速升溫,雙雙墜入愛河。但是出于低調考慮,他們一直在“地下”秘密進行,直到后來被李度侖的同事們發現,才被媒體公布于眾。讓人意外的是,向來靦腆的李昌鎬這一次卻能夠坦然面對,并不刻意回避。

據知情者透露,兩個人從攜手起就相處和諧而融洽,盡管其間也有賭氣吵架,但他們的處理方式卻非常特別,李昌鎬生氣時大多采取沉默躲避的姿態,而李度侖大大咧咧的性格不會讓任何惱怒在心中存在良久,于是很快就煙消云散了。

娶一個新娘子,多一個“新聞發言人”,擁有了幸福的家庭,這也意味著李昌鎬的人生又步入新的轉折點。就如同當年結婚成家的常昊一樣,李昌鎬結婚也被外界認為,這將是其職業生涯又一個新的起點。

結婚前,李度侖曾作為他們夫婦的代表與媒體進行了交流,性格外向的她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其機敏可愛的一面。“聽說別人準備結婚時,經常會因為意見不一致發生爭吵。我們從來也沒有因為這個吵架,比如準備買結婚用品,我說什么好,他都會說‘這樣的挺好。什么事都依著我。”“我個人比較喜歡意大利面、比薩餅。他比較喜歡韓國傳統的,所以我去烹飪學校學習,就是為了學做韓國傳統的飲食。正式學做飯,感覺越學越難,不敢說哪樣做得非常好。他喜歡吃的煎黃醬、熬泡菜等韓國主要的傳統菜肴都可以做給他。”李度侖開心地嘮著生活瑣事,甚至無意間還“泄露”他們婚后安家地址“首爾江南區逸院洞”(“洞”相當于上海的街巷里弄),那是他們為組成新家庭新租的房子。

當被問到“結婚感覺”這樣的難題時,李度侖的回答讓大家笑了起來:“現在還不知道什么感覺,這得到婚禮后才有吧?聽結過婚的人說,結婚的感覺只有到那一天才會知道!”在被無數次地問到婚姻和李昌鎬成績的關聯時,李度侖以妻子的思維告訴記者:“他已經在只關心勝負的世界里過了這么長時間了,從現在開始,希望他能離開這些東西,去自由自在、開開心心地生活,這才是最重要的!”

常言道:有情人終成眷屬。經過兩年的熱戀后,今年10月28日,在首爾的深秋季節,李昌鎬與李度侖終于牽手紅地毯,書寫了一部屬于整個棋壇的秋天童話……

這是一場“李昌鎬風格”的婚禮。為避免外界過多關注,李昌鎬將婚禮地點選擇在首爾一處專門用于結婚的會所,而且是秘密舉行。“我們兩家人希望簡單來辦,沒有請到各位棋界前輩還請見諒。”李昌鎬認為婚禮只是形式,重要的是如何經營好婚后的家庭生活。那天下午5點半,這場“非正式”的婚禮正式開始,據韓國棋界一位朋友介紹,韓國人結婚不像中國人那么講究時間,在他們那里中午、晚上甚至早上都可以舉行婚禮,不過還是中午辦婚禮的比較多,“像李昌鎬這樣選在晚上,一方面為了照顧上班的人,另一方面也是低調使然”。

在婚慶大典上,向來木訥而保守的李昌鎬這一次卻選擇了浪漫的西式婚禮,李度侖身著一襲白色蕾絲婚紗,手捧一束白色玫瑰入場,而李昌鎬則穿著黑色的西裝,胸前別著一朵白色玫瑰。婚禮現場擺滿了白色的玫瑰和百合花,顯得純凈、典雅。李度侖臉上一直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而平常少言寡語的李昌鎬仍然習慣性地緊閉著嘴,盡管笑容不多,不過表情看起來比在比賽時要輕松、溫柔許多,眼神中時而閃爍幸福的光芒。

沒有司儀,也沒有證婚人,兩人在200多位親友的注視下,一起朗誦了婚姻誓約。在交換信物時,兩人象征性地親吻對方,顯出韓國人特有的含蓄。隨后,當兩位新人向兩方的父母行禮時,李昌鎬鞠躬起身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落淚了,意識到這是幸福的時刻,他又趕忙用紙巾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

在殘酷的勝負世界征戰多年,李昌鎬異常冷靜地擊敗過無數高手,曾經君臨天下。如今即便是已4年多與世界冠軍無緣,他也未曾落下半滴眼淚。這一刻“石佛”的淚水讓全場嘉賓和無數棋迷動容,或許這位圍棋大師的心扉也只有在如此珍貴的時刻才會向世人打開。回首征戰世界棋壇這些年,擁有18個世界冠軍的“石佛”即使輸了,最多也只是到洗手間洗把臉,讓自己冷靜一下,絕不會因苦悶而流眼淚。但這一刻冷峻的李昌鎬哭了!那是幸福而喜悅的淚水……

整個婚禮低調而精致。由于拒絕媒體采訪,韓國棋院網站作為唯一媒體受邀見證了這場婚禮。中國棋手常昊是李昌鎬多年的好友,此前常昊早早表示李昌鎬結婚時,會親臨現場道賀,但是由于李昌鎬喜歡低調,而且除了恩師外,謝拒了所有棋手參加他的婚禮,為此他也提前向常昊說明了情況。這樣,曹薰鉉九段就成為了唯一受邀參加婚禮的棋手。李昌鎬是曹薰鉉的“內弟子”(在師傅家中留住的弟子),曾在曹薰鉉家居住學習棋藝多年,與恩師的感情深厚。對此,曹薰鉉無比自豪地表示:“邀請我參加,不是以棋手的身份,他是把我當成了家里的一員。”

圍棋化身,超凡脫俗

李昌鎬似乎天生為圍棋而生。在他的黑白世界里,小小棋盤濃縮了整個人生精華。

據說,李昌鎬在出生前,母親蔡壽嬉曾做了一個胎夢——當時,全家人都準備圍著圓桌吃飯。母親正準備從鐵鍋里盛飯,突然一條大蟒蛇從地面躍起,竄到了鐵鍋里。母親驚慌失措地把鍋蓋扣上,慢慢退了出來。然后,夢就醒了。李母當時沒把夢當一回事,只是說夢里見到的不是一頭豬,而是一條巨蟒。而李昌鎬的弟弟李英鎬卻不認為只是一場夢這么簡單:“這似乎天注定哥哥李昌鎬不是凡人。”在東方的文化、思想里,龍是皇帝的象征,早已經被神化了。此外,當對某一個達到最高水平的人進行描寫時,也經常會用到“龍”字來形容。那么巨蟒代表的是什么呢?很顯然,巨蟒是成為龍之前的一個變體,是蛇的一種。雖然它現在蟄伏于土地或者水里,但一旦達到某種程度,它就能夠成為一飛沖天的“龍”。“從哥哥慢慢稱霸世界棋壇的情況來看,我的解夢還是比較正確的。雖然也有人會批評說這樣的推論有些牽強,但我的想法的確就是這樣。”回憶這個極具傳奇色彩的故事,李英鎬感慨不已。

其實,小時候的李昌鎬也和普通的孩子一樣,只要讓爺爺騎著自行車帶著在村里兜上一圈,就高興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這個和同齡孩子相比塊頭要胖一些的男孩,只要有一輛三輪車,一天的工夫一眨眼就打發過去了。6歲時,小昌鎬進了幼兒園,和其他的孩子一起識字、學習。當年,在談到李昌鎬學圍棋以前的情形時,李父也并沒有把他描繪成一個神童,什么進幼兒園以前就會乘法口訣啦,什么可以朗朗念書啦,都是傳說而己,那時他只用一句話概括了自己的兒子:“昌鎬也是個平凡而普通的孩子。”

然而,小昌鎬在跟著爺爺李花春開始學下圍棋后,卻表現出了天才的一面。有一次,爺爺和別人下棋,出現多次失誤,眼看大勢已去,這個時候小昌鎬便爬到爺爺的肩膀上給爺爺支招,結果爺爺反敗為勝。在那一刻,爺爺發現小昌鎬在圍棋方面的過人天賦,決定全力以赴培養他。果然,沒過多久小昌鎬圍棋水平便突飛猛進,不久就打敗了爺爺,又過了幾個月,村里再也找不到他的對手了。

在那段日子里,圍棋入門只有一年時間的小昌鎬,便出戰全國少兒圍棋大賽而且獲得了冠軍。頓時,名聲鵲起,被媒體稱為是圍棋界的一顆希望之星。當時,恰逢職業棋手趙治勛風頭正勁之時。爺爺暗下決心:“我的孫子有什么不行的?我一定要把他培養成超一流棋手!”于是,小昌鎬先是拜漢城的田永善七段為師,每天與師傅對局一兩次。

在李昌鎬10歲那一年,他的老師田永善七段向當時韓國圍棋第一高手曹薰鉉推薦了自己精心培育的愛徒。

“他好像發現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曹夫人還記得自己丈夫當時非常欣喜的表情,“發現這個孩子,他非常高興。”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幾年以后人們便知道了,這次相遇正是韓國圍棋史乃至世界圍棋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決定昌鎬一生的又一個新起點。

對于當時31歲的曹薰鉉來說,他本來沒有什么可牽掛的了。他擁有無人可打破的紀錄:9歲職業入段、第一個作為韓國人晉升九段的棋士、國內全冠王等等。此時,在他的頭腦中已經比別人更早地有了一個長遠的構想,其意義不亞于當時他被人譽為“曹燕子”大展快槍之風的高超棋藝——他要親自培養這個韓國圍棋界的未來“領軍人物”,這是韓國圍棋文化的“新布局”。

從此,李昌鎬真正邁出了開創時代的第一步……

對于李昌鎬,人們似乎都已經把他當成佛陀轉世般的人,很多棋手在評論近100年的圍棋史時都說:“概括起來講,前50年吳清源,后50年李昌鎬。”這是第一次出現有人可以拿來和“神之使者”吳清源相比較,姑且不論李昌鎬到底有沒有達到吳清源的高度,僅憑此評論也足以說明李昌鎬給所有人帶來的視覺沖擊力了。

也有人感嘆,在當今棋壇能和吳清源放在一起相提并論的,唯有李昌鎬;能與獨步天下的李昌鎬進行一番比較的,半個多世紀來,也只有吳清源!天下英雄萬萬千,惜乎大江東去浪淘沙,唯有吳清源和李昌鎬依然傲立潮頭,受人景仰。首先,圍棋是勝負的世界,縱使你經綸滿腹,心比天高,只要不能在棋盤上一次次地將對手擊倒,那就只能承認棋道生涯的失敗。萬涓成水,歲月鉛華洗凈,拂開數十載亂云塵土,整個圍棋世界才發現唯有吳清源和李昌鎬笑對夕陽黃昏,無愧無咎,參天而立……

有棋界評論家如此贊譽吳清源:想當年,木谷實、藤澤朋齋、橋本宇太郎、坂田榮男、高川格等也是一代天驕,如果沒有吳清源,他們也將是功績彪炳,名垂千古,然而,“身穿藏青底白碎花紋的筒袖和服,手指修長,脖頸白皙,使人感到他具有高貴少女的睿智和哀愁”(川端康成語)的吳清源出現后,從此20年血雨腥風十番棋,吳清源將強大的對手們一一降格。被對手打至降格棋份,對于職業棋手來說,沒有比這更為難堪和恥辱的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吳清源十番棋期間,執黑棋是不用貼目的,如今執黑棋的一方最多要貼7目半。在這種黑棋絕對有利的對局中,吳清源甚至將藤澤朋齋九段(歷史上第一位通過升段賽打出來的九段)、坂田榮男九段(在吳清源之后開創了一個時代的傳奇人物)打至降了兩格!也難怪趙治勛在論及吳清源的豐功偉績時曾深有感觸地說:“在沒有貼目的情況下要把對手降格是多么艱難的事情啊!真可謂至難之極!”

吳清源之后唯李昌鎬獨領風騷。從20年前那個稚嫩的15歲少年首奪世界冠軍以來,20年如白駒過隙,其王者地位在長達十余年的“李昌鎬時代”從沒有動搖過。棋藝之外,人品修為方面這兩位大師也有相似之處。晚年的吳清源提倡中和,清心淡雅,宛如仙人。而李昌鎬為人謙和,少年老成,低調內斂。無論是對棋界前輩還是對普通棋迷,皆執禮甚恭,絲毫不見一點“名人”架子。在當今的濁世紅塵中,能保持如此純凈的赤子之心實在難得,讓人肅然起敬。

如今,隨著李昌鎬立業成家,他的黑白世界也必將步入另一個境界,同時對圍棋和人生的感悟,也將進行全新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