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邁克爾·J·科普斯 著 王哲平 程文藝 譯
(譯者單位:浙江工業大學)

政府應該做什么來確保大眾媒體系統繼續服務于公共利益,而不是單單服務于媒體集團及其股票所有者的商業利益?沒有哪一個敏銳的觀察者會否認目前新聞界正在經歷著快速而不穩定的變化。寫于五十多年前的《哈欽斯報告》曾經長期是新聞業的顯著規范,它可以證實當前新聞業的變化。但是,在過去十年里這種變化的步伐已經發生了偏差。伴隨著新科技的發展,尤其是互聯網給每個以信息基礎為依托的行業帶來了深刻變化,新聞業也發生了飛速的變化。現在的問題是,這種變化帶來的結果是好還是壞?這個答案取決于我們。
對于廣播新聞來說,如果我們沿著走了四分之一世紀的老路繼續走下去,那這個答案對這個行業和這個國家來說都是不利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甚至在此之前就有跡象表明,我們中大部分人相信的公共政策在廣播新聞報道中發揮維護公共利益的作用已經失效了。當時我們被告知我們的媒介監管需要一個根本性的轉變。于是他們給我們任命了一個新的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此人認為電視不過是“配著圖片的烤面包人”。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結果證明他就是用公共利益烤制面包的那個人。當然,他不是一個人做的,在高層他有一批同謀者。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里,我們曾經衡量一個廣播電臺是否維護了公共利益的清晰標準開始失去力量,電臺的所有者不再與公民商議他們需要什么樣的節目。他們也不再被要求報道民主所必需的有爭議的議題和對立觀點。他們不再需要每三年審核一次,并在執照重審時說明對公共服務的貢獻。現在,他們所做的就只是偶爾發過來一張明信片,而我們甚至也沒有打開公共文件看看他們正在干什么,甚至我們還多此一舉地把節目制作和播放的限制去除掉,為媒介聯合企業控制廣播媒介整個流程開辟了道路。
媒介聯合的海嘯瞬時而至。對所有權的限制放松了,媒介巨頭們鯨吞蠶食著地方電視臺。現在我們知道這樣做的后果了,要么關閉要么被砍掉,所以娛樂被當作新聞,同質化的娛樂節目和全國性的音樂節目充斥著節目單,而幾乎沒有對地方人才、地方音樂和地方創造力的報道。很多媒體娛樂我們,而我們卻沒有使媒體更好地為公共利益服務。國家正在為四分之一世紀的政府不作為和媒體不負責任付出沉重的代價。
但是那些對于媒體巨頭和他們高層的朋友來說仍然不夠。他們想要的更多,他們差點就得到了。2003年,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邁克·鮑威爾,不顧我和同事喬納森·安德斯坦的強烈反對,強行通過了一項新規定。這個規定允許一家公司可以至少擁有三家電視臺、八家廣播臺,可以壟斷本地的新聞報紙和有線電視網,甚至可以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我想問的是:這樣一來,地方和社區的利益如何得到保障?新聞報道的獨立性何在?監督何在?他們如何為本地有才華的藝術家服務?
謝天謝地,三億美國人開始聯系聯邦通信委員會,表達他們對差點給國家帶來災難的新規定的憤怒。這次來自底層的兩黨合作發揮了明顯作用,國會將反對記錄在案,稍后聯邦法院發現了這項規定在實質和程序上的錯誤,并將其發回重審。這就是我們現在的處境,媒體巨頭一直推動對媒體放松限制,以便廢除當前的限制條件,允許兩頭和三頭對出版和廣播的壟斷。我已經看到了他們的呼吁,我可以告訴你們,他們在做不可能的事。
回顧聯邦通信委員會的過去,看看當下,我們可以得出三個結論:
首先,迄今為止我們看到的媒介聯合把傳播僅僅看成是一項商業行為,并沒有為大多數美國人提供更好服務的媒體系統,不僅沒有帶來新聞行業的復興,反而導致了報道中更少的地方色彩,多種觀點和所有制缺失,嚴肅政治報道越來越少,同時它能提供給記者的工作越來越少,而且這些后患還在增加。
其次,我們也了解到純商業主義與高品質的新聞報道之間是難以結盟的。正如我的偶像富蘭克林·D·羅斯福在給普利策的信中所寫的那樣:“我一直堅信,我們的報紙不能只為計票室的大眾利益服務。”對廣播業也一樣。這并不是說好的新聞報道一定不賺錢,我相信這兩者之間一定能夠找到最佳的利益平衡點。但是當法律不再要求電視和廣播電臺為本地社區服務,而被全國性的大公司所有時,觀眾和聽眾就成了被賣給廣告商的產品。不僅羅斯福這樣想,赫伯特·胡佛也說過:“不可思議的是:‘我們允許媒介在提供服務、新聞、娛樂、教育以及重要的商業目標報道中穿插大量的廣告。’”也許我不該驚訝,這一次來自底層的關于媒介改革的呼聲其實是兩黨共同推動的結果。
第三,我們常聽到的關于“新聞已死”的說法通常被夸大了。即使我知道現在媒介企業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和不確定性,事實上大部分出版或者廣播媒體相較于其他行業仍然是贏利的。傳統的出版行業需要新的模式在互聯網時代生存下去嗎?他們當然需要。他們會去尋找新模式嗎?我相信他們會的。與此同時,傳統出版業與電視一樣,仍然是大多數美國人獲取新聞和信息的主要來源。在我的有生之年互聯網不可能與報業在諸如調查性報道和廣泛的全球報道領域內競爭,而我打算活得久一點。
那么政府能夠做什么去改變這種趨勢,創造一個有利于增強美國民主的媒體環境?現在時機來了,“他們正在改變”。就在幾個月前,我們這代人有一個最佳的機會讓公共利益標準重回廣播報道,而這種以公共利益為主的精神同樣也適合其他的媒介。首先,聯邦通信委員會必須停止通過任何破壞性的媒介所有制規則,比如2003年通過的那些規則。但我們現在可以做得更多,而且我也厭倦了打保衛戰。現在是我們承擔讓公共利益重回管理職責而選擇反擊的時候了。我們不能滿足于為糟糕的新政策進行辯護的報道,現在我們可以以公共利益的名義,重新認識那些被拋棄的陳舊的老規則和法律條文。我不想將這幅圖景描繪得過于美好,但我相信現在我們有了一個特殊的機會去做點什么。近來,我和我的同事們被參議院商業委員會邀請去參加一場有遠見的聽證會。盡管大部分令人驚異的變化和政策問題是電信業面臨的,但是80%的問題是關于公共利益回饋廣播報道的。我是否倍受鼓舞?你們應該賭我受到了鼓舞!
在關于廣播媒介如何發展的問題上,每一個美國人都是利益相關者。對公司股東負委托責任是一回事,對公共利益的利益相關者又是另外一回事。迄今為止,股東的利益都壓倒了相關者的利益。對未來的美國來說這不是一項好的投資,我們必須找到改變它的方法。我和大家都需要的是:一個繁榮的廣播行業能夠使空中的電波繼續為我們服務,以使我們的生活更好。但是我們關于管理制度的觀念應該改變,或者說,為了回報他們免費使用公共資源——空中電波,廣播應該承擔一些真正的責任。這是一筆很大的報酬。但是空中的電波資源是很大一筆財富,謹慎地說大約有500億美元。所有的美國人都期盼他們的投資會獲得回報。
我也沒有任何儲存公共電波資源的良方,但是我很想開這個先例。在執照重審的過程中,應該要求電臺說明他們在幾年內為本地區服務的情況。這是電臺的本地發現需要。是否可以用稅收激勵政策鼓勵對廣播報道或者其它類型媒介的長期投資?是否繼續鼓勵積極分子投資基礎建設或者投資公共資源?
現在我們國家最需要的是建立一個有利于反映和培育民主多樣性的媒介環境。如果沒有一個健康的媒介環境,在面臨重大問題時就無法得到新聞監督的真實報道,從而找到令人滿意的解決方法。最佳的解決辦法就是把公共部門也看成是私人部門,把利益相關者也看成是股票持有者。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停止無休止的爭論吧。令人麻木的爭論實際上是關于限制還是放松限制的問題,是關于商業化和非商業化的問題。這是一項全民事業,是公民的共同行動。難道這不是關于如何建設我們的國家的問題嗎?這不僅僅是我們在一份偉大的宣言里宣布獨立的事情,而是我們發表了獨立宣言,是一個個體從另一個個體獨立出來了。我們贏得并維持了自由,建設自己的國家。這不是意識形態的問題,而是關于理想的問題。我們現在所遇到的挑戰是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方式,是我們偉大的企業制度與人民對政府的預期結合起來。這就是我們如何建設美國,如何通過每一代人的努力重樹美國的希望。
——譯自美國《電視季刊》2007年春/夏季號(Television Quarterly,Spring/Summer 2007)